香火(全本)
第一章合欢饺
连绵如波浪起伏的群山夹着一条深大的河川,依着山势自西向东蜿蜒而去。
从高空往下俯瞰,河川就像血管一样,岸边焦黄的土地上点缀着一簇簇稠密的树
木的绿盖,那是坐落平旷去处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村庄。没有谁能说得这里的初
祖从哪里迁来,也没人能知道他们何朝何代开始踏进文明的社会,但是在解放前,
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一提到黄牛村,都能或多或少地讲述那里发生过的故事。
解放前的黄牛村约有一百来户人家要么姓牛要么姓黄,再无其他别的姓氏,
据说都出自同一个祖宗,供的是同一个祠堂,至于何时为了甚么缘故再分成牛黄
两姓?却很少有人能说得上来了。那年月大家都过着最贫苦的农耕生活,绝大多
数人家都是土墙茅房,只有牛炳仁和黄福财两家大户例外——都是青砖黑瓦的四
合院。
单说这牛炳仁家,从他爷爷到他三代人都过着家境殷实的生活,不缺吃不少
穿的,不过却有一桩不美满的地方——三代都是单传,所以到了儿子牛高明刚满
十八岁虚岁的时候,他爹牛炳仁和他娘牛杨氏可是急红了眼,不惜花费黄货白货
托了媒婆到远近的村庄一路打探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务要给他物色下一个生育
本领强大的婆娘。
连绵不断秋雨耽搁了粪土储备运送的工作,阴雨一住,牛高明便和家里唯一
的长工黄金虎把牛车装满牛圈马圈里积下的粪肥往麦田里送,回来的时候又从河
坎上装满肥沃的黄土圪垯拉回来在门口的空地上晾晒干了,再用独轮的木推车把
这些松软的泥土推进腾空了的牛圈马圈里储藏好。
清晨的时分,太阳还没出来,地上下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和金虎就早早地
起了床,吆着牛车踢踢踏踏地走在通往村外的大道上,辗开白霜留下了头一道车
辙印儿,两个年纪相当的年轻人一直忙到接近晌午时分,饥肠辘辘的时候才走进
灶房来找吃的。牛杨氏早将麦面做的馍馍烤得焦黄酥软香喷喷的等着了,她正在
灶下烧火做饭,听着两人把馍馍咬得「嘎嘣嘎嘣」地脆响,回过头来笑着说:
「高明,你这饿死鬼!就晓得吃,跟你一般大的年轻人,都讨下媳妇了,你也不
着急?」
高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急啥嘛?!这婆娘自己长了脚杆,该来的都会
来,我瞎着急也不顶事啊!」说罢只顾埋头大吃大嚼,金虎这一边憨厚诚实地笑
着,没人再搭理牛杨氏的问话。
这是牛炳仁提着水烟筒到灶房里来寻火,恰好将娘儿两个的话听在耳朵里,
便瞪了一眼儿子叹道:「真个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碎崽!自打盘古开天地以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像这么大的时节,成家都两个年头了……」
高明不耐烦地打断了爹的话,扬了扬粗楞楞的眉毛懊恼说:「爹!你又说这
些,再说了,你是你,我是我,我又不是不着急!你隔三差五地请没人,钱倒是
花了不少,不都打了水漂儿的嘛?!还说!」
牛炳仁弓着腰把纸捻子伸到锅灶下面点着了,直起腰来把带了火星的纸捻子
放在嘴唇前「扑扑」地吹了两下,按在事先装好了金黄绵软的烟丝的烟筒嘴上,
厚实的啊嘴巴盖上去使劲地吸了两大口,抬起沉醉的脸来平稳地说:「谁说都打
了水漂了?今儿早上媒婆来回过话了的,对岸王家有个女儿比你小两岁,八字也
合得上,他爹吴应方我也认得,和咱都是个大户人家……」
高明先是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然后摇晃着头又打断了爹的话:「爹!我连
人长啥模样都没见过,你叫我怎么说才好?」
两次说话都被儿子打断,牛炳仁显然生了气,「咕嘟嘟」地朝烟筒口喷气,
吹掉烟嘴上的灰烬,大着嗓门说:「你看你,多大的人了?没个王法!说话没高
没低的,是得找个人管管,也好磨磨你的野性子!……这要成家了,成了家以后
你成了大人,要把家担在肩上,不能再做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碎崽儿啦!」
「我不要,」高明将头一甩,倔强地嚷了一句,从木凳上腾地站起来,「人
都没见过一面,就想把瓜蔓强扭下来,要讨你自个……」长工黄金虎见小主人要
说出唬人的话来,连忙站起来捂住了他唾沫横飞的嘴巴,连拖带扯地将他拉出灶
房去了。
牛炳仁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回头把气撒在老伴的身上:「你看看你生
下的啥玩意儿?!这会翅膀硬了,都来顶撞老子,打小叫你『别惯!别惯!』,
你偏不听我的!这下眼见着满意了?!」
牛杨氏平白里遭了这一顿抢白,也不甘示弱,「你是癞子没有擦痒去处!不
是你要死要活的要生,我能生得出来么?这下把持不住,倒怪起我来了?!」她
手里攥着铁勺把儿,圆睁着一双杏眼叫喊起来。
牛炳仁没了理儿,只得将脚往地上一跺,斩钉截铁地嚷道:「我就不信还治
不了这碎崽儿了!你别护犊子,这婚我说了算,不想结也得结!」说罢气咻咻地
走出灶房,回到上屋去吸水烟筒去了。
那边高明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在圈场和麦田之间往返,这边牛炳仁开始紧密锣
鼓地准备婚事,牢牢地把控着各项事情的进展。在他眼里,讨婆娘不是简单地完
成一道程序而已,娶亲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订亲这一环才是事关成败的所在。
经他多年对黄牛村各家婚姻情况的观察研究,他得出个金科玉律——再有本事的
男人要是遇着个不善持家的女人,再大的家业也得败光干净,到头来免不了要受
穷;再精明高尚的男人要是找了提不稳裤腰带的婆娘,注定了一辈子在人前抬不
起腰杆子来。
这个月媒人前前后后介绍了五六个对象来,牛炳仁主要是考虑到儿子执拗的
脾性,务必要选择一个既有家教又要活泛的女子来弥补,经过一番斟酌最后才定
下了王家寨的这个女子。人他后来是过了面的,就在这个女子和她娘到村里来赶
集的时候,牛炳仁站在街口远远地观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装束倒是平常得紧,
一身常见的土布衣裤,脚上穿一双自家补纳的布鞋,从穿着上一点也看不出大户
人家的样子来,不过那张白皙的鹅蛋脸却很招人喜欢,肩上料条黑油油的大辫子,
一双乌黑迷人的眼睛「扑扑」地灵动,不高不矮的身材也极为苗条,特别是丰腴
的臀部和胸脯上高隆的乳房昭示了非凡的生育能力,厚实的嘴唇有一种女性很少
有的刚强——他觉得这就是他要找的儿媳妇,当下就跟媒人拍了胸脯,第二天就
按说好的数把粮食灌足了送过河对岸的王家去了。
老子把事情做到了这份上,做儿子的也只好默认了,婚礼定在正月初八举行。
到了这一天,唢呐锣鼓奏出的欢快乐曲,一种令人激荡的生命旋律震响着每个人
的耳膜,整个村子的热情都被给鼓舞起来了,在凄冷的寒风里兴高采烈地看着闪
颠的花轿抬了牛家的四合院。牛炳仁是德高望重的族长,牛黄两姓几乎每一户都
出了人手来捧场,黄福财自然被推举为主婚司仪,他精明干练的性格将整个婚礼
指派得井然有序,游刃有余地和到场的男人女人嬉笑打闹,一片热烈而轻松的气
氛。
牛炳仁一家简直乐开了花,绽放了笑脸殷勤地招待着远远近近的亲戚朋友,
欢和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深夜,等最后一拨闹新房的小伙子兴犹未尽地离去之后,
牛炳仁才忙不迭地关上了大门,把儿子儿媳唤到上方的堂屋里,叫牛杨氏换下上
神台快残灭了蜡烛重新点了崭新的大红蜡烛。牛高明和姣美的新娘子齐刷刷地立
在家神前,由男人拈了香走上前去插到小香炉里,退回来和新娘子一道跪下去磕
头,三拜之后才立起身来。
牛炳仁和老伴早拿了高脚椅子八仙桌的左右,一等年轻人拜完家神,便赶紧
一歪屁股端坐上去。高明拉着新娘子走到牛杨氏面前说:「这是娘!」新娘子便
甜爽爽地唤了一声:「娘!」豁开大红的裙摆款款地俯下身去磕了个响头,喜得
牛杨氏眉开眼笑地说:「俺娃不光模样儿俊!嘴也甜得很!」新娘子又站到牛炳
仁跟前娇滴滴地叫:「爹!」牛炳仁强忍住心中的喜悦不表现出来,冷着脸沉声
说:「好好……起来!起来!」
一对新人按着辈分先后给留下的亲戚磕完头后,众人才陆续散去了,留下了
牛炳仁一家四口人。牛杨氏颠着小脚端来了两大合欢饺子,摆在摇曳的烛光里朝
两人笑嘻嘻地说:「这忙活了一天,终于该到主题上了,快过来吃了这两碗饺子,
过了今晚,以后就成了一家人了哩!」新娘子懂得话里的意思,脸刷刷地红得跟
熟透了苹果似的,低顺着眉眼羞答答地瞅着木然的男人挪不开脚步。牛杨氏见了
这般境况,便挤眉弄眼地把老伴从椅子上拉起来,连推带拽地挤出门去了。
吃罢合欢饺子回到新房里,牛高明还沉陷在祭拜家神神秘恭敬的余波之中没
有回过神来,新娘子早蹬掉绣花鞋钻到了大红棉被中,在被子里三下两下丢剥光
了衣裤衣裤摔到床头上,探出一颗头来柔声唤道:「快来睡下!」
女人柔媚的声调和散发出来的气息搞得牛高明心神不安,兀自坐在床沿盯着
一对烫着金色「囍」字的大红蜡烛上欢快跳跃着光焰嘟囔道:「我这会……还不
想睡觉!你困了就先睡下罢!」在此之前,除了娘和死去的奶奶以外,他几乎没
有接触过的任何别的女性,对男女之间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他像白纸一样的纯
洁,不懂得「合欢饺子」四个字蕴藏着的真实内涵,只是对两个人睡一床这一事
实感到紧张不安。
女人愣了一下,半晌没出个声气儿,头脑下枕着一只软绵绵的绣着鸳鸯荷花
的枕头,旁边还并排摆着一只,鼻孔里呼吸着新鲜棉花的味道,床前整整齐齐摆
着她今天穿的一双尖尖翘翘的绣花小鞋,平日里也只听过男人之间那种神秘的事
情,眼前的情况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试探着问:「你渴了不?我给你烧水
泡茶喝?」
「不喝!不喝……」牛高明把头摇得跟博浪鼓一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还是说过的那句话:「我这会……还不想睡!你先睡下!」
新娘子见他不喝茶,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又说:「枯坐着不是个事!今日个
你都劳累了一天了,快来歇下吧!」
「莫事!莫事!我还挺得住,你先睡下!」牛高明慌张地说,垂头盯着脚尖
前头的小鞋出了神,身后的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不一会儿悄然响起了匀静的呼
吸声。蜡烛的眼泪顺着粗大的茎秆往下流淌,牛高明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眼前的物事渐渐迷糊起来,不消一袋烟的功夫,身子一歪倒在棉被上面睡过去了。
牛高明夜里醒过来时候,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脱了精光光,脚上的鞋也
不知何时已经脱掉,整个人赤条条地笼罩在了暖洋洋的被窝里面,全新的被褥和
枕头散发出来的气息反而让他有了一种既舒适有陌生的感觉。朦朦胧胧中他转动
了一下身体,膝盖不小心碰着了女人细腻温润的肌肤,不觉打了一个激灵从迷蒙
中清醒过来,赶紧往边上躲了一躲。女人的呼吸声一如既往地匀净,惶惶不安之
余似乎有一缕异样的气息从被子下漂流出来钻到了他的鼻孔里,那味道似乎像奶
酪一样的甜香,撩拨得他的鼻孔痒酥酥的,头脑里晕晕乎乎的聚不起精神头来,
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章颗粒归仓
却说牛杨氏把老伴推到上房里屋里,平心静气地等了半天,听得堂屋里没了
声响,便蹑手蹑足地走回来一看,两大碗合欢饺子已被吃得精光,连汤底儿也不
剩一滴,心里直乐得颤悠悠地,麻利地收了碗筷拿到灶房里等第二天来洗,回来
的时候在院子里瞥了一眼新房那边红堂堂的窗户,乐滋滋地跑回里屋去了。
牛炳仁正把脱了长褂子挂在床头的衣架子上,一转身看见老婆合不拢的样子,
随口打趣道:「疯婆子!走路捡到铜钱了?笑眯眯的怪难看!」老婆嫁到牛家来
转眼就过了二十多个春秋,算来四十早出了头,那个清纯的少女已然在岁月的长
河里消隐得无踪,取而代之是一种沉静贤惠得气韵,近几年来更是难得一见她这
般轻佻浮躁的模样。
「说的啥话嘛!儿子大婚我能不高兴吗?」牛杨氏摇摆着肥大的屁股扭着秧
歌,甩着同边手踅到丈夫身边,在他宽阔的肩头上拍了一下,转身坐到床沿上向
男人招了招手,狐媚着一双杏眼邀道:「死鬼!过来过来!」牛炳仁见女人神神
秘秘的样子犹疑地走过去,挨着女人坐下歪着耳朵凑过去听,只听得女人喜不自
胜地说道:「我刚去收碗,两大碗饺子吃得干干净净的,连口汤都没剩下哩!」
「啥?吃完了,我还以为是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哩!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
也值得你这般欢喜?!」牛炳仁不屑地说,心里头却涌起一股自豪感——牛高明
这么倔强的碎崽儿到底是给他治住了!不过一转念想到儿子素来单纯,不由得将
眉头皱起来担忧地说道:「饺子是吃干净了,却不晓得这碎崽儿知晓不知晓女人
的好处在哪里哩!要是今黑里治不了新媳妇咋么办才好呐?」
牛杨氏听了,「咯咯」地笑了,「你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暗地里观
看过这女子的神采,像是知事的娃,内里只要有一个晓得就好办咧!再说男人和
女人躺一个被窝里,即便都不醒事,只要碰上一碰,干柴遇着了烈火就会懂得的。
想当年你和我比他们还糟糕,啥玩意也不懂,还不是一样把事情给做成了?」她
说这话的时候,圆润的脸蛋上飞快地掠过一朵红云,不好意思地瞅了丈夫一样,
在他臃肿笃定的脸上已然寻不见当年那猴急的模样——岁月的刀刃在他的额角上
刻上了一道道细小的皱纹,无情地见证了年月的迁变。
「不一样!不一样!我那时节,就是个野娃子……」牛炳仁窘了一下,摇晃
着长长的脑袋不好意思地感叹道,「你不晓得,我是晓得的嘛!日间在田间街巷
里跑来跑去,看见猪牛羊马都那样干,也得了些宝贵的启发,晓得有洞便钻的理
咧!」他说着说着脑海里就浮现了那年洞房之夜的傻样。
同样也是吃罢合欢饺子之后,小两口回到新房里的时节,他早已经喝得醉醺
醺的人事不知了,也记不得自家都说了些啥胡话儿,倒头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
醒来伸脚碰着了女人酥嫩的皮肉,便脱光了衣服钻到被窝里,竟然如被石头砸了
脚板一样,冷不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霎时间一股少女的乳香扑面而来,撩拨得
他的鼻膜酥酥痒痒的,连连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将女人震醒过来,女人一醒来就
翻转身子来将他死死地搂在怀里,在那一刻他才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在这一刻
之前,自己不过就是个只会下地干活吆牛拉车的瓜蛋儿!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弄进
了什么温热黏湿的去处,使他不受管束一个劲儿往里面冲动,她不仅不恶心他反
而挺臀依就着他,惊奇未退,脑瓜子里竟然「轰」地一声巨响,浑身像发了羊癫
疯似的紧紧地绷直了抽搐起来,肉棒一直「扑扑簌簌」地喷射过后,全身才松散
下来,热烘烘的被窝里便散发出了刺鼻的腥臊味道。精神头很快恢复过来之后,
两人又来了一次,这一遭多干了几十下,使他有了不同于第一遭的全新感受,他
又明白了在第二遭之前自己其实还是个不识滋味的瓜蛋儿。到了第三遭欲潮来袭
的时候,他轻车熟路地压上去干起来,女人才同他一起上升到了一个理想的境界,
他在心里再次感叹起来:只有经过了这第三遭,自己才从瓜蛋儿成了一个大人了
……牛杨氏见丈夫的眼神呆呆地滞在自家的胸脯上,慌忙紧了紧领口通红了脸啐
了男人一口骂道:「老不正经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些啥咧?」男人慌忙收回了目
光,讪讪地说不出话一句话来,她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概起来:「还是年轻好
啊!想怎么……就怎么……也不觉着累!」她不知怎么地就想着了这个羞人的
「日」字,又没脸面说出来,只得淡淡地一带而过:丈夫也不过比她年长三岁,
还没到知天命的年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房事渐渐地来得稀疏了,先是一个月
来一回,然后是一个星期一回,一个月一回……最后是三五个月才有一回,曾经
要生要死的活计倒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了。
牛炳仁听了女人在自怨自艾地埋怨,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你不老……」便惭
愧地垂下头去——好长时间以来他里里外外操碎了心,在男女之事上感到越来越
力不从心了,而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牛炳仁真心觉得辜负了老伴的大好光
阴。不料这一垂头,目光却落在了胯间的裤裆上,那里竟破天荒地鼓起了一个小
包,他眨了眨浑浊的双眼确认了这是实在的时候,竟激动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看看呀!……看看呀!……它……它又可以……可以了咧!」他如何也想不
透这难以琢磨的命根子是怎么起来,难道是他之前的一番浪想给激发起来的?又
或者是被儿子的大婚之喜给冲的?
「挨钝刀的!这种把戏耍一回两回就够了,又拿话来哄我?」牛杨氏把头往
边上一扭赌气不看他,要那肉棒子翘起来,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上一百倍哩!牛
炳仁慌了神,可劲儿地摇晃着女人的臂膀,女人被晃得心烦,偏过头来用眼角儿
瞟了一瞟,男人得胯间果然突冒起来了一个小帐篷,顶端圆滚滚的有鸡子那般大
小,不觉红了脸啐了一口:「深更半夜!睁头努脑的搞什么名堂?」
牛炳仁涎着脸「嘿嘿」地笑了两声,伸过手去抓住了女人的手腕。女人装模
作样地挣了两下便由着他拿过去放在裤裆上,那家伙正在掌心下活泼泼地弹跳不
已,心中便潮起了久违的欲望,她嘬嘬嘴笑了笑,猛然扭身把嘴把杵在男人的脸
皮上吧唧一下,从床沿上弹落在地上,撒欢儿跑过「咣当当」地把门闩栓上,颠
着小脚跑回床面前来伸手在男人的胸口上推了一把,男人便一声闷哼仰面栽倒在
棉被面上。她生怕这是一闪而过的幻觉,心里紧张得要不得,裤子也不待抹下来,
就将手掌按在男人的裤裆上轻柔地挨磨起来,那话儿受了这温柔的抚弄,在裤裆
里直戳戳地伸展起来,将裤裆越顶越高,似乎就如埋藏在泥土的笋芽儿就要破土
而出了。
「噢哟……噢……」牛炳仁的呼吸声开杂乱起来,鼻孔「呼呼」地往外喷着
大气儿,他晓得婆娘的好手段,要是放胆由她揉下去,怕还没冒头就泄在裤裆头
了,赶忙打起精神挣扎着坐起来,抓住女人柔弱的肩头往床上一搡,粗声粗气地
嚷道:「就晓得用手来弄,快把你的屄放出来干呀!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
店了哩!」说罢匆匆地蹿下床来,弯下腰去将裤头往脚跟上抹。
只消得三两下功夫,裤子裤衩全被推到脚跟上堆着,牛炳仁鞋子也等不及脱
掉,直起腰来一看,女人比他动作还快,下身早脱得光赤赤的,四仰八叉地躺着
将两条雪白的腿儿弯曲着拄在棉被上正对着他叉开,模样儿像极了挎在牛脖子上
的牛丫子,大腿根那一粗浓密蓬乱的乌黑卷毛中间绽开了一条深褐色的口子,口
子上那两瓣乌黑肥厚的肉片儿酷似树林里采到的黑木耳,包合着肉沟儿里依旧是
粉红色的肉褶子,在烛光下泛着水亮亮的光泽……整个肉穴肥满高凸,牛炳仁鼓
着眼瞅了一眼,鸡巴就涨得脆生生地发起疼来,忙撩开上衣下摆握在手里凑了过
去。
牛杨氏看也不看,手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从肚皮上伸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擒住
了蠢蠢欲动的肉棒,牵扯着往屄里面直塞进去,嘴里呢呢喃喃地叫唤:「好长时
日不弄!屄里痒的慌张咧!哈呵……这宝贝一点也没变,还有这样子粗这样子长
啊!」
「莫再谝啰!我这根不争气的伙计,真真对不住你这掌好屄哩!」牛炳仁是穷光棍汉子,从今往后不许你和他搅
缠在一处!」
牛高明很少见到爹如此火大,愕然退到厢房里去了。对爹这种只认利益的作
风,他是早就习惯了的,只是没想到在金牛身上竟达到了严重的地步,他想替金
牛说句公道话的机会也没有得到,谁叫他是爹呢?
吃完汤圆,牛杨氏和兰兰出得院门来,日头早落下山头去了,河川两岸沉浸
在苍茫的暮色中,三三两两的人提着纸糊的灯笼从门口赶往雨洒屯的方向。牛炳
仁点了灯笼赶出来塞在牛杨氏手中,婆媳两个便混入稀稀拉拉的人流里出发了。
两里地的远近花不了多少时间,婆媳俩早远远地望雨洒屯上空明耀的灯火,
到了戏台跟前早人山人海的了,戏台下笼遭着浓烈的旱烟气儿和刺鼻的汗酸味儿,
令人头昏脑涨的气团让人透不过气来,牛杨氏又怀着身孕,便挑拣了个靠近路口
的位置,拉了兰兰的手远远地往戏台上看,眼角却在攒动的人头中辨认那张熟悉
的面孔。
两人高的戏楼两旁是粗壮的台柱,上面用铁丝绞挂着两大个黑漆漆的敞口瓷
钵,钵里盛满了清亮的菜籽油,钵沿上各搭一跟缰绳粗细的纸捻儿,腾腾的油烟
带起红赤赤的灯火团儿来,将戏台上的角儿照得明晃晃的分明。这回请的是最有
名的田家戏班,正戏还没开演便先上一折《走南阳》,说的是汉光武刘秀被逆贼
王莽一路追杀,奔到乡下撞见一个到田里给家人送饭的村姑,刘秀大概是饿得慌
渴得急了,丢了皇帝的气范摇身变成了一个泼皮无赖,嬉皮笑脸地拿好话来诓哄
村姑,村姑心子儿软,便将提篮里的包子给了他两个,肉汤也给他喝了大半碗。
不料刘秀这厮得了好处仍不满足,厚了脸皮拖声摆调地将村姑来戏弄:「孤家今
儿得你两个包,明儿赏你宫中糕!」一边唱一边伸手去摸村姑的脸,村姑一扭身
躲开,他又唱:「孤家今儿喝你半碗汤,明儿赐你华清浆!」一边唱一边探手去
撩村姑的衣角,劈手便将手掌插到了女人的前挡里。村姑对男人的死缠烂打却不
气恼,用娇嫩甜润的嗓音回应着和他打情骂俏,一撅嘴一抛眼尽显骚情的模范,
将村姑那半推半就的动作神情表现得有板有眼的。台下的观众发出一阵阵的哄笑
声,还有人吹起了尖锐的呼哨,年轻小伙儿故意借着拥挤往女人身上磨蹭,连兰
兰也止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牛杨氏其实并不真心看戏,她早松开了兰兰的手在人群外围转悠着,看看这
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便不觉烦躁起来,正要回到兰兰身边的时候,人群里有人
叫了声「干娘」,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牛杨氏定睛一看,不是金牛又会是谁?一时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迎上去问
道:「好你个金牛!你和谁一搭来的?」
「一个人哩!我爹那身子,折腾不起来!」金牛答道,伸手就来拉牛杨氏的
手,牛杨氏连忙甩脱了他的手掌,慌慌张张地四下望了望,低声说:「别胡闹!
收敛些,给熟人看见了不好……」
金牛讪讪地收了手,不情愿地嘀咕着:「哪底来的熟人?!我们到黑里去,
我认得近处有个破瓦窑,那里没人!」
「你还是这德行不改!」牛杨氏接着人影的遮挡,伸手到他的胯裆上一摸,
那东西早在里面鼓起了好大的一坨,赶紧缩回手来将他推开,将嘴巴朝兰兰那边
努了努:「今儿可干不成!我和兰兰一搭来的!」
金牛看见了兰兰,兰兰正在看着戏台上嘻嘻地笑,再看看兰兰的身边并没看
到牛高明和牛炳仁的影子,便问:「就你和兰兰?」
「嗯!你干爹和高明看屋,没了你还真不方便……」牛杨氏点了点头说,金
牛还不晓得她肚里怀了他的种,也不打算让他晓得,今儿她是怀着计划专门来寻
金牛的,没想这么容易就寻着了,怕也是天意安排的吧?她斜溜着眼瞅了瞅他说:
「干娘今黑有事求你帮忙,你帮还是不帮!」
「干娘!你这话……把金牛当外人了,我虽然帮干爹干活了,可干娘的恩我
一辈子也忘不了咧!」金牛诚恳地说,要是不是爹催着他出去寻个媳妇回来,他
咋能舍得干娘那白花花的身子肥嘟嘟的屄?「有啥事你只管说,不论办得成办不
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金牛眉头也不闪一下!」他一边说一边将胸口拍得
「啪啪啪」地响。
「真是干娘的好金牛!干娘哪舍得你去上刀山下火海……」牛杨氏伸手将金
牛的手抓过来,机警地看了看身边走来走去的人,将声音压得低低凑到他耳边说,
「干娘求你的事也不是小事,传出去会出人命的!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去处,
咱去那破瓦窑里仔细说,到那里有多远?」
金牛心里一喜,以为干娘还是放不下要享用他胯间的鸡巴,便赶紧说:「不
远不远,几步路就到!」说罢便抬腿走在前头开路,谁知牛杨氏却撇下他朝兰兰
跑过去,拽了兰兰从土墱上下来,一口吹灭了手中的灯笼,兰兰正看在热处,不
情愿地嚷着:「干啥哩?现在就回去?皇帝就要回宫了!还有村姑……」
「兰兰!」金牛立在在村口黑里叫一声,兰兰才从戏情中回过神来,凑过来
看清了金牛的面目,便高兴起来:「金牛哥!原来你在这里,高明说你也来看戏,
就是不晓得你在哪底看,人又多找不着!」
「呵呵!我就在边上,离你们不远……」金牛也笑起来,比起刚嫁过来的时
候,兰兰出落得像个成熟的女人了,脸儿润奶子鼓尻子圆,看一眼就脸也烫心也
跳,忙支支吾吾地扭身朝村外走去,牛杨氏赶紧拉了儿媳跟上。
兰兰还惦记着正戏没看,不情愿地迈动着步子,一边问婆婆:「这是去哪里
嘛?这么早就回家?」
「娘又不会害你,问东问西的,去了就晓得啰!」牛杨氏不耐烦地说,紧紧
地攥着儿媳的手跟在金牛屁股后面走过村子边的一片竹林,又斜斜地插过几片松
软的麦田,进入到一个破旧废弃的瓦窑里。
「娘!我怕……」兰兰颤声说,自打钻进这破烂的瓦窑里,里面黑咕隆咚的
只看得见顶口上零零点点的星光,还有一股刺鼻的野狗野猫交配时留下的骚味,
这些都让她毛发直竖脊背发冷。
「不怕!娘和金牛哥都在咧!」牛杨氏摸出洋火来嚓地一下划着,窑顶上
「扑扑扑」地一阵扑腾,牛杨氏手一哆嗦,洋火扑闪了一下早熄灭了,只得又抽
出一枚来划着,黑色的蝙蝠像幽灵似的「叽叽叽」地鸣叫着,扑闪着从窑门和窑
顶飞出去了,「该死的岩老鼠!」她嘀咕着将儿媳手里的灯笼抓在手中点亮,昏
昏黄黄的灯光便充满了矮小潮湿的窑穴,所幸的是靠右手边的窑墙上竖着几捆干
燥的玉米杆子,地上有一大推灰白灰白的灰烬——看来有人曾在里面取暖过,也
算是沾染了人气了。
金牛木木然地立在一边,心里很不受活:干娘要是想和他日弄,又把兰兰叫
来干啥?看来今儿是没戏了!牛杨氏还把灯笼让儿媳拿着,一转身便和金牛对了
个面,直愣愣地盯着金牛的脸面说:「你说过不论,干娘叫你做啥,不论做得到
做不到,你都会去做?」金牛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牛杨氏便松
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这样便好!可有一件,你还得答应干娘,今儿这事
除了咱娘儿两个,不能再对外人说起一个字,你能不能够做得到?」
「做得到!」金牛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说出口后便觉着这事恐怕很严重,
便惴惴不安地对牛杨氏说:「干娘呀!你只说这是天大的事体,我也不晓得是哪
一桩?就只管拿话来吓唬我!」
「唉!干娘也是没法,才想出这路数来……」牛杨氏唉声叹气地说,「你也
晓得,兰兰嫁过来快一年多了,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总怀不上个娃娃……」说
到这里兰兰便明白娘往下要说啥了,在身后红了脸叫了一声「娘」,牛杨氏霍地
转过身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别插嘴!回头跟你说!」兰兰便难堪地低了头,
牛杨氏回过头来接着说:「又是迁坟又是吃药,钱花了不少,球用也不起,昨天
你干爹不晓得听了哪个挨千刀的主意,要带兰兰去上喜乐会,当即被我骂了回去!
可是骂归骂,回头想想这事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时间长了外人要嚼舌根,就想
起你来,与其让兰兰去上喜乐会怀别人的野种,便宜了别人,还不如给你捡个便
宜去……」
「干娘!我懂你的意思了!」金牛打断了女人的话,挠着后脑勺难为情地说:
「不是我不愿意,可高明管我叫哥,兰兰就是弟媳妇,我咋做得来?」
「你看你看!刚才在戏台前还拍了胸膛的,这会儿就翻悔了?」牛杨氏努着
个眼着急地说,她没想到金牛还念兄弟之情,「这又不是教你做坏事!生下娃娃
又不要你来养,就当是帮高明一个忙,以后家业都是他的,说不定还能帮扶帮扶
你。你想想,这种好事我满可以去找别人,远的认不得的,就因为你跟他比亲兄
弟还亲,你的娃就是他的娃,他的娃也是你的娃,才找你的呀!」
金牛想了半晌,又看了看身后的兰兰,她一直垂着个头看地上,「这么说,
我……我倒是愿意,只是不晓得兰兰是啥意思?」他嗫嚅着说,之前天天看兰兰
摇着对奶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眼热,没曾想有一天癞蛤蟆竟能吃的着天鹅肉!
牛杨氏见金牛答应了,便滴溜溜地转过身来对着垂头丧气的儿媳说:「话你
都听在了耳朵里,娘只问你一句,中还是不中?!」
兰兰头也不敢抬一个,怯怯地说:「他是哥,我做不来!」
牛杨氏忽地拉下脸来,一指头戳到儿媳的脑门上,咬牙缺齿地骂道:「你这
不盛尿漏勺子,还怕做不来?!娘是见你乖巧舍不得你,按高明爷俩的意思,你
要是再空怀,早晚得休了你!」
这话说到了要害去处,兰兰心里何尝不晓得其中得利害,当下便没了底气,
仍旧用怯怯的声音吐出个字来:「中!」
牛杨氏满脸堆下笑来,连连夸奖起儿媳来:「这就对了嘛!怀上了娃,你就
是牛家的大功臣,谁敢说你半个不字?」
兰兰抬起红得像苹果的脸来,飞快地瞥了身后的金牛一眼说:「金牛哥不会
……」说罢又把头低了,在她的印象里,金牛哥和女人说上一句话都脸红,怕还
不晓得怎样做那羞人答答的事情咧!
「她不会你会呀!你不会教他?!」牛杨氏闪出身来,对着金牛咧嘴一笑,
揽着他的胳膊朝儿媳推过去:「快去呀!傻站着能成得下事?」
金牛冷不防被这么一拉拽,脚下一个趔趄朝兰兰栽过去,慌乱中抓着了女人
的肩膀将对方扑在靠墙的玉米杆子上,「我……对不住了,兰兰!」他嘶哑地嚷
嚷道,挣扎着就要立起身子来。
兰兰却不让,扬起柔软的胳膊钩住金牛的脖子,一挺胸将鼓蓬蓬的胸脯紧紧
贴压到他的胸膛上,脚尖在地上一点往上一纵,冰凉的嘴皮便贴着了金牛的嘴皮。
金牛的胸腔里即刻潮起一团强大的热浪,兰兰身上有种奇特浓郁的香味,和
牛杨氏的骚香全然不同。温软的奶子就要把他的肋条熔化了,他听得到肋条断裂
的声音——「咔擦」「咔擦」,强大的欲潮使得他想张口酣畅淋漓地吼喊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香软糯滑的舌头早递进口腔里来,金牛噙住这美好无比的
肉条吮咂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揽着了兰兰的小蛮腰,舒服得几乎昏厥了过去。
兰兰「吚吚呜呜」地呻吟着,双手在男人的前胸上胡乱地扒拉,摸索着将衣
襟上的布纽子顺次扯开后,又抓了他的右导引到左腋下,示意男人从那里下手揭
开。金牛摸着了一个糙手的布纽子一扯,两个、三个……顺手揭开大襟,香喷喷
的红肚兜便呈在眼前,他抓着这碍人手脚的布块往外一扯,红肚兜便飞向牛杨氏
的脸面蒙住了她直勾勾的眼,大白奶子一弹出来他便赶紧拢到胸膛贴着狠命地挤
压。
两人忘情地喘息着,揉挤着……竟忘了旁边的牛杨氏,牛杨氏被肚兜蒙了眼,
一点也不生气,揭下来揣在怀里颠颠地奔过去,「噼噼啪啪」地将旁边的一捆玉
米杆子拉到在两人的脚跟下铺成了一张临时的「床」,还在床前点起一堆篝火来
给他们取暖。
金牛喘得像头牯牛一样,主动伸下手去解女人腰上的布带子,慌乱中拉着布
头一扯,活扣儿变成了死结儿再也扯不开了。他简直急红了眼,挂着裤腰就生生
地往下拉,到底还是将女人的棉裤给扒拉下来了,露出了莲藕般洁白的两条腿。
牛杨氏就像个尽职的仆人一样,将不时扒拉下来的衣裤从地上拾起来,扔在
铺开的玉米杆子,扑过去跪在上面将衣裤铺成床褥子,一切紧密锣鼓地进行着,
一刻也缓不得——尽管脸红心热,她今天可不是主角,也只好苦苦地忍着屄里的
骚痒。
金牛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他提着女人胳肢窝将光赤赤的女人提到干娘
辛勤铺就的床上,轻轻一推,女人就没筋没骨地瘫倒在了上面,白花花的身子像
个洁白光滑的瓷娃娃一样,大腿中间夹着一方小小的乌黑的三角形——这片浅浅
的耻毛可比牛杨氏那杂乱的阴毛耐看得多了。
「我年轻时候也是这样子的!」牛杨氏在边上嫉妒地说,兰兰双手交抱在胸
前护着奶子静静地等着男人压上来,完美的身子连婆婆看着也砰然心动:「嘬嘬
嘬!这小狐狸,怪不得高明天天要和她扑打,身子都搞坏了也不管不顾!」
金牛急急忙忙地解裤带抹裤子,挺着长长粗粗的鸡巴几乎迷醉地跌倒在女人
身上,女人蜷起两腿来搭在他的尻子上,扭动着腰身用肉团蹭磨着火热的龟头,
可是兰兰的屄可不如牛杨氏的宽松好进,他戳了半晌也进不去,急得女人在底下
「嗷嗷」地叫唤,那坚挺的肉棒便渐渐地失却了刚硬软瘫下来。
兰兰觉着不对劲,插手到胯间一摸,失声问道:「哎呀!金牛哥!你咋咧?
咋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我也不晓得!」金牛喘吁吁地爬起来,哭丧着个脸扒拉起裤子来往
脚上套,兰兰万分失望滴坐起来,无奈地开始穿衣服,金牛却抓着她的手惊喜地
说:「好咧!好咧!又好咧!」
兰兰伸过手去摸一把,又「咯咯」地笑着躺下去,把白花花的大腿打开,露
着一绺粉红得肉沟儿等着他。
金牛赶紧将穿得一半得裤子抹下来,一扑上去闷声耸了一会儿,悲哀地说:
「这是咋整哩嘛?又软了?」反反复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四五次了还是这样:
穿上裤子就硬,脱了裤子就软。
兰兰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关切地问道:「你是不
是得下啥病了?」
「没有没有,一只好用……好得很!」金牛晃着脑袋说,和牛杨氏做的时候,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尴尬的状况,「可能是干娘在旁边,它不好意思!」他勉强
地说,感到了从来未有过的受伤和挫败。
牛杨氏刚撅着尻子在拨弄火堆,没留心身后发生的状况,一转身两个都在穿
衣服,瞪着眼睛问道:「咋了?咋了?不会这么快的吧?」她清楚金牛的实力,
也清楚兰兰的贪婪,断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的。
「金牛哥说,你在旁边他硬不起来!」兰兰也觉得这是最可能的理由。
「甭穿甭穿!过去向着火暖暖身子!」牛杨氏赶紧制止了儿媳,兰兰便披着
棉袄趴到火堆边上。金牛才从地上爬起来立在玉米杆子上系裤带,牛杨氏猛乍里
蹦起来抓住他的手甩在一边,将他推搡到边上的窑墙上靠着,一把将系好了的裤
带扯开,三下两下把将裤子扒拉到大腿上,掬着软塌塌湿漉漉的大肉虫说:「我
来看看!咋能怪在我头上?年轻人身子都棒着咧!咋能说软了软了?」
第十八章瓦窑借种
地上的火堆「哔哔啵啵」地燃烧着,火沫子沸扬到半人高的地方后便像烟花
一样灭落下来,火光映照得兰兰敞着的胸脯黄亮亮的。这边厢牛杨氏蹲在地上,
将鸡巴的包皮撸开摇了摇,那家伙就像睡着了似的毫无反应。
金牛低头看着命根子蔫头耷脑的衰相,心里也慌张起来,「干娘!我这牛子
是咋了?没碰它没动它,就变成了这模样,会不会……」他不敢再往下想,就算
今年撞大运逮了个媳妇回来,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莫慌莫慌!它只是耍脾气,我有法子治得好!」牛杨氏笑了笑说,看上去
有十分的把握,只见她将双膝跪在地上,张开嘴巴就往金牛的胯裆凑过来。
「干娘!你干啥?!干啥哩?!」金牛着急地叫唤起来,连忙伸手按着女人
的头不让嘴巴接近那要命去处,「你是要吃它哩吧?」
兰兰闻声歪过头来看,金牛睁着双惊恐的大眼睛涨红了脸,一边后悔自己竟
没及时想到这法子而让婆婆抢了功劳,一边「咯咯」地笑着说:「金牛哥!你甭
害怕咧!生的我娘也吃不下,要吃,也得找把刀子割下来炒熟了吃!」
金牛瞅瞅女人手中并无刀子,便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将
露在外面的龟头含在了口中,温温热热的口腔将那肉条吞进去了大半截他才猛地
想起来:要是咬掉了咋整呀?可是木已成舟,要是挣扎起来,没被咬断也给扯断
了可划不来,他愤怒地瞪了兰兰一眼,无助地将眼皮缓缓地合上了。
牛杨氏轻轻地咂了几回,那肉条儿便像突然生出筋骨来一样,一点点地在口
腔里鼓胀起来,眨眼间便填满了口腔,就像一大截香蕉生生地卡在喉咙口,噎得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
「噢……噢……我的天爷爷哩!」金牛「呼哧哧」地叫唤着,黑里和干娘日
弄了这么多回,他还不晓得干娘藏着这手绝活哩!鸡巴插在屄里和插在嘴巴里全
然是两回事,硬硬的牙齿轻轻地刮擦着鸡巴上的皮肉,热乎乎的腭肉拦挡着龟头
不让前进,这感觉真是新鲜,真是美妙死了!
牛杨氏握着金牛的尻子,就这样满满地含着,任由龟头在口腔里「突突突」
地弹跳着胀大,鼻孔里「呼呼呼」地直喘出热气来,吹打得金牛胯间茂盛的阴毛
纷纷向后披拂。含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缩回嘴巴去,鸡巴便从口腔里缓缓滑
出,口水沫子早将肉棒濡得油油亮亮的,在篝火的映照下泛着无比淫糜的光泽。
金牛一直屏气凝神地忍耐着,直到鸡巴脱离了女人的口腔的那一刻,才「呜
哇」一声叫唤出来,大大地吸了一口空气之后,就仰着头「呼呼」地喘个不停了。
牛杨氏仰头看着男人上下移动的喉管,同时绕过一只手来握着滑唧唧的肉棒
缓缓地套弄起来,俘获的成就感在她的心底油然升起,使得她的脸挂上了兴奋的
神采,得意地问道:「受活得很吧?金牛!」
「嗯啊……受……受活得很……」金牛把脸向着窑顶「嗬嗬」地喘,目光穿
过杂草丛生的顶孔,他看到了深邃的天幕上忽闪着寒光的星星,天地开始缓缓地
摇转起来,「甭提……甭提有……有多受活咧!」他断断续续地说。
「受活的话,干娘再给你含含?!」牛杨氏坏坏地笑着,她哪里是征询金牛
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张嘴便将肉棒缓缓地纳入到口腔深处,头一伸一缩地含动
起来恣,口中「唔唔」地轻声哼着,直看得兰兰在边上口干舌燥的。
「噢噢……」金牛含含混混地呻吟着,细钝的齿轮绵绵密密地刮擦着肉棒,
舌尖频频地点击着马眼,快感「簌簌」地从龟头上传导下来,在他的经脉里窜行
不已,「干娘啊!你真好……真是好咧!」他感激地叫唤道。
牛杨氏没空儿回答他——胀大肉棒已经噎得透不过气来,仅能依赖两只小小
的鼻洞呼气吐气,原本就紧绷绷的龟头似乎又暴涨了不少,口腔里的空间就显得
更加窄小不堪,就快容纳不下它了。
金牛闷声闷气地哼叫着,小肚子里早旋起了一股强劲的气浪,蛋袋里早积储
了满满的精液,口腔里龟头鼓胀得就要爆开了一般,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迟早
要将货儿射到女人的嘴巴里,便颤声央求道:「干娘!干娘!放了我罢……我想
日你的屄咧!」离开牛家的这段时日,干娘的那张温软厚实的屄一直在脑海里挥
之不去。
牛杨氏赶忙将肉棒吐出来,紧张地扬起头来问道:「你要射了?」金牛张开
眼来点了点头,牛杨氏便眉开眼笑地闪开身,让鸡巴对着篝火的光,扭头朝兰兰
叫道:「儿哩!快来快来,可以弄了……」一边将手抓着油乎乎的肉棒晃了晃。
兰兰在边上就巴巴的等着这一句,忙不迭地从玉米杆上蹦跳起来,扔掉批在
身上的棉服张开臂膀奔向金牛,「噢……金牛哥!你的真的好大哦!」她抓着男
人的肉棒啧啧地赞叹不已,一边将光赤赤的身子往男人的身上涌。
「真的……真的大吗?」金牛哑身问道,他本以为干娘会即刻脱里裤子和他
日弄,不料她却赶忙闪在一边观战,不觉有些失落,不过他却兰兰说的「好大」
俩字,这让他感到了无尽的荣耀和自豪。
「真的!这还能诓你的么?」兰兰娇嗲嗲地说,把胯间那片小小的毛丛在男
人的肉棒上反复地蹭着。
金牛听兰兰这么一说,金牛禁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忍不住冒险地问了句:
「有……有大海哥的大么?」——虽然他天天看着自家的肉棒,干娘也说过很大
的话,可是缺少了比较的对象,他总是不信。
手指划着他的胸脯低低地喘息起来,口中便发出呢呢喃喃的声音来:「比高
明的还要长,还要大……」
兰兰摇晃着头,将散乱的发梢逗弄得鼻尖痒酥酥的打了喷嚏,皂角的轻响混
杂头皮的汗液为飘入鼻孔里来,十分地好闻。女人不停地将头往他的胸膛里钻进
来,他便用力用力地将女人的身子搂得越来越紧了,仿佛要把女人的身子勒碎在
怀里似的。
「快点儿呀!唱戏的都快散场了,你们还没干完!」牛杨氏在边上催促到,
她看不惯本属于她的男人在儿媳的怀里卿卿我我地,巴不得他们直接些干完走人,
那样她的心里便会好过得多。
两人喘得想在水底溺着一般喘不过气分不开,还是兰兰咬咬牙奋力将男人一
推,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一个优美的转身倒在了重新被牛杨氏整理好的玉米杆
子上,「金牛哥!快……快来……快来日我!」她向他招摇着手娇声叫。
金牛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像条饿狗似的爬了过去,一挺身将坚实的胸膛便
压在了鼓胀不堪的奶子上,压住了那温热软绵的身子。
兰兰在底下本能地扭动起来,玉米杆子被压得「叽叽咋咋」地脆响,她是如
此的急不可耐,张开双臂将男人的头搂下来,按向她的嘴唇,按向她的脖颈、她
的乳房……一切需要它的地方。
金牛抓住女人不安分的手,像抓住两只小鸟的翅膀一般容易,他把它们安放
在女人的头顶上,伸下手去画过平坦的小肚子,伸向那团火热粘湿的所在,划开
了那条淋漓不堪的肉缝儿,粗略估计了一下穴口的精确位置,然后抬起尻子来往
前一冲。
肉棒有力的挤进了兰兰的身体,饱胀的感觉瞬间充实了她的肉穴的那一刹那,
一声娇滴滴的嘶鸣便从口中迸发出来:「哇呀……」紧接着大大地喘了几口,才
将紧绷的身子松塌下来,「好了……好了……」她嗫嚅着说。
坚挺的鸡巴一落入热乎乎的洞穴里,即刻便被抖颤的肉褶儿包裹住了,此时
的美妙简直无法描摹,金牛「咻咻」地喘着,沙哑地嚷道:「那……那我要开始
日了!」紧紧的穴儿还是让他有些担心,他是怕兰兰承受不下。
兰兰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赶紧提醒道:「要射里面,全都射进来!」
她想一次就能怀上。
「好咧!全给你……」金牛粗声大气地说,在干娘的屄里他还没有放过一次,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那时候他也没有多想,干娘之所以一直没能怀上娃
娃,可能是年纪大的原因。
「嗯嗯!金牛哥真好……」兰兰感激地说,像只八爪鱼一样地粘附着男人,
将双腿蜷起来缠到了男人的大腿上,挺着扭着不住地蹭磨,嘴里「嗷嗷」地叫着:
「里头……里头真痒啊!都痒的要死了!」
金牛低吼一声,提起尻子来就是一阵「噼噼啪啪」地抽杀,直插得穴儿松软,
直插得淫水飞溅。交接处似乎燃起一团火来,直烧得女人的脸蛋儿飞红,直烧得
她气喘吁吁地娇喊不已。
兰兰的双腿再也绑不住他的大腿,时而高高地扬起,时而交错着扭动,时而
在玉米杆上乱踢乱蹬……无论她如何挣扎,穴里还是奇痒难耐,只得一迭声地叫
唤:「再进……再进……痒得好难受咧!」
金牛见她还不满足,便用双手撑在两边将上身抬起来,高高地提起尻子,左
边歪一下右边歪一下地奔突着。
「哇喔……你真棒哩!金牛哥!」兰兰终于满意地叫起来,每一个来回,她
都会「啊哈」地叫喊一下。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的美妙,无尽欢愉中稍许带来悸
动,仿佛清风拂过风铃时发出的声音那般悦耳。
粗大的肉棒将粉红的肉褶扯翻又陷塞进去,暖烘烘的肉穴里,「嗞啾……嗞
啾……」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时间女人婉转的呻吟声,篝火的「哔啵」声,玉米
杆子的「叽杂」声混合在一起充满了破败不堪的瓦窑。
「啊哈……啊哈……」兰兰的呻唤声开始有了节奏,她使劲地将尻蛋抬起来,
一下下地顶凑上去。
也不知过来多少时候,龟头上的酥痒渐渐地明朗起来,一波波的快感连绵不
断地传往他的四肢,传往他的毛发,似乎每一个紧闭的毛孔都开始伸张,每一根
毛发都精神抖擞直竖起来了。
金牛吐出一口浊重的热气,压低嗓子干干地说:「兰兰!哥要不行了……」
声音仿佛春天里贴着地面滚过来的低沉的雷声。
「射里头,射里头……」兰兰切切地乞求男人,双手连忙紧紧地按了男人的
尻子,再也不舍得松开了。
「我没忘记,快把手拿开!」金牛命令道,抄起玉米杆子上耷拉着的两条腿
来卷到女人的胸脯上,膝盖压迫得滚圆的奶子向边上歪咧着变成了奇特的形状。
他将胸口紧紧地抵着大腿根部,两手撑在女人的大腿边紧紧地拦护着,尻子提起
来高高地悬在半空里,然后再沉沉地夯下来。
「唔啊……」兰兰伸着雪白的脖颈闷哼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扣住了男人的臂
膀,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臂上的肉里。
金牛像个专门打土墙的老手,鸡巴就是夯头,沉沉重重地打入女人稀软的肉
穴,每次务必抽离肉穴,每次务必夯到穴底——可恨的是肉穴深处那一小团软软
的肉垫,无论他使下多大的力,无论插得多深,始终只是若即若离地吻着马眼。
「要死了!要死了……」兰兰猛乍里尖叫起来,手一从男人的膀子上撒开,
双腿便猛地一抻,直挺挺地将身板绷得像张拉满弦的弓似的。
凸起的肉穴似乎变得更加紧致,里面的肉褶像只手似的攥住肉棒不放,金牛
赶紧打起十二分得精神来,发起最后一波更为猛烈的冲击,「噼噼噗噗」的声音
急速地响起……那一瞬的快乐终于如期而至,他和兰兰比赛似的抖颤着,互相尽
情地喷射和滋润,肉穴里发出了「咕咕」的声响。
兰兰像跟面条似的瘫在身下,金牛缓过气来,就头温情的牯牛一样,伸出舌
头来爱怜地舔她的眉眼、舔她的奶子、舔她身上咸津津的汗液……满意地享受着
柔软的手掌在脊背上温柔的爱抚。
「快起来!快起来,干完了还磨磨蹭蹭的!」牛杨氏在身后不满地嚷起来。
金牛扭头一看,干娘慌慌张张地从胯裆里抽出手掌来,掌心里指尖上迷蒙一
片水亮亮的淫水,便咧开嘴笑了:「干娘!过来我给你败败火咧!」
「去去去!你个碎崽儿,都啥时候了,还没个正行!」牛杨氏尴尬地骂道,
将手掌在衣襟上胡乱的抹了抹,正在这时离瓦窑不远的大道上传来了几声尖锐的
呼哨声,仔细一听还有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她突地变下脸色焦急地说:「你门听
听,戏都演完了,还不赶紧穿起衣服来……」话还没说完就风也似的跑到瓦窑门
口给两人把风去了。
两人顾不得亲热,在瓦窑里忙成了一团,金牛手快先穿好了衣服,一边用鞋
将地上的泥土踢过来盖灭篝火一边问兰兰:「干娘的屄咋这么金贵?给我日一回
都不行!」
「你屎不晓得哩!你干娘这么骚,哪是屄金贵?是肚里怀了娃娃咧!」兰兰
挤眉弄眼地说,从玉米杆子上跳起来系好了裤带子,又这里拍拍那里抓抓,将衣
服上头发上的碎草屑拍打干净了,歪歪扭扭地跑到窑外去了。
金牛却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来,盯着零零星星地火炭,脑袋里「嗡嗡」地响:
干娘肚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他下的种,加上兰兰肚里再怀上一个,辈分上却差着
一辈,这……这是造的啥孽呀?!
第十九章尾声
这年的中秋节还差着几天,天刚蒙蒙亮,牛炳仁家的四合院的上屋里便传出
了一声婴儿尖锐的啼哭声,一个胖乎乎的闺女「呱呱」地坠地了,牛炳仁成天笑
得合不拢嘴来,村里人在道上遇见了都说他福气好,老了老了又生个千金。
牛杨氏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丈夫微不至的服侍,只有她心里最清楚:怀中的闺
女眉眼儿简直跟金牛一模一样。一个月的月子很快就过去了,下床来的时候养得
肉乎乎的,挺着两只饱满肥实的乳房,又恢复了一个少妇动人的模样了。
因是老来得女,牛炳仁庆贺闺女满月的仪式格外隆重。所有沾亲带故的人家,
不论远的近的都悉数通知到了,就连冷落了许多年的亲戚得了音讯,也从大老远
地地方赶来了。
牛炳仁杀了一头三百斤的大猪,置办了丰盛的宴席,满心欢喜地款待前来赴
宴的亲朋乡友。众人不断地在他耳边说着千篇一律的恭维套话,一遍遍地听,磨
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了他——不过,世上还有比这些叽叽呱呱的客套话更叫人快
活的事吗?
在宴席上,牛炳仁展示了他出色的亲和力,无论谁他都一律平等相待,笑呵
呵地递烟让茶,尽量让每个人都满意而归!金牛爹也来了,他更是加倍的亲热,
憨笑着殷勤地跟他打招呼:「哥子咧!你那腿脚上的老毛病好些没?」
「唉,好不好还不是老样子!」金牛爹乐呵呵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香烟,叼在
嘴上凑到主家划着了的洋火上吸着了。
「金牛那娃中秋节也不回来过?」牛炳仁关切地问道,喜庆的心情让他早就
不记恨金牛的无礼了。
金牛爹皱褶眉头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摇晃着花白的脑袋无奈地说:「谁知
道哩!那是野娃子,满山满岭地跑,像个没家的兔子一样!」
牛炳仁拍了拍金牛爹的肩头,诚挚地告诉他:「要是他哪天回来了,给我说
一声,我家里添了人丁,正缺个像他这样实诚的孩子咧!」
「一定一定!」金牛爹有些受宠若惊慌,金牛自从离了家就没有回来过,只
是攒下铜钱了托人捎给他买衣服买粮食,「我家金牛呀!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坏
胚子,我不能保证他能答应,但是一回来我就告诉你!」他这样答复牛炳仁。
当天,牛炳仁当着众人的面,给女儿起了了好听的乳名——灵灵,这名字没
花他多少心思:他觉得女孩的名字要往好里取,不像男孩,名字取得越难听粗俗
越是吉利。
好事总是一波接着一波,自从兰兰和婆婆到雨洒屯看戏回来后,月事便断了,
肚子一天天地鼓大起来,到了八月十五前后那肚子已经大的像个西瓜了,开始没
日没夜地在肚里胡乱地踢腾,直踢得兰兰「哎哟哎哟」地叫唤。
虽说是头一胎,兰兰却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坚强,心头既不恐惧也没痛苦,挺
着大肚子里里外外地忙活,照样站在灶房里的案板前擀面条,照样坐在劈柴烧火,
照样从屋檐下的瓦缸里舀水提水……十月里的一天中午,兰兰正坐在厢房里做小
棉鞋,猛乍里觉着肚子往下一坠,疼得她险些儿从椅子上跌下来,赶忙搂了肚子
趔趄着退到床上,谁知两眼一抹黑便倒在棉被上,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
感觉到裤裆里有团热烘烘的东西在蠕动,肚子下一阵阵地绞痛,大颗大颗的汗水
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娘!娘……」兰兰用尽所有的力气叫喊起来,一边惊慌地解裤带,头一次
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牛杨氏在上屋里哄灵灵睡午觉,丈夫和儿子都下地干活去了,她听见了厢房
里叫喊声便抱了娃娃进来,一看儿媳的裤裆里有东西在蠕动,「啊呀」一声将灵
灵放到床头上,扑到针线篮子里就翻剪刀。
牛杨氏是个有经验的人,她麻利地剪开儿媳的裤腿,一团血肉圪塔便显在了
眼前,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扒弄着找到脐带就是一剪子下去,脐带溅出一抹鲜
血「嚓」地断开了,是个儿子!
儿媳妇已经再度昏迷人事不知了,牛杨氏也来不及管她,将指头伸到孩子的
嘴里掏出一滩粘液来,孩子便「哇」地发出一声嘹亮的哭叫来。她赶紧将早备好
的小棉被将孩子包裹好,用布条儿在外面捆了三匝塞进被窝里。
兰兰这才又醒过来,有气无力地问婆婆:「娘,是个啥?」
「甭动甭动!是个儿子!」牛杨氏乐滋滋地告诉她,柔手柔脚地扯掉儿媳的
血裤扔到角落里,抓过毛巾来将她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将她顺到被子里去和孩
子躺着后,这才回过头来擦手上的血污。
牛高明两父子从地里回来吃午饭,一踏进院子便看江挂在院子里的血裤,爷
儿俩都大吃了一惊。牛高明奔向厢房,牛炳仁奔往灶房,牛杨氏正在撅着个尻子
往灶坑里添柴禾烧一大锅热水,丈夫一蹿进来就大喊大叫:「咋的了?咋的了?」
牛杨氏被他吓了好大一跳,直起腰来扇了扇笼罩着的青烟,咳嗽着向丈夫报
告:「母子平安,好着咧!给你添了孙子!」
「啊呀呀!这回合到我心上来了,也合你心上去了,稀奇稀奇!」牛炳仁高
兴得绕着灶台团团打转,牛杨氏用瓷碗从锅里舀了一碗开水塞给他,骂道:「兰
兰连口水都没喝,灵灵哭了也没人管,你就在这里瞎转转干啥?」
牛炳仁赶紧捧了瓷碗到厢房里,儿子正抱着灵灵坐在床沿和儿媳说话,他喜
笑颜开地将瓷碗呈过去:「喝水喝水!少说话,你今儿为牛家立了件大功咧!」
兰兰伸出手来接过瓷碗一气饮尽,眼眶儿便湿漉漉地翻出泪光来了。
牛炳仁拿了空碗便在厢房里踱过来踱过去的,皱着眉头在沉思在念叨——他
要给孙子取个好名字。这时候牛杨氏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将爷儿两个赶了出去,
一边骂骂咧咧地直嚷嚷:「装啥文化人?就叫金旺,金银的金,旺财的旺!」
金旺是个好名字,保佑着娃娃顺顺当当地度过了四六大关,保佑着兰兰顺顺
当当出了月子,一家人的神经这才暂时松弛下来。
不过如此顺当地躲过四六大关反倒使牛高明的心头不大踏实,这天晚上,他
将一个月来反覆琢磨的心事对兰兰提了出来:「给金旺儿认个干爹。」
兰兰听了,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这事我们女人的做不了主,你看看
谁合适就认谁?不要来问我!」她晓得认干爹的用意,就是担心娃娃小,怕一时
间有个病病灾灾三长两短的,认个干爹就算是找到保护了。
「可是……认谁好呢?」牛高明心里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他苦恼的其实就是
这个。
兰兰心头倒是有个人选,可是不好亲口说出来,便说:「你去问问咱爹,咱
爹说谁就是谁,你想也是白想!」
牛高明又到上房里来,爹和娘正在商量如何休整爷爷的坟。在牛炳仁看来,
这种人财两旺的局面完全归归功于迁坟及时。当时由于时间仓促,仅仅只是箍砌
了安置棺柩的暗庭和墓室,明庭却没能用上任何材料。现在他打算将坟堆整个儿
用青砖围砌起来,再在上面加盖一座象征性的小屋,据说这样可以将风水灵气安
驻在里面,现实的好处便是:不但可以为坟墓遮挡风雨的侵蚀,而且也能避免割
草挖药的人到坟头上产生滋扰。他还打算移栽几棵柏树在两边,那样就能成就黄
牛村最像样的坟茔了。
在牛杨氏这边,就是觉得按丈夫的意思做下来的话开销太大,她只同意围砖
和种树这两项,实施起来也更方便,不用惊扰老人家的魂灵。你来我往地争论了
好一会儿,牛炳仁才同意缩减其他项目,闷闷不乐地抽起水烟筒来。
牛高明拉拉杂杂地说了一些家事,临出门时才战战兢兢地将为儿子认干爹的
事情说出口来,谁知爹却不感兴趣,冷言冷语地甩了一句:「要认谁得问你娘!
现在我在这家里可做不了主了。」
牛杨氏自从生下女儿灵灵后,在家里的地位攀升到了至高无上的地步,连人
也变得精明能干起来,她问儿子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儿子摇了摇头,她便沉
思了一会儿,抬起脸来不容反驳地说:「就认金牛好!」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无
论是迁坟也好,吃药拜神也罢,都是瞎扯淡!要不是没有金牛,牛炳仁这一脉怕
就断了香火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