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明天。」
  「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怎么能不等娘回来?」
  「儿啊,乖儿啊,女婿等着呢,你先嫁过去好不好?」
  「休想!」
  「你……那就是没得商量喽?」
  「哼!」
  「好好,是你逼我的——我找秋宇去!」
  「……」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而且很辣!能逼大儿子嫁人的老爹自然也能去逼小儿
子,霍追恩完全不指望他爹手下留情,谁说虎毒不食子,这就有一个活脱脱的例
子!
  看着霍追恩气急败坏地离开,霍奕全知道自己胜利了,他长舒一口气,顺顺
胸口道,「这混小子,被他吓得起码折寿两年!」
              第四回洞房花烛
  婚事紧罗密布地筹备着,薛念终本来极其不赞同在霍家举办婚事,他并非入
赘霍家,于情于理都该将新娘迎回家再拜堂。可霍老爷生怕霍追恩途中有变故,
苦口婆心地劝了薛念终一整夜,从老一辈的交情讲到这一代的感情,什么我一直
把你当亲儿子,在这里拜堂不代表入赘,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亲眼看着你们拜
堂成亲。薛念终就是不同意,说不合规矩,霍奕全只差没憋出一口血来,最后顶
着一张老泪纵横的脸死皮赖脸地哀求,说老头子我没剩几年了,要是看不到拜堂,
不如早点下去找你爹吧。人都以死相逼了,薛念终还能怎么固执?只好勉为其难
地点头。
  当上准姑爷的薛念终立刻倍受众人瞩目,所受待遇简直比霍老爷还好,走到
哪都有十几个人跟随伺候。车夫青平也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甚至产生自己
不再是一个普通车夫的错觉,以为自己当上了富贵人家的首席车夫!
  比起青平的安然,薛念终老有个古怪的感觉,觉得随从们打量他的目光有…
…那么一点其他味道,不是鄙视和嫌弃,若是这两样他还能理解,自己这副穷模
样还能傍上富有的霍家,确实惹人嫉恨,可他从下人们的目光里看到的不是这些,
倒有点像是……聚在茶楼听吕快嘴说书时露出的表情,等着看好戏的嘴脸!
  因为霍老爷主张速战速决,所以薛念终现在已经套上了新郎官的红衣裳。霍
奕全很是激动地拉起他的双手,泪汪汪地说「贤婿啊,好儿子啊,我们是一家人
了。」
  薛念终跪在地上磕了三次头,把岳父大人天花乱坠地赞颂了一番,阿谀奉承
是每个当官的必修课,尤其他这种屁点大的小官,更是生存的本领,几番下来就
把霍老爷夸得眉开眼笑,直接羽化成仙了。
  霍奕全的笑声只能用猖狂来形容,一得意就牵动了脸上的伤,立刻痛得前俯
后仰。薛念终这才留意到霍老爷一侧脸上青了一片,道:「岳父的脸怎么受伤了?」
  霍奕全扶着脸,不敢再嚣张,道:「没事没事,今早上不小心撞门上了。」
其实是他一大早就兴冲冲地领着人去围观换了女装的霍追恩,还一口一个老夫终
于体会到嫁女儿的心情了,快来看快来看,你们大少爷这模样不比任何一个大小
姐差,真是生男生女都一样!霍追恩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取下凤冠砸过来,给他
脸上狠狠添了一笔。
  薛念终极其尊重这位岳父大人,所以丝毫不怀疑,如同岳父告诉他婚礼办得
太急,宾客都赶不过来一样,一点都没多想。
  「贤婿啊,」霍奕全紧握薛念终的手,慎重说道:「我那儿,咳咳,我那女
儿长年在武林上打拼,过惯了刀光剑影的生活,行事作风比较、比较那啥……」
  「干净利落!」
  「对对,所以啊,脾气就比较、比较……」
  「豪爽!」
  「对对,完全正确,所以你千万别和他硬碰硬。」
  「岳父大人放心,能娶到小姐乃念终福分,我必定事事都顺着她。」薛念终
说得豪情壮志,令霍奕全连连点头。
  王管家蹬蹬跑来,说良辰已到,可以拜堂了。霍老爷赶紧到堂中正位坐下,
笑眯眯地等着一对新人。薛念终感觉很紧张,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没见过霍
家大小姐,第一次见就面临成亲,跨越人生的一大步。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一身红装的霍追恩踏入殿堂,头上罩了块红盖头,
也没要人搀扶,直接大手大脚地走到堂中,掀起霞披下摆,跪下了,整个过程一
气呵成,只能用洒脱来形容。
  薛念终看愣了去,直到听到霍老爷的咳嗽才反应过来,赶忙跪在霍追恩身边。
正常人都会对未见面的媳妇长相感兴趣,薛念终自然也是,所以他偷偷瞟了好几
眼,只能看到红盖头下的下巴,形状和弧度都很美好。
  三拜过后,不待人吼送入洞房,霍追恩已站起身来,覆着双手向新房走去,
那气势那姿态,怎一个潇洒能形容!旁人对此早是习以为常,薛念终则看得目瞪
口呆,心中大为感叹:不愧是一代侠女!
  不过不等薛念终感叹完,王管家就在霍老爷眼色下冲了过来,砰地一声摆了
一大坛子酒在他面前,后面齐刷刷地站了二十来人。
  「姑爷,这碗酒你不陪我们干了,就是瞧不起我们!」说罢,抬起一碗咕噜
喝了。
  薛念终不由自主地往后小退了一步,眉头微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新房内,红盖头早被扔到了地上,上面还有两个脚印。霍追恩泄愤地把一盘
红枣吃了个精光,还吐了一地的枣核。幸好把凤冠砸了,光这身霞披就厚重得很,
再加个凤冠,还让不让人走路了?他索性扯开胸口,看起来毫无雅观可言,还很
荡漾。
  候了约半个时辰,门嘎叽响了。霍追恩料想是薛念终被横着抬进来了,就很
不屑地拿眼角瞟过去,孰料竟瞟到竖着进来的薛念终。
  薛念终闩上门,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子边,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扶着胸口,气喘
吁吁地说道,「差点死在外面。」
  他面色红润,显然被灌了不少,提起桌上的水壶倒满一杯,刚送到嘴边就发
觉不对,这也是酒。顿时感觉口干舌燥,他伸手拉了拉领口,瞄到一地乱七八糟
的枣核,再顺道瞄过去,看见正正经经坐在床上的霍追恩,头上还是罩着盖头,
厄……怎么那么脏?
  「夫人,念终有礼了。」薛念终双手抱拳,鞠躬行礼,目光正好瞅到霍追恩
敞开的交领不禁错愕,这、这这是等不及了?想他饱读诗书多年,哪见过这样的
场面,立刻惹得满脸绯红。
  霍追恩不吭声,心想混蛋老爹咋办事的?居然让人逃过来了!
  「夫人?」薛念终又唤一声,还是没动静,然后他看到了桌上的短剑。
  有必要说说这把短剑,挑盖头的玩意很多,筷子、竹尺、秤杆等等,长条的
都行,可是霍追恩是什么身份?他是名震江湖的逸龙少主,是令人敬仰的剑界顶
峰,是与众不同的!所以只有剑才配挑起他的盖头!
  薛念终把手伸向短剑,可是霍追恩没有给他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
剑,然后一剑抵住了薛念终的喉咙。与此同时,红盖头飘啊飘,滑了下来。
  薛念终很惊讶,当然不是惊讶霍追恩的相貌,谁有心情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关
心别人长得是方的还是圆的啊!「夫、夫人,你别冲动。」他的注意力全到剑上
去了,急道:「我知道我们才刚相识就做了夫妻,你肯定感觉很委屈,但、但我
可以发誓,一定会善待你。」感觉剑又刺下来一分,就快刺进喉咙了,他冷汗直
流,再道:「洞、洞洞房之事我们可以先缓缓,等你我熟悉之后再……」
  如果可以,霍追恩的剑早刺下去了,这人即不能杀又不能打,实在麻烦。他
挥手点住了薛念终几大穴道,这才将逼命剑撤下来。
  薛念终无法动弹,又说不了话,只好把注意力慢慢转向霍追恩的脸。好看,
真的好看,但是和什么国色天香、花容月貌完全沾不上边,简直不是一个概念!
霍追恩英气逼人,眉目十分俊朗,让人赏心悦目又叹为观止,令薛念终再次感叹:
真不愧是侠女啊!
  霍追恩察觉薛念终的目光,很是反感,立刻把掉了的盖头捡起来,上面又多
粘了几个枣核,他懒得抖,直接扔对方头上盖上。然后自个爬上床躺下,临阖眼
的时候,又瞥见耸立在床边的倒霉家伙,毫不犹豫地哼了声,从嘴中蹦出一句,
「狗官。」
              第五回打道回府
  翌日,被嫁掉的霍追恩便要前往夫家,薛家位于一小县城内,距离霍家有两
日的路程。薛念终来时那辆破旧马车已被重新打整了一番,狭窄还会漏雨的篷子
变成了崭新宽敞的厚实车厢,和驴子差不多的老马换了两匹高大结实的骏马。青
平逐一见,激动得上蹿下跳,一会去摸摸马鬃毛,一会去车厢里滚两圈。
  山庄已有一队人马先行去往薛家,专门运送霍追恩的嫁妆,大到床柜桌椅小
到簪钗玉环,应有尽有。霍追恩见到那些漆红的嫁妆,忍不住骂道,叉,你真以
为你嫁女儿啊!霍老爷理直气壮地回答,嫁儿子也是嫁!
  其实霍老爷还瞒着霍追恩一件事,那就是他偷偷塞了三千两的银票给薛念终,
说是作为女儿的生活费。薛念终哪敢收,霍家的嫁妆已经很吓人了,自己才那么
一点点聘礼,难怪被下人笑话。结果霍老爷说,我没拿你当女婿,我拿你当儿子
呢,儿子用老子的钱,天经地义!薛念终感动得泣涕涟涟,把银票揣进了怀里。
  临行前,霍追恩一脚踹开了霍老爷的房门,大摇大摆走进去,身后还跟着一
个模样可爱的小丫鬟,约莫十六七岁,名唤桂圆,是霍追恩的陪嫁丫鬟,之前一
直伺候着大少爷起居,这次一并去薛家。
  「断水剑还我。」霍追恩气势汹汹道。
  霍奕全一见他就头疼,道:「儿啊,你这身打扮的时候能不能端庄稳重点?」
  霍追恩现在是女人装扮,水色罗裙上飘着几朵金线绣成的海棠,头发梳成了
出嫁妇人的发髻,因遭到他的抗议,桂圆只在发间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粉黛也
没怎么敢施,所以他的眉毛依旧凌厉,眼神仍然轻蔑,语气还是凶恶。「把断水
剑还我!」
  霍老爷叹了口气,吩咐小厮去取剑,小厮表现得很不情愿,别别扭扭地把剑
取来交给霍追恩,然后躲到门口,只探个头往里面打量。霍追恩紧握自己的宝剑,
剑确实是断水剑,但是上面多了个东西。一条黑黑的铁链死死缠住剑柄和剑鞘,
还有一把亮堂堂的铁锁。
  「儿啊,为父想过了,你拿着断水剑也是闯祸的多,索性锁了去,钥匙已经
交给女婿,也跟他交代好了,你以后要是乖呢,就打开锁给你玩玩,要是惹事生
非呢,就把钥匙毁掉。」霍奕全笑脸盈盈,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这锁和链子
都是冰铁打造的,没那么容易破坏,所以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霍追恩感觉胸口积了一堆火焰,最先从眼睛里喷了出来,霍老爷见状胆怯地
往后退了退。这天下间,还真没有霍追恩不敢揍的人,他二话不说,提起剑就往
霍老爷身上砍,被锁的断水剑当根棍子用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打起来还很痛。
  「哎哟,你反了你,敢打老子!」霍老爷挨了两下就喊吃不消,抱着头四处
逃窜。
  霍追恩也没什么招式,就是一路追着霍老爷拿剑狂敲,口里骂道:「死老头,
你怎么还不死!去死去死,我叉我叉我叉叉叉!」
  这回无论霍老爷是搬出霍秋宇还是霍夫人都没效了,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从屋
内传出,伴随不孝子、混小子的骂声。
  打完骂完,霍追恩大咧咧地领着桂圆离开,走出门时被小厮一把抱住腿,悲
呼道:「大少爷,你走好……」后面的话语化作一片哭声,他也是从小伺候霍大
少,可惜没有带陪嫁小厮的。
  霍追恩一脚将人踹滚开,怒道:「哭个屁,老子都没哭!」
  待小厮爬起来,霍大少已经走远,他连忙回到房内,只见惨遭虐待的霍老爷
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老爷,您没事吧?」
  没事才怪!霍老爷感觉全身骨头都被打散了,发狠地想此等孽子应该早点嫁
掉!「叫王管家……哎哟呵,真痛,叫他送少爷和女婿走,然后看好门,别让那
小子再进来。」
  小厮一脸为难,道:「王管家还没醒呢。」
  「没醒?」霍奕全纳闷地问道,「他昨晚干嘛去了?」
  小厮摊手道,「不知道,昨晚他和他那群手下都是被抬回房的。」
  霍老爷更加茫然,王管家向来一丝不苟,何以如此?不过他没有多想,也懒
得多想,爬去找药酒揉伤去了。
  再说霍追恩,已经走出山庄准备上车,弟弟霍秋宇一路送他出来,两个眼圈
哭得又红又肿,表情还很委屈。霍追恩很不爽,非常不爽,因为秋宇以为哥哥是
去啥好地方玩,而且那地方实在太好所以才不肯捎上他。
  「叉的,也不想想我是因为谁才这么惨。」霍追恩头也不回,直往车上冲。
  薛念终守在车下,见他来了,赶紧上前唤了声「夫人。」他站了一整夜,此
刻有些腰酸背痛,但还是恭敬地伸手过去,准备扶夫人上车。
  霍追恩的脸色立刻黑了下去,一巴掌打开,自个爬上车去。桂圆一脸笑嘻嘻,
对薛念终甜甜道,「姑爷,小姐脾气犟,你可得顺着她。」
  薛念终对她客气道,「桂圆姐好,以后要叫爷和夫人,不能再叫小姐了。」
  桂圆先是一愣,而后咯咯笑起来,也爬进车去。薛念终看见一旁哭得稀里哗
啦的霍秋宇,料他是姐弟情深,舍不得姐姐远嫁,忙上前行了个礼,道:「小舅
哥不必远送,我会善待夫人的。」
  霍秋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大、大哥慢走……」随后便被下人领
了回去。
  薛念终目送他离去,摆摆头道:「应该叫大姐夫才对。」转念一想,霍老爷
把他当儿子,霍小弟又当他是大哥,能得到霍家人如此认可,不禁又有点高兴。
他爬上马车,车内十分宽敞,足够人躺下休息,还铺了软席,摆了张小桌子。
  青平扬起马鞭,马匹跑起来,好马好车就是不一样,又快又稳。车内,霍追
恩霸道地占领了大半位置,桂圆又占去一块,只留给薛念终车门边一块很小的角
落,别说腿脚都伸不开,路要是稍微差点,车子一颠簸就能把人甩出去。薛念终
倒毫不在意,觉得路途遥远,霍追恩如此金贵,是该舒舒服服地躺着。
  桂圆伺候霍大少这么多年,很会讨大少爷欢心,一会捏捏肩锤锤腿,一会盛
杯水剥个果子,顺便给薛念终也剥了一个。
  「多谢桂圆姐。」薛念终双手接过来。
  「爷,人家还小呢,你怎么老叫姐!」桂圆嘟着嘴不乐意地说,又转过去对
霍追恩道,「是吧?夫人——」
  「噗,咳咳!」霍追恩被噎住,捶着胸口咳了半天,恶狠狠地瞪过来。
  桂圆还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怕。薛念终发觉那目光转而杀向自己时,不禁
打了个哆嗦,赶紧安抚自己道,没事的,自己已经得到了霍家男人的认可,稍加
时日一定也能等到霍家女人的认可!
  车轮轱辘轱辘,青平愉快地赶着车离开逸龙山庄,朝着薛家所在地去了。
              第六回袖手旁观
  升级后的马车速度大为提升,原先需要两日的路程预计一天半就能跑完。霍
追恩睡了一觉,吃了两块糕点,喝了半壶水,无聊得想揍人,越看同车的薛念终
越是不顺眼。午间,青平把马车停在路边一小摊前准备解决午餐,他们已经出城
上了山路,在达到下一个县城前这是最后一个摊点。霍追恩却不肯下车,让桂圆
给他端了碗炸酱面进来。
  「少爷,不对,该叫夫人。」桂圆一路伺候他,都没怎么休息,现在还不让
好好吃饭,嘟着嘴不服道,「真是的,你闹什么别扭!」
  「闭嘴!」霍追恩把面条抢过来,拌了拌开吃。他才不想让更多人看到他这
身装扮,要是遇上熟人,叫他以后怎么混?
  桂圆看他吃得那么豪迈,把手绢递了过去。「还有,你也让爷进来坐嘛,躇
门那你也不担心颠下去!」
  霍追恩想说关我屁事,但转念一想薛念终又没惹他,不过是个被骗的可怜人,
便道:「他自己不进来……」
  「爷稍微一动,你就冷眼过去了,他哪还敢进来?」桂圆衷心觉得薛念终是
好人,没脾气有礼貌,模样也挺俊朗。「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对爷好一点嘛。」
  霍追恩听得脸色一黑,怒道:「滚滚滚,给我拿碟咸菜上来!」说这话的若
换作小厮,绝对会被一脚踹下去。
  薛念终和青平凑在一张土桌旁,点了几道小炒,看到桂圆上上下下地跑了几
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爷,夫人这么……金贵,会不会不适应咱那的生活?」青平小心翼翼地问,
突然觉得当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没那么好,起码自己还能和主子同桌吃饭。
  薛念终也很苦恼,道:「夫人嫁到我薛家,确实是委屈了,我只能尽量不让
她吃苦。——对了,你再叫店家做点东西给桂圆姑娘送去,她一直没吃上。」
  青平应了,桂圆被贿赂后,更是偏向薛念终,待吃完饭上车,不等霍追恩发
表意见,直接招呼他进来坐。薛念终见霍追恩没反对,倒是很高兴,觉得彼此关
系前进了一大步。
  路程尚远,接下来又是好几个时辰的山路,人迹都难以见到,可谓无聊透顶。
桂圆便搬出棋子和棋盘,和霍追恩对弈解闷。薛念终从小受私塾教育,琴棋书画
都懂一些,但他没资格上桌子,只能缩在旁边看。桂圆的棋艺显然不怎么样,但
霍追恩更烂,三番五次被逼得山穷水尽,看得薛念终眼角抽搐,最后只好扭过头
去,心想夫人虽然长得标致,但棋艺惨不忍睹,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马车在还算融洽的气氛中奔驰,突然来了个急刹车,马匹发出嘶叫声,车内
三人都跟着翻了个跟斗,黑白棋子哗啦散落一地。
  「夫人!」薛念终被撞得两眼昏花,滑到了门边,最先想到的还是霍追恩。
霍追恩什么事都没有,还抓住了差点滚出去的桂圆。
  这时青平探头进来,脸色煞白,道:「爷,有山贼!」
  薛念终惊愕,立刻朝霍追恩和桂圆低声道,「夫人,你们千万不可出声!」
他一脸惊慌失措,又道:「桂圆姑娘,一会若听到我喊跑,你就带着夫人跑进林
子去,找机会逃回县城,务必要保护好夫人!」说罢,匆匆下车去。
  保护?霍追恩一脸错愕,狗官脑子撞坏了?居然要桂圆保护他?桂圆也被说
得一头雾水,愣在原地。
  山上有山贼是合情合理的,他们来时没遇上是因为车子太破,山贼都看不上,
现在换了这么豪华的马车,又是孤军一支,自然成了野狼眼中的大肥羊。
  薛念终急忙下车来,见对方四人都是彪形大汉,手上的大刀有半个人高,不
禁双腿打颤。「四位大侠,吾等只是途经此地的小商贩,请放我们过去吧。」立
即上前鞠了一躬。
  其中一个山贼扯着嗓子道,「少扯这些,有什么孝敬爷的,赶紧拿出来!」
他把大刀扛在肩头,下巴高高扬起,旁边那个蓄着络腮胡的应该是他们的头儿,
另两人死死抓住马匹的缰绳,防止脱逃。
  薛念终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毕恭毕敬地递过去。山贼们差点把眼珠瞪出
来,他们这种经常食不果腹的职业,何时见过这么大额的银票?四个人相互使了
个眼色,确定这次钓到了大鱼。
  「这么大的车,装的什么?」山贼举起大刀指向马车。
  薛念终面色一白,答曰「只是些货物,四位大侠,请放我们过去吧。」
  「爷想放自然会放,再啰嗦就给你一刀!」山贼气焰嚣张地吼道,大步朝马
车走去。
  薛念终冷汗直流,追着道:「大侠,真的是货物。」
  青平坐在车头,吓得浑身颤抖,山贼过来一把将他扯到地上,便要去掀帘子。
薛念终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拉住山贼手臂,嚷道:「钱我给了,你们还想怎
么样!」山贼抬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薛念终不肯死心,扑上来抱住山贼的腿,
这一抱就把山贼搞火了,朝他身上又招呼了两脚,他一个读书人哪受得住,一口
血就喷了出来。
  车内,桂圆悄悄挑起窗帘,一眼看见被揍的薛念终,立刻冲霍追恩急呼,
「大少爷,你还坐着干嘛?爷快被打死了!」
  霍追恩才不担心,不屑道:「谁让他没本事还逞能。」
  「爷还不是为了保护你!」桂圆听着外面的打骂声,不由心急火燎。
  霍追恩听得起鸡皮疙瘩,道:「呸,谁稀罕他保护了?」
  「你快点出手啦,不然我回去告诉老爷!」桂圆叉着腰气势汹汹道,丝毫不
容商量。
  青平和薛念终都被揍得很惨,但还是拼死护着马车,生怕山贼发现车内有女
人动了色心,岂料桂圆自己走了出来,冲几名山贼道:「放开我家爷!」
  「桂圆你——」薛念终大惊,心中怨怪桂圆冲动,这一出来更难赶走这群饿
狼了。
  山贼们顿时眼前一亮,哪还有心思搭理薛念终,色兮兮地凑了过来。桂圆没
有丝毫胆怯,怒道:「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小命不保!」
  「哎哟,我的魂已经叫你勾去了。」那山贼笑得极其淫* 荡,不料笑声未止,
一阵疾风扑面而来,他一声惨叫飞了出去。
  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响起,只见他双手抱脸满地打滚,络腮胡急奔至他身旁,
问「老二你怎么了?」挪开他手一看,眉心竟镶入了一颗白色棋子!回头见车帘
微微颤动,络腮胡大喝一声,「车内有高手!」扬起大刀便砍来,另两人也操起
武器杀来。
  这等小毛贼,霍追恩根本不放在眼里,他随手抓起一把黑白子抛出,灌入内
力的棋子势如破竹,所向匹敌,把三名山贼打得落花流水,被击中之处轻则淤青,
重则骨折。一试便知深知彼此实力悬殊,络腮胡高喊一声退,四人夹着尾巴匆匆
逃走。
  就这么被打跑了?薛念终和青平瞠目结舌,心情都很复杂。「爷,你没事吧?」
桂圆跳下车,把伤痕累累的薛念终扶回车内。霍追恩看了他几眼,比想象中的惨,
赶紧扭过头去,当作没看见。
  青平知道自己不该多话,但实在忍不住,道:「夫人,你武功这么高,怎么
……」不早点出手!
  「青平,不准多话,去赶你的车。」薛念终道。青平不敢再说,气鼓鼓地回
到车头。马车上没伤药,桂圆只能把手绢沾湿了,薛念终不敢劳驾她,接过来自
己擦着脸,笑盈盈地对霍追恩道,「夫人真是好武艺。」
  霍追恩还是不理他,心里很是矛盾,一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往日闯
荡江湖遇上恃强凌弱之事,就是个路人他也会出手相助,怎么到了狗官这就不行
了呢?一边又觉得明明是狗官自己逞能,挨打活该,关我屁事!
              第七回原形毕露
  马车奔驰了一整天,赶在入夜前进了县城,赶了一天的路,一行人皆是身心
疲惫,便找了家客栈投宿,准备好好休息。
  然后问题来了——怎么分配房间?若想省钱,可以只开两间,薛家主仆与霍
家主仆各一间,但是他们现在有的是钱,而且更重要的是,桂圆不同意。
  「爷,新婚夫妻是不能分床睡的!」桂圆坚定地说,「你跟夫人必须睡一起。」
  薛念终没意见,青平不敢有意见,独霍追恩听得脸色一黑,很想上去给她一
脚。比起和狗官同房,他宁可跟青平睡一间!当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霍追恩很暴躁,一进房间就开始计划怎么解决掉狗官。不管怎么说,两人是
名义上的夫妻,若赶人出屋子,必遭人闲话,他还不想隔天听到路人谈论某某家
恶媳妇虐待夫君的八卦,所以想干什么得先关上房门。
  「你,去叫小二拿两坛酒上来。」霍追恩命令道。
  薛念终眉头一皱,劝道:「夫人,你若想品酒,叫一壶上来便是,饮太多会
伤身的,况且明早还要赶路。」其实,他对霍追恩没什么非分之想,既然答应了
要等到彼此自愿,自然会好好遵守,而且他也没本事强迫对方,故而站得远远的,
也做好了今夜睡地板的准备。
  「屁!」霍追恩想说大爷我喝酒的时候你还裹着尿布呢,没让你再站一晚,
已是仁至义尽了。「你去不去?」
  薛念终拗不过他,只得唤来小二,两大坛酒摆上了桌子。一坛酒十斤,足足
二十斤酒,霍追恩泛起一丝冷笑,就不信整不死你个狗官!
  「过来,陪我喝一杯。」霍追恩突然缓和了语气,指指身边的空凳子。
  薛念终面露难堪,站着不敢动,道:「夫人,我、我不能喝……」
  霍追恩听得眼前一亮,笑意更浓了些,道:「你要扫我的兴是不是?」
  「不、不敢。」薛念终磨磨蹭蹭地挪到凳子上坐下,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霍追恩撕开酒封,为了凸显豪迈以及尽快放倒狗官,他直接用大碗盛酒,不
过很狡猾地给狗官盛了十分,自己那碗只有八分满。虽然在他的酒史上未曾遇到
过对手,但也不想太卖力。
  薛念终见他一大碗塞过来,不由担心起来,道:「夫人,你少喝点。」
  两碗里孰多孰少,一目了然,还有心情劝他少喝,霍追恩心中暗自嘲笑狗官
装君子,活该被灌!抬起碗便是一饮而尽。
  薛念终看得胆战心惊,又劝道:「夫人,你慢点,喝这么急容易醉。」
  「啰嗦,赶紧喝!」霍追恩催促道。
  薛念终捧起碗,轻抿了一口,眉头又皱起,目光投向霍追恩,发现对方正死
死地瞪着他,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然后一口接一口慢慢喝完了。见他这
般不爽快,霍追恩很鄙视,又抓起酒坛倒满一碗。
  「夫人,不能再喝了!」薛念终一脸紧张道,「会醉的。」
  霍追恩要的就是这效果,道:「磨磨唧唧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薛念终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好由他去,一碗一碗的下去了大半坛酒。霍追恩
觉得不对劲了,就是喝水吧,这么多下去也饱了,狗官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夫人,你少喝点。」薛念终的态度十分诚恳。
  霍追恩有一点惊讶,自己的酒量已经算不错的了,而且比狗官喝得少,狗官
是硬撑还是怎么着?「我喝半碗,你喝一碗!」见薛念终居然毫不介意地点头,
霍追恩有种亏本的感觉,急道:「不行,我、我……」
  「你一杯,我一碗。」薛念终把话接过去,递给他一个小巧的酒杯。
  霍追恩大惊,紧紧捏住那个小酒杯,深感自己被羞辱了。酒桌如战场,想他
堂堂逸龙少主,何时被人如此小看过?
  不料薛念终又道,「夫人,其实最好别喝了,早点歇息吧。」
  虽然说这话的薛念终没其他想法,但霍追恩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从歇息联
想到同床再联想到圆房,我叉,阉了你个狗官!「继续喝!」
  半个时辰后,霍追恩破门而出,蹲在门口吐了个稀里哗啦。薛念终很担心,
但又不敢上前,只得站在旁边慰问。
  「夫人,我说再喝会醉的,你偏不听。」薛念终无奈说道,叹了口气。
  霍追恩神志恍惚,四肢都是飘的,晃晃悠悠站起身,口齿不清道:「你,怎
么一点事都没有?」
  「我?我没事啊。」薛念终明白他心中疑惑,便解答道,「夫人有所不知,
吾等混官场的,大大小小的酒局多得是,而我官职低微,逢人必敬,酒量早就练
出来了。」
  霍追恩晕得连吐糟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有内力撑着,早滚地上去了。这才
明白,原来王管家不是没尽力,而是被喝倒了。他突然感觉受到了欺骗,若是能
使出力气,真想给狗官点颜色瞧瞧。而此刻,比起揍狗官,一个更深的感觉刺激
着他,令他忍无可忍。
  薛念终察觉霍追恩的脸色很不好,自作主张地想伸手去扶,不料被霍追恩狠
狠推了一把,怒斥道,「滚开!」而后霍追恩摇摇晃晃地往外奔去,还回头向他
喝道,「不准跟来!」
  薛念终确实没胆大到违抗霍追恩的命令,可那毕竟是他夫人,就算武功盖世,
还很不喜欢自己,但做丈夫的哪能放心自己夫人大半夜的往外跑?所以他加紧脚
步跟了上去。
  换作平日,霍追恩肯定会发现跟踪技巧低劣的薛念终,但他今天喝得太多,
整个一个飘飘然状态,头脑沉重思绪混乱,顾不上那么多。他飞身越过客栈的围
墙,落地后依着墙靠了会,吹了吹凉风,还是迷迷糊糊,然后转身面贴着墙,手
脚迟钝地揭起罗裙,松开裤带——喝了那么多酒,再不排泄一下,会被憋死的!
  于是,紧随而来的薛念终看到他的夫人,千金之躯的霍家大小姐,正背对着
他直立小解。尽管只是背影,但身为男人,他太熟悉那个动作,何况还伴随潺潺
水声!寂静的夜,虫鸣都是如此清晰,那连续不断的水流声直接刺进他的耳朵,
直到停止才令他缓过神来。
  他,薛念终,打了个冷颤。
  霍追恩解决完,顿感通体舒畅,艰难地系好裤子,又东歪西倒地往回走。刚
才急,所以使得出轻功,现在一身轻松,恨不得倒头大睡,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待他找对房间,发现薛念终正老实地坐在里面。
  「夫人,你……」薛念终见他进来,猛地站了起来,竟成了结巴,半天说不
出一句完整的话,「还、还喝么?」
  「喝个屁!」霍追恩有气无力地骂道,挪到床边一头栽下,身体终于得到了
放松,困意马上席卷,眼皮顿时就睁不开了。不过他没忘记房里还另有一人,嚷
道:「敢乱来,明天剁了你!」
  薛念终不接话,默默闩上了门,再望过去,霍追恩已经睡死了。他形容不出
此刻的心情,说自己眼花吧,不至于耳朵也幻听吧?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他仔
细打量霍追恩,越看……越觉得是位英气的男子。
  不会吧?他觉得这种想法很无稽之谈,岳父怎么可能把男人嫁给他?也许…
…夫人只是喜欢站着小解?感觉这解释更加无稽,他决定冒着被剁的危险亲自一
试。
  「夫人?」他贴近霍追恩唤了一声,对方未有任何反应,然后他把手伸了过
去僵在半空。他的内心很挣扎,他一介书生怎能做这种登徒子行为?可转念一想,
夫人若是女子,反正已经嫁给他了,他摸摸自己夫人,天经地义;若是男子,那
摸一摸更算不得什么了。
  说服自己后,他很坦然地把手覆上了霍追恩的胸部,平的。抵死不肯胸部作
假的霍追恩当然是平的!也许……夫人本来就很小?他再次安慰自己,不死心地
把手挪向霍追恩的跨下。
  他很紧张,比第一次穿上官服时还紧张,然后他摸到了,那个安然睡在的裤
裆里的宝贝儿,形状和手感都还不错。
  「天啦……」薛念终双膝发软,滑坐在地板上,呆滞地看着熟睡的霍追恩。
              第八回豁然开朗
  霍追恩睡得昏天暗地,直到被桂圆叫醒。昨夜醉得太严重,发髻弄散了,裙
子也压皱了,桂圆一边对着他那副毫无形象可言的模样念叨,一边帮他打整。
  「少爷,你都嫁人了,要注意点。」梳好发髻,桂圆给他换了条蜜色的拖地
长裙,蹲在地上整理裙角,霍追恩感觉这种衣服连走路都不方便,忍不住拉着裙
子往上提。「少爷!」桂圆不忍见好好一条裙子被糟蹋,气鼓鼓地抗议,「你好
意思把脚露出来啊!」
  霍追恩只好乖乖松手,自己一双男人脚被迫蹬着绣花鞋,确实很难看。「狗
官呢?」
  「狗……少爷,你怎么能这么叫爷!」桂圆把腰带狠狠缠紧,道:「爷和青
平哥早起来了,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青平哥?你倒融入得很快嘛,哎哟,松点啦!」霍追恩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道:「你有没看见狗官是睡哪里?」见桂圆摇头,他很是郁闷,死活想不起狗官
昨夜睡在哪,床还是地上?地上就算了,床上的话……剁了他!不能全部剁,就
卸一条胳膊,死老头要问到,就说是被山贼砍的。
  「少爷,黄花闺女都没你这么计较!」桂圆把他打扮得焕然一新,乍一看很
是婀娜多姿。
  霍追恩回头瞪她,心想凭啥不计较,他个狗官能得他霍大少保护,已是几辈
子修来的福气了。
  收拾得差不多,霍追恩和桂圆走出客栈,上了马车。薛念终已经在车内候了
半天,见人来了,客客气气地唤了声夫人。霍追恩依然不搭理,发觉狗官一脸疲
态,眼神略有闪烁,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狗官坐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见
他来了也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
  「夫人吃些糕点吧。」薛念终察觉他目光凶恶,并不在意,把精致的糕点递
了过来。
  霍追恩很不爽,斜眼怒视着薛念终,愤恨地抓了块糕点塞嘴里,不赶紧堵住,
肯定会忍不住问候对方全家。
  马车跑动起来,无所事事的旅途又开始了。薛念终请桂圆拿出棋子棋盘,对
霍追恩道,「夫人,我陪你下几盘解闷吧。」
  霍追恩觉得狗官今日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自己倒是真的闲得
慌,便应了。谁知没下几盘,他就忍不住暴躁了。狗官分明是在针对他,步步赶
尽杀绝!无论他执黑还是执白,都被逼入绝境,大败而归。
  薛念终却不像他那般急躁,一直是温和的表情,赢了也只是默默把棋子捡回
篓,然后开下一局,和棋盘上的狠绝判若两人。
  桂圆也看出爷在「欺负」夫人,纳闷这两人昨夜是怎么了?霍追恩那种不服
输的性格,被狗官这种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家伙一而再羞辱,又无还手之力,顿时
一腔火憋在胸口,发展到最后把一篓棋子唰啦打翻在地。他这一搞,赶车的青平
吓了一跳,赶紧拉停马车,掀开车帘正好看到指着主子大吼的夫人。
  「狗官,你要有意见,就和我出去打一架,少整我不在行的!」霍追恩横眉
冷对,恨不得扑上去拳打脚踢。
  「夫人误会了,吾没什么意见。」薛念终还是一派柔和,弯下腰捡棋子。
  狗官越淡然,越显得他输不起,霍追恩心里窝火,想他七尺男儿被迫扮女嫁
人,还要被人明里暗里羞辱,叉的,谁爱嫁谁来,老子不干了!他甩手跳下车,
迈步往回走。桂圆赶紧追出去,跟在他后面夫人夫人地喊。
  青平见此大惊,成亲两天就把夫人气回娘家,传回县里叫主子怎么见人?
「爷,你这是……」
  薛念终却扶着额头笑了笑,叹道:「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青平听得一
头雾水,又听他道,「把车调个头,追夫人回来,我想通了。」
  青平当然不明白薛念终想通了什么,接了命令就立刻掉头去追,两人并没走
出多远,霍追恩虽有一身轻功,但被桂圆缠着,根本无从施展,所以马车很快就
拦下他俩。
  薛念终下车来,挡在霍追恩跟前,拱手行礼道,「夫人莫生气,念终知错了。」
见霍追恩高高扬着头,又道:「夫人请上车,念终一时糊涂,还望见谅,只要夫
人解气,任凭打骂。」
  霍追恩瞅他一眼,叨了句「呸」,转身爬上车。人都把话说这份上了,他再
矫情就做作了,而且也不是啥大事,真为此回娘家,死老头连门都不会开。
  马车重新启程,霍追恩占领正位,薛念终一路讨好着他,又是斟茶又是递糕
点,令他再次认为狗官不正常。
  薛念终之前确实在闹别扭,昨夜辗转反复了一整晚,纠结得睡不着觉,老想
着夫人怎么会是男人?岳父为何骗他?他只是个七品小官,家里又不富裕,每年
只有一点点俸禄,岳父若嫌弃他,大可以拒绝这门亲事,何必让夫人嫁给他?是
有难言之隐还是在戏弄他?他一直想到了天亮,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憋了一肚
子的气,正好就把气撒在了棋盘上。
  待气头一过,他突然想通了,这一想通就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兴奋起来。
霍追恩是什么人?霍家的大少爷,嫡长子!嫡长子是什么?是首选继承家业的重
要人物,是家族中最宝贵的血脉!现在,他的岳父将自己大儿子嫁给了他,不是
普通儿子,是嫡长子,这意味着岳父对他无比器重,器重到能把嫡长子交给他,
远比送给他整座逸龙山庄还要意义重大!他薛念终,不单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
同时也是一个饱受私塾教育,长年被「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观念毒害的男人。
男人是不同的,再高贵的千金小姐也比不了,而岳父给他的正是一个男人,这是
对他的信任,更是对他的挑战。他劳碌一辈子为了什么?为了不辱父名,被人肯
定,岳父的作为就是最大限度地诠释了对他的肯定!他绝不能辜负岳父的信任,
也绝不能对不起放弃庞大家业远嫁于他的夫人,一定要再接再厉!
  一旁的桂圆感觉爷对夫人怎么又换了种态度?不像最初的小心翼翼,也不似
方才的剑拔弩张,亲近不失敬重,体贴不失礼仪,就算遭了白目还乐在其中。少
爷倒是从一而终,除了敌视就是冷眼,厌烦的脸色愈发明显。这两人还真是对冤
家。
 第九回欢喜冤家
  薛家所在的县城相对于其他几个大县可谓人丁稀少,人口只有千来户,资源
也较贫乏,不临河不临海没有副业,完全就是个穷地方。所幸民风淳朴,烧杀奸
* 淫的大案子还没见过,偷鸡摸狗的小岔子偶尔来点,算是个太平地方。
  前两天刚有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送来嫁妆,今天又是一辆豪华马车招摇过市,
令旁人不禁惊嘘。青平第一次享受到这么多羡慕的目光,心情十分愉快,驾着马
车跑得飞快。薛念终脸上的淤青还没消,所以一直到车驶入薛家院子,关了院门
后才从车里探出头。拴好马,青平便奔进大屋嚷嚷夫人接回来了。
  霍追恩掀开车帘走出来一瞧,差点一跟斗栽下去,虽然他知道狗官清廉没什
么钱,但没想到竟这么穷。屋子黑漆漆的,顶上瓦片长满了青苔,好几扇窗户的
纸都没糊,土墙一副一推就倒的模样,马房……其实就是个破茅草篷子。桂圆也
愣在车上好半天,才慢慢爬下车,顺便把霍追恩拉下来。
  薛念终自知家里有多破旧不堪,并不在意霍追恩的歧视,唯一难堪的倒是满
屋挂着的红带子和红灯笼,都是为拜堂成亲准备的,可是他们已经在霍家拜过堂
了,不可能再拜一次。这时候他就有点后悔同意在霍家拜堂,实在不合规矩。幸
好归期不定,所以没有急着邀请宾客前来。
  「夫人,这边请,我们去见娘。」薛念终对呆掉的霍追恩道。
  霍追恩回过神,觉得狗官实在太神奇,堂堂知县能混得这么穷也是种本事啊!
一路跟随进入宅子,房子虽旧,地盘倒是不小,真应了这边地大物薄的状况。
  薛母龙氏年处不惑,身体一直病弱,双眼有疾,几乎看不见东西,鲜少过问
家事。陈老妈子是薛家除了青平外的唯一一个下人,专门照顾薛母的,人很踏实。
薛母刚被扶上座位,准备面见新媳妇。
  薛念终领着霍追恩和桂圆进屋来,跪在薛母跟前,道:「娘,孩儿带着夫人
回来了。」
  「好好,快让我见见媳妇。」薛母看不见,伸手过来想握握新媳妇的手。
  霍追恩先是一愣,明白过来后赶紧伸手过去。薛母年纪应该和自己娘亲相差
无几,身体状况却是天差地别,顿时令他心生怜悯。
  「陈妈,快给我说说,媳妇什么样儿?」薛母握着霍追恩的手,脸上泛起慈
祥的笑容。
  霍追恩不禁紧张起来,只听陈妈笑眯眯地道,「高高大大的,看起来很硬朗,」
又左右打量打量,道:「大手大脚,这样好啊,做起事来利落!」
  霍追恩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脸登时就红透了,这算是称赞还是嘲讽?桂圆
跪在后面,忍不住发出低低笑声。
  薛母听去,更乐了,连道了三声好。她自己身体羸弱,老爷的身子骨被疲劳
拖垮,早早去了,唯一的儿子念终又有点弱不禁风,现在终于有了个健壮的媳妇,
是大大的好事啊!她从怀中摸出一对翡翠镯子,想给霍追恩套上,作为见面礼,
不料霍追恩的手骨宽,费了半天劲也没套进去,痛得霍追恩表情都扭曲了,又不
敢出声。她见努力半天不成功,只好把镯子塞进霍追恩手里。
  「谢谢……」霍追恩道,发现薛母还在殷切期待着,一双爬满皱纹的手紧紧
握住他,只好咬牙唤了声「婆婆。」
  薛母点点头,非常满意新媳妇,对薛念终嘱咐道,「终儿,要好好待你媳妇。」
  「娘放心,我必全心善待夫人。」他对这融洽的婆媳关系感觉高兴,原本还
担心夫人摆架子,而显然地夫人十分尊老爱幼。在马车上时,他思考过是否要将
夫人是男儿身的事告知娘,这件事令他现在还沉浸在兴奋中,也希望娘一起高兴。
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意见,因为他所重视的被世人肯定和认可,在娘眼里根本赶
不上一个孙子!所以他必须严守这个秘密,免得影响婆媳关系。他在堂上见多了
婆婆和媳妇的闹腾,不想自己家里也上演。
  见过婆婆后,小两口去了新房。薛念终刚一迈进房间,就被摆在门口的箱子
绊了一跤,抬头一看,满屋子都是红色大箱子,全部是霍追恩的嫁妆,多得都堆
到新房门口了。光那张雕花床就占了半个内屋,加上柜子和梳妆台,就只剩下走
路的空间。外屋也摆了一套夸张的雕花桌椅,箱子里则是些衣物首饰。
  这场景立刻让霍追恩想起自己被嫁掉的事实,而且是当女儿嫁掉的,难免暴
躁起来,很想找个出气筒。薛念终默默搬着箱子,推到角落准备堆起来,好腾点
空间。可诺大一个箱子他哪搬得动,霍追恩看着这批东西就怒火中烧,才不肯出
手帮忙,最后还是桂圆叫来青平,才打整完毕。
  霍追恩随即遣走桂圆和青平,坐在自己的嫁妆椅子上,把薛念终叫过来坐下。
「狗官,我有事跟你说。」
  薛念终一脸和善,道:「夫人有何吩咐?」
  霍追恩也懒得拐弯抹角,道:「你有没有心仪的人?」
  「嗯?」薛念终露出疑惑的表情,很不解地摇摇头。
  「没有也没关系。」霍追恩继续道,「明个你把媒婆唤来,让她去给你觅个
小妾。」
  「什么!」薛念终激动得蹦了起来,急道:「夫人,你什么意思?」
  「就说的那意思,礼金我来出,你什么都不用烦恼。」他根本不指望穷狗官
拿钱。
  孰料薛念终面色一沉,怒道:「夫人,你当我薛念终是什么人!?」
  能是什么人?霍追恩轻哼一声,不就是造成自己悲剧的祸害么,还能是什么
人?
  「我薛念终虽然不是什么圣贤,但也绝非三心二意之徒!」薛念终一拍桌子,
雕花大桌颤了两颤,那气势令霍追恩不禁狠狠地眨眼睛,「我既然娶了你,今生
就只有你一位妻子,绝不负你!」
  霍追恩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若是女儿身,搞不好真会被这番激
昂说辞感动得热泪盈眶,感谢老天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好相公,然后安安心心地
做个烧饭又煲汤的贤内助了。可是,他是男人,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逸龙少主,
根本不需要这种无聊的承诺。所以他站起身,伸手就是一个耳光过去,骂道:
「我负你奶奶!」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薛念终马上被打焉了,不可思议地望着霍追恩。也多亏霍
追恩是男儿身,所以这一巴掌被薛念终当作男人之间的切磋,忍了。不然做妻子
的居然敢打官人,就算娘家再厉害,也一定要交给婆婆调* 教的!「夫人……」
  「夫个头的人,有什么屁话快说!」霍追恩觉得狗官不仅没用,脑子还很有
问题,要是一巴掌打不醒,他不介意再来一次。
  其实薛念终是想说,夫人啊,我奶奶早死了,死者为大,你还是不要乱说的
好,不然她要来把你带走了咋办?但他知道这么说一定会换来一个新的耳光,所
以他改口了。「夫人,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嫁给我这么个没用的小官,只是
请夫人念在我一片真心赤诚,多给我些时日,水滴亦能石穿,我相信你我也能日
久生情。」
  霍追恩不是凡人,薛念终信誓旦旦的一番誓言,他只听进去最后一句,所以
他震惊了!日久生情,日久生情……日久……日……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薛念终被打得整个人都懵了。
  「下流!」霍追恩唾骂道,推开门拂袖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薛念终在房内
发呆。
              第十回来日方长
  霍追恩气冲冲地奔出屋子,脸颊比施了胭脂还红,自认是给气的。想他行走
江湖这么多年,教训过无数登徒子,何时被这般调戏过?真是——想揍死狗官!
当然,他才不会被几句戏言吓倒,狗官食古不化,他另有杀手锏!
  霍追恩大步迈向薛母的屋子,临到门口时特意放慢脚步,轻轻叩了叩门。陈
妈来开门,一见是他,立刻笑开了花,冲薛母道,「夫人啊,少夫人来看你了。」
  薛母坐在桌边,闻声转身过来冲门口微笑。霍追恩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走到
薛母跟前迟疑一下,跪下了。
  「媳妇,你这是怎么了?」薛母听到下跪的声音,赶紧挽起他的胳膊霍追恩
不肯起来,清清嗓子唤了声「婆婆」……好想把舌头咬断。
  「怎么?终儿欺负你了?」薛母知道霍追恩是千金之躯,肯嫁到这穷乡僻壤,
都是老爷积下的功德,终儿应好好珍惜才是。「他要是欺负你就告诉婆婆,我来
训他。」
  「不不,」霍追恩试探着问道,「我是想……他是不是应该纳个妾?」
  「他敢!」薛母一声咆哮,一掌拍在桌子上,面上的茶杯茶壶震得跳了起来。
霍追恩被这声吓得一抖,身体忍不住往后倾,直接滚坐在地上了。陈妈赶紧扶他
起来,见薛母气喘不止,又去给她舒舒胸口。
  「婆婆,你别激动……」霍追恩瞧她那样,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
  薛母顺了顺气,严肃道:「媳妇你放心,他要敢干出这混账事,我就赶他出
家门!」
  霍追恩心中大呼冤枉,不不,我是真心希望他纳妾!「不是这样的,婆婆…
…」
  薛母伸手过来摸索,霍追恩领会她的意思,主动把手递过去,见她泪眼婆娑
地说道,「媳妇,婆婆知道你嫁到这来很委屈,终儿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和他
爹一样是个好汉子,还请你不要嫌弃他。」
  霍追恩无言以对,他不是嫌弃狗官,也知道狗官挺好一人,自己要是女人肯
定就认了,可他是男人啊!等哪天狗官发现事实,估计杀他的心都会有。婆婆现
在这么袒护他,也是以为他是女儿身,若是知晓内幕,恨不得撵他走了吧!
  「媳妇你放心,只有我还活着,绝不会让终儿对不起你。」薛母用力握住他
的手,希望通过自己的举动给他一颗定心丸。
  但是,霍追恩很郁闷,婆婆对他越好,狗官对他越谦让,他就越苦恼,失落
地从薛母房里退出来,遇上前来寻他的桂圆。
  「夫人,天色晚了,早些回房歇息吧。」桂圆一脸笑嘻嘻,道:「爷明天还
要上堂呢,你别让他等久了。」
  霍追恩登时脸色一黑,很想抓墙,昨夜都还在不清不楚,混蛋狗官就开始妄
想今夜了?不,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沦落到担心自己会失身于一个小狗官呢?
意识到自己心态很不对,他积极做出调整,横竖狗官打不过他,大不了——就跟
他睡一张床!不禁打了个冷颤,虽然不是没跟男人同过床,但意义是不同的。狗
官是他名义上的丈夫,本是最该同床的人,却是他最不想同床的对象。因为狗官
在和他同床的时候肯定会想尽一尽丈夫的职责,在他身上体现男性雄风,尽管迫
于他的淫威不敢乱来,但他还是无法容忍自己被狗官当作女人一样意淫!说不定
……狗官已经在脑子里把他全身都摸遍了!
  「我叉!」霍追恩越想越气愤,决定先冲回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狗官揍一
顿再说,揍到婆婆都认不出来!
  踹开房门的瞬间,他感觉有一点点愧疚,这动作太对不起这身装扮,但很快
被怒火淹没过去。孰料他的嚣张气焰还来不及发泄,就惨遭一大盆冷水的袭击—
—薛念终坐在他那套作为嫁妆的雕花椅子上,雕花大桌上放着他的断水剑!
  霍追恩大惊,就知道桂圆这小丫头吃里扒外,居然把他的宝贝都交给狗官了!
回头发现桂圆早溜了,气势汹汹地杀到薛念终跟前,死死盯住上了锁的断水剑,
怒道:「你拿我的剑干嘛?」
  薛念终双手捧起剑,小心翼翼地递给霍追恩,道:「岳父大人说这是夫人最
心爱之物,我见上面沾了灰尘,拿出来擦擦。」
  霍追恩这才发现剑鞘被擦得一尘不染,连铁锁都被擦得铮铮发亮,顿时有种
吞了整个鸡蛋的感觉。「钥、钥匙呢?」
  薛念终听罢,露出为难的表情,道:「夫人请见谅,岳父大人特别嘱咐过,
钥匙不能交予夫人保管。」
  灭下去的火又窜了一撮上来,霍追恩一把抢过剑,走向内屋。薛念终看他气
鼓鼓的模样,不敢去招惹,不过不肯拿出钥匙是因为自己有私心,钥匙若是交出
去,夫人就得跑了吧,到时让他上哪找去?
  霍追恩踢掉鞋子爬上嫁妆中最宏伟的一笔——雕花大床,把断水剑倒腾了一
番,最后摆在床铺中间,凶巴巴道:「以断水剑为界,你敢越界,我就剁了你!」
  薛念终听得一愣,还来不及详问,就见霍追恩倒头睡了。这是……邀请他上
床?脸上不禁绽放出一个笑容,其实他做好了长期睡地板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
就获得了上床的权利。虽然只是睡旁边,但这足以让他对未来的夫妻生活充满信
心!
             第十一回弄巧成拙
  清早,桂圆来叫霍追恩起床,大少爷从来都是睡到自然醒,突然被人打断睡
眠,精神很是萎靡不振,有气无力道:「起这么早干嘛,又没什么事。」伸手摸
了摸床铺中间的断水剑,还在,位置也没变,放心地又倒了回去。
  桂圆又拖他起来,道:「少爷,你以为自己还是少爷啊!你都嫁人了,谁说
的没事,事情多了去呢!每天早上得伺候爷起床,然后准备早饭,送爷出门,还
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服侍老夫人,并且打点午餐和晚餐,等爷回来了还得伺候呢。」
  霍追恩的瞌睡瞬间被赶走,目瞪口呆地望着桂圆,只听小丫头又道,「夫人
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也是爷疼你,自己起的床,都没让我叫醒你。娶了媳妇还要
自己起床,这事要传出去,你让爷怎么见人?」
  「我叉!」霍追恩暴怒,光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要他伺候狗官?去死去死!
桂圆把他按坐下,帮他穿上特殊尺码的绣花鞋,不料大少爷心里不爽,把鞋子蹬
掉了。「拿男装出来,我今天不扮女人。」
  桂圆被吓了一跳,急道:「少爷,你疯了!」
  「怕什么,我出去转转,不会被人发现的。」霍追恩心意已决,让他一个大
男人在家里陪婆婆,那才真是要命呢。
  桂圆没辙,只好从嫁妆的大箱子中翻出男装,霍追恩熟门熟路地自个穿上,
又让桂圆把头发重新梳了个。桂圆一边束着发,一边严肃地声明,「少爷,我必
须跟你一起出去。」
  霍追恩不乐意道,「你个小丫头跟着我多不方便?」
  「我可以扮男装!」桂圆态度坚定,道:「你要不带我去,我就……告诉老
夫人你偷偷跑出去!」
  当媳妇的都怕婆婆,霍追恩也不例外,只好同意。准备工作做好后,一身小
厮打扮的桂圆先溜进院子,确定无人后朝霍追恩打手势。为保万无一失的霍大少
决定不走门,而从墙翻出去。小小土墙根本难不倒他,只见他身手敏捷地攀上一
堵墙,看看墙外也没人,一条腿迈了过去。
  可是养尊处优的霍大少错估了一点,自认为天底下的墙都跟逸龙山庄的一样,
忘记了这里是狗官家,狗官家很穷,所以这堵墙一点都不牢靠!当察觉土墙有摇
晃迹象的时候,骑着墙的他已经来不及躲避,直接一起倒了。
  哗啦!
  「我叉!」霍追恩从烂砖里爬起来,吃了一嘴灰,呸呸地吐。早知道就轻功
飞出来了,管他会不会吓着外面的人!泄愤地一脚踩上一块砖,粉碎了。
  「少爷你没事吧?」这倒方便了桂圆,她从倒塌的缺口走出来,忙动手给他
拍灰。
  伤倒是没有,霍追恩只觉得火大,道:「还拍什么,赶紧跑!」这么大响动,
肯定马上就得有人过来。
  两人撒腿就跑,没跑出几步就听见陈妈的骂声传来。「哪家的小混蛋,又把
我家的墙搞塌了!」又?又!又!!!霍追恩咬牙切齿,屡教不改的死狗官,也
不好好修堵墙!
  主仆两人窜了一上午,尝了不少小吃,可穷县毕竟是穷县,没啥可转悠的,
很多地方还不如逸龙山庄。霍追恩很快没了兴趣,心想还不如回去孝顺婆婆,博
个好声名。动了这种心思后,他就想打道回府了,买上几件补品便催促桂圆走。
  却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喧闹,一声声求救传来。侠义心肠的霍追恩一听那
还了得,速速冲去看个究竟,准备适时路见不平,桂圆拉都拉不住,只得随了去。
只见一瘸腿青年趴在地上哭喊,正被一黑衣红帽捕头打扮的男子逼向角落。
  「救命啊,官差打人了!」瘸腿青年泪流满面,声音嘶哑,没瘸的那条腿使
劲往后蹬。
  围观众人竟无一敢上前,霍追恩生平最恨恃强凌弱,大喝一声「住手!」
  那捕头转脸过来,见到一名朴素打扮但浑身灰扑扑的俊朗公子,问道:「请
问公子有何指教?」
  霍追恩还来不及回答,瘸腿青年又嚷道,「大侠救命,这官差心黑得很,想
致我于死地!」
  「不得胡说!」捕头横他一眼,又对霍追恩道,「请公子莫妨碍吾办案。」
  霍追恩不会莽撞出手,又问道:「他犯了何事?」
  「大侠,我不过做点小生意,交不出孝敬费,便被他们收了谋生器具,还要
抓我去坐牢,冤枉啊!」瘸子哭得昏天暗地。
  我叉,这还有公理了?霍追恩不禁大怒,以权谋私不说,单你个好手好脚的
欺负残废就够混蛋了!桂圆见他那眼神就是要出手,赶忙拦下,道:「少爷,你
疯了,他可是爷的手下!」不说还好,这一说更激化霍追恩的怒气,狗官不仅屡
教不改,还纵容手下行恶,也该一顿饱揍!
  「这位公子,请你不要胡闹……」那捕头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哎呀一声,鼻
梁挨了霍追恩一记,打得他连连倒退。当捕头的虽然有些武艺,但哪比得上霍大
少这种身经百战的江湖高手?霍追恩又补了一脚,当下就把人踹焉了。
  霍追恩当然没打过瘾,但力气还要留着回去教训狗官,所以收敛了。回头一
看,竟发觉瘸子没了身影,桂圆也没注意到人是什么时候跑的,连带围观的群众
都散了。虽然没收到喝彩让他感觉有一点点失落,但他很快振奋起来,因为还有
狗官等着他收拾!
  可是也不知道是狗官运气太好还是他霍大少运气太差,等他小心翼翼老老实
实地从后门溜进门,换回女装带着补品去问候婆婆,天都黑透了还不见狗官回家。
怒火这种东西是需要速战速决的,一拖好几个时辰,他就气过了,等到狗官回来,
只化作了一声冷哼。
  「夫人,今日公事繁忙,我回来晚了。」薛念终一脸憔悴,见到冷脸的霍追
恩还是保持笑容。
  桂圆为他冲了杯热茶,道:「爷,什么公事这么忙?」
  薛念终立刻叹了声,道:「唉,蔡捕头不知被什么人打伤了。」
  桂圆愣住,偷偷望向霍追恩,霍大少又是一声冷哼。「不会吧,怎么会有人
敢打捕头呢?」桂圆堆起笑脸道,很是心虚地又倒了杯茶递给霍追恩。
  薛念终无奈地摇摇头,道:「蔡捕头是在办案过程中被两个恶霸打伤的。」
  「恶……恶霸?」霍追恩本想就此了结,放狗官一马,不料竟被人评为恶霸,
怒火又开始往上窜了,道:「你们这些当官的,被揍了就说对方是恶霸,也不看
看自己有错没!」
  薛念终纳闷地啊了声,道:「蔡捕头当时在追捕李瘸子,怎么错了?」
  「他干嘛追捕人家!」
  「李瘸子一直在县里招摇撞骗,受骗乡民有好几十人,搞得怨声四起,今日
终于让蔡捕头当场逮住他行骗,让捕快们把他装神弄鬼的道具送回衙里,自己前
去抓捕,孰料竟被李瘸子不知从哪请来的恶霸打成重伤。」
  「……」
  我、我叉。霍追恩脸色都青了,桂圆也一脸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薛念终又叹了一声道,「可怜蔡捕头家中只有一年幼小妹,家里就靠他撑着。」
霍追恩的脸色更差了,薛念终察觉到,担忧地问,「夫人,你怎么了?脸色很不
好。」
  「没……我去院子里走走。」
  「我我,我也去。」
  桂圆紧紧跟了出去,薛念终也不多说什么,由他们去,自个端起茶杯呷口茶,
抿着嘴唇笑了笑。
  院坝里,主仆二人围着水井走来走去,一个心情烦躁一个心情焦急。
  「少爷,怎么办?」
  「急什么,明天打听打听再说,我才不信狗官的话!」霍追恩极力说服自己
道,其实回想白天的情形,狗官的话十之八九了,他当时也有怀疑,但是因为对
狗官有偏见,所以见不惯狗官的手下,想着官差都不是好东西,顺手教训了,谁
知竟是这结果?
             第十二回亡羊补牢
  这一夜,霍追恩睡得非常不安稳,薛念终被他的翻来覆去吵醒,关心地问是
不是有心事,结果换来一声滚。薛念终也不气恼,开 一品千金(01-28) - 色94色-亚洲se图-欧美setu


一品千金(01-28)


第一回知恩图报
  马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扬起满地尘土。车夫一声长吁,让车停在了逸龙山
庄大门前。山庄气派非凡,与陈旧的马车形成鲜明对比。
  「爷,到了。」车夫对车里说道。
  灰扑扑的布帘拉开,一年轻男子由车上下来,他衣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
比车夫好不到哪去,身形略显瘦弱,面目虽是清秀,但怎么看都是个穷书生的样。
「多年未来,山庄都变得我认不出了。」他露出一个随和的微笑,右脸上现出一
个浅浅的酒窝。
  车夫提上行李跟随男人走到门前,哐哐哐敲门,山庄大门宽大而厚实,凸显
大气。半响后,大门缓缓拉开一条缝,一个年青的门童探出头来。
  男人一脸和蔼,道:「这位小哥,请问霍老爷在么?」
  门童瞅着他的装束,不屑地瞥了一眼,道:「找我家老爷?你是谁啊?」
  男人拱手行了个礼,客气道:「请小哥通报一声,就说晚辈薛念终来拜访霍
老爷。」
  「薛、薛什么?」
  「薛念终。」
  「知道了,候着吧。」门童哼了声,那嘴脸跟见了野狗似的,砰地合上大门。
  面对紧闭的大门,车夫不由忿道,「爷,这小子狗眼看人低,太可恶!」
  「青平,不得胡说!」薛念终一脸严肃地责斥道,自己这副穷酸样,也怨不
得别人。
  青平撇撇嘴,又问道:「爷是回车上待着还是在这候着?」
  薛念终想了想,答曰「候着吧。」
  二人候了约一刻间,便听见门里面起了动静,随后越来越吵,简直像在举办
宴会。山庄两扇大门哗地拉开,一下子涌出十几人,齐刷刷地站成两排。薛念终
与青平被吓了一跳,正对此惊讶不已,那两排人突然鞠躬齐声道,「恭迎薛公子!」
  薛念终还来不及消化这番变故,只见一位衣着华服的老者匆匆走了出来,此
人正是逸龙山庄之主霍奕全。
  「薛贤侄,快快请进!」霍奕全一路高喊,声音极其爽朗。
  薛念终大为震惊,赶忙行礼道:「念终向霍伯父问好。」话毕便要跪下。
  霍奕全眼明手快,一把拉住薛念终的胳膊,道:「免了免了,贤侄快随老夫
入内。」
  薛念终身子本就单薄,而霍奕全虽已年迈,但常年习武,骨子强健得很,那
么一拉扯,薛念终只感觉自己如同纸片般飘起来,跌跌撞撞地进了山庄。青平见
状,立刻追了上去,正好看见两排躬着身子的人中有方才开门的门童,便冲他趾
高气扬地哼了一声。
  逸龙山庄内部可谓富丽堂皇,宛如一座小城镇,景致壮观,应有尽有。霍奕
全一路滔滔不绝,薛念终因为赶不上他的脚步,只得一路小跑。青平背着包袱紧
紧跟随,一路东张西望,活像乡下人进城。而他们来时的那辆破旧马车,已被山
庄下人拖走,重新包装了一番。
  到了主屋,薛念终才得以停下脚步休息,气喘不已。下人们伺候他入座,奉
上好茶,咕噜喝去一大口,才慢慢缓过来。
  霍奕全心情大好,道:「贤侄难得前来,这回可要在我这多呆几天。」
  「念终感谢伯父盛情,」薛念终彬彬有礼道,「自家父过世,家中事务繁琐,
一直未来拜访伯父,还望见谅。」
  霍奕全不禁一叹,道:「唉,这一晃便是二十年了,当年我霍家被奸人陷害,
险被满门抄斩,多亏你父明察秋毫,洗净吾等冤屈,还吾清白,此等大恩大德霍
某没齿难忘。」
  「伯父言重了,平冤假错案乃家父职责所在。」提到父亲,薛念终涌起缅怀
之情。
  霍奕全又叹一声,道:「贤侄现在子承父业,行事务必慎重,切莫辱了你爹
薛青天的名声。」
  「伯父教训的是,念终铭记于心。」薛念终一脸坚定。
  霍奕全满意地点点头,道:「贤侄今年二十有二了吧?」
  「是。」薛念终见时机差不多,便将此行目的道出,「不瞒伯父,晚辈此次
前来是为两家结亲之事。」
  霍奕全一听,乐道:「对对,当年薛青天救我霍家,老夫对他感激不已,厚
着脸皮要与他结为亲家。」说罢,又是一阵爽朗笑声。
  「父亲生前也时常向我提起这门亲事,只是念我年纪尚轻,故而迟迟未上门
提亲,后父亲过世,吾亦无心于此。」说到这里薛念终面上一红,继续道:「而
今我守孝三年已满,母亲又催得紧,便急急赶来了。」
  「那是,你也该成家了。」霍奕全非常同意,完全同意。
  薛念终向青平使了个眼色,青平赶忙打开包袱,奉上一桃木小箱子,箱子开
启,内中是女儿家的首饰发饰以及银锭。山庄丫鬟好奇地凑过来一瞧,忍不住掩
嘴笑起来。薛家三代皆为清官,从未贪过一金一银,家中一直不富裕,这已是拿
得出手的全部家当。
  薛念终双手奉上,道:「请伯父收下聘礼。」
  霍奕全顿时愣住,手悬在空中没敢动。他可以对天发誓,绝不是嫌弃聘礼微
薄,以薛家对霍家的恩情,就是不下聘礼倒贴嫁妆,他也乐意,只是——「贤侄
啊,这个……」
  「伯父有何难言之隐?」薛念终面色更红,他知道霍家今非昔比,现在跑来
结亲,确实是高攀了。
  「倒也不是……」霍奕全见薛念终面露失望之色,不禁在心中大骂自己,薛
家对你有恩,这亲又是自己硬结的,岂能言而无信?!故而一咬牙,抱过小木箱,
啪地合上,道:「好,就这么吧!」
  「嗯?」薛念终一脸木讷。
  霍奕全将聘礼紧紧抱在怀中,道:「贤侄,你且先去歇息,待我安排妥当后,
便让你们尽快成亲。」
  薛念终大为感动,慌忙跪下道:「谢过伯父……不,岳父大人。」
  「呵呵,好好!」霍奕全立即将他扶起身,他的毕生愿望就是和薛家成为一
家人,如今就快实现了!随后他一面吩咐着下人要好生伺候薛念终,一面唤来一
名小厮,道:「去叫大小姐到书房,我有事跟她说。」
  小厮听得一愣,不解地反问道,「大、大……大小姐?」
  霍奕全一脚踢在小厮屁股上,骂道:「我说大小姐就大小姐,你赶紧去!」
  小厮翻了个跟斗,爬起身来抓抓脑袋,一脸诡异地跑了。薛念终看着他跑开,
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也没多在意。
              第二回威逼利诱
  逸龙山庄后有一片湖,波澜壮阔,云雾缭绕,宛若仙境,乃霍庄主刻意显摆
而造。
  湖面如镜,未有丝毫浮动,但见一点深兰色身影立于湖心,从容洒脱,飘渺
如斯。那身影乃是一名男子,能如此轻松立于湖水之上,可见轻功了得。霎时,
那人足下一点,荡开层层涟漪,跃于半空中,身体逐而一个翻腾,将手中之剑斜
插入水,再轻轻一挑,一条水龙自湖中腾出。龙身直驱而上,仿似有了灵性般,
将男子紧紧缠绕,颇有龙争虎斗之势,难分难解。
  却在此时,湖边跑来一名小厮,对着湖上之人喊道,「大少爷,老爷叫你去
书房!」
  那人动作一停,长剑挥开,水龙被震得支离破碎,化作雨点落入湖中。只见
他足尖再一点,身形高高跃起,仿佛鹰击长空,最后在湖边缓缓落下,衣鞋竟无
一点水迹。
  「爹找我?」此人正是霍奕全的长子霍追恩,江湖人称断水剑的逸龙少主,
现正被其父软禁。
  小厮一脸困惑,道:「应该是找你吧。」
  霍追恩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将手中长剑递给小厮,那是一把木剑,道士们专
门用来招摇撞骗的那种,他真正的佩剑已被霍老爷锁了,只得用木剑过过干瘾。
「找我作甚?」
  「不知道。」小厮很诚实地回答道。
  霍追恩感觉更加不爽,老头子找他肯定没好事,自己剑被锁人被关,还想怎
么着?他迈开步子往书房去,小厮抱着木剑紧随其后。
  霍奕全正在书房焦急等待着,见霍追恩甩手甩脚地进来,不禁皱起眉头,不
过瞬间换上一脸和颜悦色,道:「儿啊,终于到你报答为父养育之恩的时候了!」
  霍追恩一听,不由面色难堪起来,问道:「爹所言何意?」
  霍奕全清清嗓子,道:「这事说来话长,当年你还未出生,为父遭奸人陷害,
幸得薛老爷为吾等洗净冤屈,才保住一家老小性命,这事我以前跟你说过,你可
记得?」
  谁没事惦记这些啊?霍追恩随便嗯了声,心里想着怎么拿回自己心爱的宝剑。
  霍奕全继续滔滔不绝,「不过为父有一事没有告知你,当年为父对薛老爷极
其敬仰,见他有一幼子,死缠烂打地结了门娃娃亲,现在——厄,人家来接亲了。」
见儿子还是无所谓地嗯了声,他很是不满,喝道:「你嗯什么嗯,到底听懂没有!」
  霍追恩用眼角瞟过去,道:「你让他接不就行了?」
  霍奕全气得直跺脚,道:「我拿什么给他接?我哪有女儿!」
  「那——」霍追恩整理了一下语言,最后吐出,「关我屁事。」
  霍奕全被这句噎得差点背过去,怒道:「你这混小子,不孝子,给我跪下!」
霍追恩丝毫不觉得自己混账,一动不动地站着,霍奕全顿时火冒三丈,大吼道:
「跪下!」
  霍追恩不怕,但身后的小厮怕得不行,哭丧着脸劝道:「大少爷,你别气老
爷了,小心他把你的剑沉湖底去。」
  霍追恩被戳到心头肉,只好服软地跪下,背脊挺得直直的,冲老爹道:「你
到底想说什么?」
  霍奕全咽口唾沫,试探性地问道:「我没女儿,你去顶顶?」
  「什么!?」霍追恩猛地站起身,他个子本就高挑,这一蹦起来,吓得霍老
爷往后跳了一步。
  幸好小厮身手敏捷,死死抱住霍追恩一条腿,哭喊道:「大少爷,冷静冷静!
你要为你的宝剑着想啊!」在小厮的奋力拉扯下,霍追恩又被拉跪下。
  霍奕全深知这小子被他娘养坏了,功夫又出奇的高,根本惹不得,赶紧躲到
书桌后,隔得远远地嚷道,「不孝子,你想造反啊!」
  霍追恩再火爆也不能跟老爹动手,故而只有动动嘴皮,挺直腰杆道:「你老
糊涂啊,忘吃药了吧你!」
  是个当儿子的都不带这么骂爹的,霍奕全内心那个凄凉啊,还好他有杀手锏,
道:「你不同意是吧?真不同意?好,我找秋宇去!」
  秋宇是霍奕全的小儿子,今年才十四岁。霍追恩一听,再次蹦了起来,小厮
拉都拉不住。「你疯了?秋宇还小!」
  小厮把四肢全用上了,硬把霍追恩又缠跪下,霍奕全感觉占了上风,立马追
击道,「秋宇比你听话,我要去找他,肯定答应我。」
  确实,秋宇那么乖巧的一小孩,搞不好真会答应。霍追恩大怒,爬起身一脚
踹开小厮,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霍奕全大感不妙,叫道:「你去哪?」
  霍追恩斜眼一瞥,那目光充斥着浓浓的杀气。「我去杀了那姓薛的,看你怎
么闹!」
  「你敢!」霍奕全激动地跳起来,吼道:「你敢动他,为父、为父就死给你
看!」紧接着一阵哭喊,「你个不孝子,逼死亲爹,天打雷劈啊!——我怎么就
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成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混吃等死,如今还想逼死我!」
  某种程度上,霍追恩的确是不务正业。霍家一直经商,打从老一辈就如此,
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家业。霍家人习武乃为强身健体,为经商打好身体基础,像霍
追恩这种练武练到从不过问家业的儿子,跟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真是没啥区别!
  但凡提及霍追恩闯荡江湖的破烂事,霍奕全就满腹抱怨,立刻噼里啪啦起来,
「你说你去闯江湖,要能混出个名头也就罢了,可瞧瞧你都干了啥,和魔道交手,
输得一败涂地,霍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霍追恩最恨人提这事,其实他在武林上也算是个人物,年纪轻轻便混进了三
大高手的行列,由他独创的断水剑法更是堪称剑界奇葩,可他这么个百年难遇的
武学奇才却遇上了更不可思议的对手。
  那年他未满二十,对手也不过二十出头,皆是年轻气盛,激战了三天三夜。
那三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束手无策,什么叫力不从心,什么叫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整整三日他一直处于下风,无数次因对方手下留情而捡回性命。他感
觉自己像一尊木偶,完全操控在对方的手中,败得极其难看!可是他更没有想到,
那魔人竟挑出他剑法的不足之处,甚至给出改进建议。当时他以为对方在嘲笑自
己,咬牙切齿地问候了那人全家,可是他很快发觉自己错了,他朝着对方指点的
方向练剑,竟大为提升。这才恍然大悟,那人所处的高度是他霍追恩所达不到的,
若能再会自己必与之把酒言欢,结为异姓兄弟!
  其实,他怨恨的不是那人,不是败仗,而是借败仗把他关在山庄还锁了他宝
剑的混蛋老爹!他偏偏又没法反抗,商贾的儿子不好好作生意,跑去混江湖还吃
了败仗,导致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大跌,从来不敢对他大声说话的老爹马上翻身骑
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甚至大胆到要把他嫁出去!
  「你少拿这事牵制我,你自个胡乱答应的亲,休想拿我去填补!」霍追恩的
地位已经低到小厮又爬过来把他缠跪下了。
  霍奕全仰头冷哼一声,道:「不是我要拿你填补,而是你生下来就注定要填
这个坑!」
  「啥?」
  「你的名字追恩在你出生前就定下,追的就是薛家的恩,我是想生个女儿啊,
孰料你是个带把的。」霍奕全摊手道,「你娘又不争气,秋宇也是男孩,我能有
什么办法?反正你早就注定是他薛家的人,就别挣扎了,是男人就痛快点!」
  「我叉,你再说一次!」霍追恩再一次震开小厮,站了起来。小厮骨碌骨碌
滚了几圈,撞得鼻青脸肿。霍追恩暴怒,嚷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究竟我是
你儿子还是那姓薛的是你儿子!」
  霍奕全撒腿就跑,躲到了屏风后,不甘示弱地回吼道,「儿子可以不要,这
个女婿我要定了!」
  「你早知道有这门亲,不会去认个干女儿吗?」霍追恩的声音吼得更大一分。
  「薛老爷的恩德,要吾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绝不做欺骗之事!」屏风后响
起更高昂的声音,其实霍老爷很心虚,这亲事是二十年前订的,他以为薛家没上
心,所以根本没行动。
  霍追恩现在的心情那叫糟糕,恨不得找个人来往死里揍,他瞄上小厮抱来的
木剑,冲过去拿起啪嚓折断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个姓薛的,干嘛不自己嫁过去!」这句自然是气话。
  霍老爷好歹也是名奸商,兵来将敌水来土堰,道:「我要年轻二十岁,哪轮
得到你?反正你不愿意,我就让秋宇去,随便你。」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霍追恩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这种气氛是诡异的慑人的,
霍奕全躲在屏风后不敢出来,小厮顶着巨大的压力连大气都不敢出。终于,终于,
霍追恩说话了,他面目狰狞,目光凶恶,狠狠吐出一句「我叉!」
              第三回逆来顺受
  当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做这块刀板上的鱼肉后,霍追恩平静地挑了张椅子坐下,
高高翘起腿,道:「你说说,怎么……嫁?」吐出这个字的时候,他差点咬断自
己舌头。
  霍奕全从屏风后探出头,确保安全后踱了出来,道:「别家女儿怎么嫁,你
就怎么嫁。」
  霍追恩额头上的青筋暴跳,勉强忍住了,道:「我是男的。」
  「废话,你要是女的,我犯得着这么苦恼吗?」霍老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青筋跳得更厉害了,霍追恩出着大气,道:「你当姓薛的傻么?我一……嫁
过去,不就被发现了?你要拿我去抵,我认,但薛家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会怎
么看待我们霍家?这根本就是欺骗,有你这么报答恩人的吗?」
  霍追恩难得讲理一次,霍奕全也很认真地回复道,「其实你说的这些为父都
考虑过,」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甚至想过找个丫鬟去顶,可仔细一想,
根本行不通啊!以我霍家今时今日的身份,养出来的女儿必然是娇贵的千金大小
姐,这大小姐脾气可不是丫鬟能装得出来的!一旦被拆穿,女婿必定以为我霍家
嫌弃他,叫我情何以堪?那去找个千金大小姐来吧,试问哪个大户人家肯借自己
女儿?为父思来想去,你那点少爷脾气倒还合适,多施点粉黛,穿漂亮点,应该
能混过去。」
  娘的,还要扮女人!霍追恩在心里骂了句,道:「你以为嫁过去是一天两天
的事吗?日子一长,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霍奕全表示赞同,道:「别担心,为父替你想好了,你一去到婆家,就立刻
给女婿纳个小妾,务必找个美貌的,到时候伺候相公、孝顺婆婆、生儿育女都由
小妾包了。你也知道,正房都是拿来摆着供着的,女婿有了小妾,心思自然不会
放你身上,你做个有名无实的正房夫人,轻松又自在,到时候不管是练功练得走
火入魔,还是去闯荡江湖,都没人阻止。」
  若非知道自己老爹是个大大的奸商,霍追恩真要被这大好的福利唬过去了,
心中暗自呸了一口,道:「那洞房怎么办?」
  霍奕全拍拍胸口,道:「放心,我已嘱咐王管家,到时候带二十个人去敬女
婿的酒,把他灌醉了再给你抬进去。」
  霍追恩不屑地哼了声,霍奕全见他这副模样,立刻满面桃花地追问,「儿啊,
其实你蛮期待洞房吧?」
  「我叉!」霍追恩从椅子上蹦起来,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火又熊熊燃起。
  霍奕全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又躲到了屏风后,只露出个脑袋,道:「儿啊,
你别激动嘛,薛青天当年的风采可是让为父无数次折腰,遗憾自己不是女儿身呢!
我看女婿也没差多少,难说你们一来二去就对眼了呢?虽然你们不能给为父生个
孙儿吧,但没有关系,我等着秋宇的就行!」
  「你再说一句,我就割了……他的舌头!」霍追恩把矛头指向无辜的小厮。
  小厮立马扑通跪下,泪汪汪地抗议道:「大少爷,跟我无关啊。」
  「闭嘴!」霍追恩宣布抗议无效,对老爹道:「断水剑还我!」
  「可以。」感觉事情要成了,霍奕全一脸乐呵呵地道,「婚事办完就给你。」
  事已至此,霍追恩也知道挣扎无用,转身就要走。霍奕全却不肯放过他,大
叫一声且慢。霍追恩停下脚步,投来凌厉的目光。
  「儿啊,我们还需约法三章。」霍奕全深知自己儿子的劣根性,不来点狠的,
女婿小命难保。「第一,女婿是个文人,你武艺高强,他的生命安全由你全权负
责,女婿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说你都嫁给他了,陪葬也应该。他要被弄得缺胳
膊了呢,你就断个腿,夫妻共患难嘛!」
  我叉,杀不得还不让打残!霍追恩被霍老爷刨了心思,不爽道:「他若在外
惹事,我哪管得了!」
  「少来,凭你的本事,真有心的话谁动得了他!」霍老爷几十年的生意人,
最拿手的就是谈判,继续道:「第二,女婿位处官场,不比商场和武林,你需注
意言行,不可给薛家抹黑,切忌惹事生非。」
  谁他娘的会没事找事啊!霍追恩暗自嘀咕,心情更加糟糕。
  「第三,你若被女婿休了,就自绝以谢天下吧,我霍家没你这么丢人的儿子!」
霍奕全提出的第三条最苛刻,完全斩断霍追恩企图逼迫薛念终写休书还他自由的
念头。
  面对如此不平等的条约,霍追恩表现得异常平静,但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这样的他才是最可怕的!只见他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一字一句缓缓道:「我、
要、见、娘。」
  对霍奕全来说,这绝对是最致命的死穴,如同他自己说的,正房夫人都是拿
来供着的,霍夫人当然也被霍老爷供着,当神明一样供奉着,令他虔诚得敢都不
敢想小妾两个字!「儿啊,你娘外出云游,不会这么早回来。」
  「那我等她回来再嫁!」
  「这这、这怎么行?日子都选好了,宴席什么的都在准备了始说故事哄大少爷睡觉,从
风土人情讲到自家祖上,又从考取功名讲到缉贼破案,反正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
蔡捕头伟大而感人的一生融入了故事。霍追恩听得都快掉眼泪了,觉得自己真是
十恶不赦之徒,浑浑噩噩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桂圆进来伺候狗官起床。
  等狗官离开,一脸疲态的霍追恩坐起身,吩咐桂圆打盆冷水来洗脸。桂圆知
道今天也要外出,便问他准备什么装扮,被冷水激醒的大少爷想了想,很不情愿
地说出女装二字。桂圆便兴冲冲地翻出衣服首饰,不过大少爷很快就后悔让她自
由发挥了,因为担心被认出来,所以容许她多施点粉,结果自己就被当作面团一
样揉来揉去,最后捏出了个妖怪。
  「少爷,挺好看的,别擦!」桂圆对此景幻想很久了,见大少爷动手擦妆,
不禁焦急起来。
  好看个屁!要不是考虑到打碎一面镜会倒霉三年,霍追恩肯定要把镜子摔了,
不满地把满头珠钗扯了五六支下来,又把衣服上零零碎碎的玩意都撤掉,不爽道:
「下次再敢这么弄,我就把你卖掉!」
  桂圆吐吐舌头,给大少爷理顺衣服,便随他去给薛母请安。霍大少虽然经常
给狗官冷脸,但在薛母面前总是规规矩矩,还很体贴和孝顺,深得薛母喜爱。
  薛母嗅到他一身的香粉味儿,和前两日截然不同,便问「媳妇是要出门么?」
  问得霍追恩一愣,正在纳闷,陈妈把话接了去,道:「少奶奶今个打扮得真
漂亮,是要出门吧?」
  这话让霍追恩非常想揍桂圆一顿,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地出门,不是故意招
人闲话吗?只得压着嗓子道,「婆婆,我是想去……」他涌起一股强烈的想一头
撞死的冲动,「去夫君那瞧瞧。」
  薛母一听很乐,小两口刚相识不久,多些了解是好事啊,不仅不阻止,还很
鼓励。所以用过早膳后,霍追恩就带着桂圆光明正大地出门了。
  主仆二人来到昨日的事发地点,霍追恩让桂圆找个人问问蔡捕头家住哪,她
搞不清大少爷的意图,便照着办了,找上一个昨天也在场的摆小摊摊主。
  那摊主一听是问蔡捕头,立刻叽里呱啦起来,「小姑娘,找蔡捕头啊?他住
在东边,你到那边一问就行,谁都知道!蔡捕头好人呐,唉,可惜这世道好人没
好报,昨天他就在这被恶人打伤了,正在家中休养,你去正好能找到他。」
  旁边的霍追恩默不作声,表情很难看。桂圆道完谢,问他要去东边不,马上
遭到了否决。「去……去找狗官。」霍追恩丢下一句便走,桂圆急忙跟上。
  穷县的衙门也透露着一丝寒酸气,设施都相当陈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
齐齐。主仆二人刚踏进来,一个杂役便跑出来迎接,问何事来访。
  桂圆咯咯笑起来,道:「小哥,劳你通知大人一声,说夫人来了。」
  杂役先是一惊,而后激动道,「好的好的!」说罢便往内堂跑去,刚跑了两
三步,又折回来,道:「看我糊涂得,奶奶快往里边请。」
  霍追恩嘴角一抽,不痛快地往里走,但在杂役看来就觉得他很高贵傲慢,心
想听说大人娶了个娘家很厉害的千金大小姐,果不其然啊!到了内堂,霍追恩坐
在椅子上等,不会便见到身着七品官服的薛念终匆匆过来。
  「夫人。」薛念终依然客客气气,发觉今日的霍追恩打扮得异常艳丽,粉妆
玉琢,芳香袭人,端庄之中透着妖娆。他速速收回目光,不敢多看,生怕又遭厌
恶。
  霍追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响才道:「你、你这没几个人啊。」
  薛念终答道,「这边向来太平,就是杂事较多,用不着那么多人手,不过蔡
捕头这一负伤,倒是有些苦恼了。」
  「伤……伤重么?」
  「不轻,我已准他告假一个月,好好歇息。」
  霍追恩心里很不是滋味,又道:「你说他家只有一个小妹,这……」
  「夫人不必担心,药石费、生活费我都给足了。」薛念终笑笑,补充道:
「夫人心慈仁厚,若是不放心,可以让桂圆姑娘去看看。」
  「不、不用,你处理就好。」一看被认出来了咋办?霍追恩还是觉得有愧,
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叫我。」
  「这……」如果霍追恩是女子,这种事不单要回绝,还要训他不知安分守己,
可他是男子,就令薛念终犹豫了。
  霍追恩以为他是介意他的女儿身,道:「我武艺还不错,应该帮得上你,你
若介意我这身份,我可以穿男装。」
  薛念终心中一动,想着夫人女装都如此委婉动人,男装又会是何等的英姿飒
爽呢?「也不是不可以……」他想了想,道:「现我这还有两名捕快,平日也没
什么大案子,应该够用了,若是有突发情况,再劳动夫人吧。」
  「行,你说一声便是,随传随到。」霍追恩答得爽快,又呆了一阵,才带着
桂圆回家。
  待人走后,杂役又混了出来,溜到薛念终身边转悠,小伙子姓杜,年岁尚轻,
衙里都称他小杜。「大人,蔡捕头说他伤势不重,休息三日便可,不用一个月。」
  薛念终微笑道,「你去告诉他没关系,放心歇着,平日里辛苦他了,难得有
个休假就好好享受。」
  「是。」小杜很是同意,蔡捕头每日奔波劳累,难得休息一次。「大人,打
伤蔡捕头的人真的不抓了?」
  薛念终摸摸下巴,道:「是抓不了。」
  「昨个蔡捕头刚抬回来,您一听描述就说这凶手抓不了,是有什么内情吗?」
小杜充满好奇地问道,「大人,您就跟小的说说嘛。」
  薛念终拍了他脑袋一下,道:「你们全加起来都打不过,怎么抓?」小杜露
出一脸惊讶,又听他说道,「再说了,我也不敢抓。」
             第十三回大材小用
  虽然霍追恩表示随时候命,薛念终也很想拉他来壮大队伍,但这么个穷乡僻
壤,偷个鸡摸个狗都算大案了,哪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案件需要大少爷出马?当然,
也有捕快束手无策的案子,比如李二娘家失踪的那头小母猪,总不能让他去找吧
……
  薛念终心中的为难,霍追恩却不知,整整三天除了陪婆婆喝茶聊天,就是苦
恼下一顿该吃什么。现在这个家归他管,每顿炒几个菜炒什么菜该不该炖汤都由
他定,材料不能超出预算,菜式不能是桂圆和陈妈做不出来的,还要考虑每个人
的口味。霍大少一开始还细心研究下,没两次就厌烦了,一看到桂圆来问下顿吃
什么,就想一脚踹人出门。
  「少爷,这可是你的责任啊,」桂圆强调道,「爷主外,你主内,家里的事
都归你。」
  霍追恩头都大了,做人媳妇咋这么难?「得了,去请个厨子回来,大家都轻
松。」
  「这哪行?超出开支了。」桂圆立刻否决。
  霍追恩真是不明白一个县官怎么能这么穷?就算清正廉明,只靠微薄的俸禄
过活,也不该连个厨子都请不起吧?「你随便挑件首饰去卖掉,请个厨子回来。」
  「少爷,你太乱来了!」桂圆跺着脚道,「若被人知道你刚进门就卖嫁妆,
会怎么看你?爷也会抬不起头的。」
  要不是手头的钱都拿给狗官去慰问蔡捕头了,也不至于打主意到嫁妆上,霍
追恩恨死自己那个混蛋爹,嫁妆置办得如此豪华,却一点银两都不给他。他自暴
自弃地想,宁可跟着狗官,也不要再想菜单!所以当天晚上,霍大少就向狗官抗
议了。
  「夫人,我知道你本事大,但真的不需要你出马。」薛念终诚恳地回答。
  霍追恩只觉得狗官在敷衍他,分明是想他像个女人般乖乖守在家里做饭煲汤
带孩子,叉的,他要用行动回答狗官:休想!
  「夫人你若不信,明日跟我上堂瞧瞧便是。」薛念终无可奈何道,正合了霍
大少的心意。
  翌日一大早,薛念终睁开眼睛发现霍追恩已不在床上,独一把断水剑横在中
间。他揭开床帘准备下床,竟惊见外屋坐着一名男子!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面目,
只见对方一身青衣,见他醒来便起身走过来,步伐轻盈豪迈,身形高挑挺拔。走
近一瞧,此人面如傅粉,眉峰似剑,目光中满是傲慢和不屑,一看就像是富贵人
家惯出来的不学无术的大少爷。
  「醒了?走啊。」大少爷开口道,分明就是霍追恩的声音。
  薛念终目瞪口呆,扑通一声,身子一歪就从床上滚了下来。霍追恩见此意外,
料想狗官是被自己吓到,急忙解释道:「我……我男装比较方便,也不用带着桂
圆。」
  薛念终扶着床爬起来,心想幸好自己早知夫人是男儿身,不然肯定得被吓死。
他扭头再仔细打量此时的霍追恩,气宇不凡,英俊潇洒,任哪家姑娘见了都会动
心,多好的一个男儿郎啊!
  霍追恩被盯得不痛快,早晨叫桂圆给他换男装时就遭到强烈反对,说少爷你
当爷傻啊,你这么有男子气概,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女人啦!他还理直气壮地狡辩
道,他又看不见我里面,顶多是觉得我不够小鸟依人!其实吧,他是抱着恶心狗
官一下的恶意,正常的男人见了他这模样都该断了胡思乱想,然后迫不及待地去
找小妾,除非狗官不正常。「看什么看!等回家我自会换回来。」大少爷转身就
走,丢下一句,「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薛念终嘀咕其实不换也没关系,找上衣服穿好,正在系衣带,却听院子里闹
了起来。再仔细一听,乃是陈妈在嚷嚷,声音洪亮慑人,只听她破口大骂道:
「哪来的野男人!」
  「不妙!」薛念终来不及系好衣带,破门而出。
  只见霍追恩正被拿着扫帚的陈妈追着打,原来陈妈一早起来倒马桶,竟看见
一陌生男子站在院子中,她当即把马桶一摔,抓过一把扫帚打了过来。霍大少又
不敢还手,只能边躲边喊,「陈妈,是我啊……」
  「打的就是你!」陈妈暴跳如雷,抓起扫帚狠狠抽过去。
  平日跟薛母、陈妈说话时霍追恩都会装装女声,此刻男声一出,不仅没什么
用途,还把对方激得更怒,两扫帚就把人扇翻在地。薛念终赶紧冲上前,拦下陈
妈道:「陈妈,打不得,是夫人啊!」
  「少、少奶奶?」陈妈手持扫帚,一脸难以置信。
  「夫人,你没事吧?」薛念终忙去扶霍追恩。
  事倒没有,就是被扇得不再风度翩翩,还滚了一身泥,薛念终扶起他,给他
拍拍衣服,霍追恩注意到陈妈一直惊讶地望着他,只好清清嗓子柔声道,「陈妈,
是我啊。」
  薛念终听得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陈妈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霍追
恩又道,「我今天要跟……」愤恨地瞥了薛念终一眼,发觉狗官居然半抱着他,
赶紧一把推开,哼了声继续道,「跟相公去办案,女装不方便,所以换了男装。」
  「哎哟,少奶奶你这模样吓死个人了!」陈妈这才放下扫帚,愁眉苦脸道,
「也是我胆子大,要是老夫人见了,真得给你吓死!你说你好好衣服不穿,搞得
这鬼模鬼样的干啥?少奶奶,你别怪我多话,这女人啊,还是得把心放家里,外
面的事让男人去,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陈妈陈妈,你快回去照顾我娘吧。」薛念终忙打断她,催促她回屋里去,
因为他看到霍追恩已经嘴角抽搐了,再说下去,大少爷虽然不会打陈妈,但难保
不会拿他出气。
  霍追恩气急败坏地回屋里换了套衣服,这次是水绿色的一身,又变得玉树临
风起来,大摇大摆地跟着薛念终去了衙门。杂役小杜跑出来迎接,发觉霍追恩有
点面熟。
  「这是我……」薛念终一转眼看到盛气凌人的霍追恩,自己的气场顿时被削
弱了一半,说这是他夫人估计都没人信,道:「我大舅子。」
  「原来是大舅爷,请请!」小杜立刻恭恭敬敬地迎霍追恩进门。
  霍追恩很高兴,觉得狗官帮他掩饰身份十分的识时务,进堂坐下,小杜为他
沏上茶,然后狗官开始介绍衙门的办公人员。
  主簿付小舟是个文弱书生,冷冰冰地问了声好,便去忙自个的。衙役一共六
个,两个姓周,是一对亲兄弟,剩下四个分别姓李、王、余、丁,站班、捕快、
行刑都是他们几个。对霍追恩那是阿谀奉承,恨不得把他供起来似的,搞得霍追
恩怀疑是不是被狗官设计了?其实吧,谁都知道大人娶了富甲一方的霍家小姐,
他此时的大舅爷身份自然是巴结的对象,也只有自持清高的文人才会不屑。
  薛念终换了官服,便和付小舟在一旁各自说着什么。霍追恩见他俩这般亲密,
心中大为不爽,当然不是嫉妒,而是感觉自己被刻意隔离了。呆了一上午,屁事
没有,大少爷困得打盹,开始怀疑狗官是不是故意安排的?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报案,霍追恩兴冲冲地跟去,不幸被报案的妇人抓着一把
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说她家鸡跑到癞皮张院子里下的蛋,癞皮张不仅不归还,
还煮来吃了!霍追恩听得嘴角抽搐,面色越来越黑,回来就捏碎了一个茶杯。
  「大人,」付小舟看得眉头一皱,对薛念终附耳道,「您这位大舅子脾气不
好。」
  薛念终听了也无所谓,笑道:「习惯就好。」
  付小舟不禁叹息,十分同情大人,前两天夫人来访,他躲在后面瞅了一眼,
态度傲慢,毫无女子的矜持,今日再见大舅子,也是毫无礼数可言,两兄妹简直
一模一样。
             第十四回模棱两可
  整整一天,霍追恩的青筋都是暴跳的,兴致高涨地跟着捕快去巡逻,结果灰
溜溜的归来。唯一的收获是沿途收到不少商贩强塞过来的小玩意,吃的用的都有。
他一边啃着鸭梨,一边感觉很气愤,这不变相收取保护费吗?果真天下捕快一般
黑,狗官的手下也不例外!
  「大舅爷,您走累没?要不歇会?」大周一路毕恭毕敬,很怕这位爷有啥不
高兴。
  霍追恩摆摆手,指着两人一路得来的战利品,讥讽道,「你们收获不小嘛。」
  小周摸着脑袋笑眯眯道,「每次都这样,大伙硬塞过来,搞得我们都不好意
思了。」
  霍追恩低哼一声,心想面对你们这群名正言顺的土匪,老百姓敢不孝敬?孰
料还没想完,小周又道,「大人严令禁止我们收取乡民物品钱财,说是除非乡民
自愿给的,并且不贵重,才能收下。」
  「大舅爷可能不知道吧?」大周把话接过去,道:「我们这些当差的是没俸
禄拿的,都是靠收保护费过活,大人为了不让我们为难百姓,拿出自己的俸禄分
给我们。」
  「是啊是啊,大人真是好人。」小周点点头道,「也是因为我们从没为难过
乡民,所以才受到爱戴。」
  霍追恩顿时愣住,万万没想到还有此等内情,难道这就是狗官穷得不可理喻
的原因?
  「唉,大人也真是辛苦,这么多年连个师爷也请不起。」大周的语气中透着
惋惜和叹息,又道:「大人如此宅心仁厚,对自己夫人必是关爱有加,大舅爷请
放心吧。」
  霍追恩被这忽转的话噎得无话可说,加快脚步往回走。回了衙门,狗官对他
依然客客气气,体贴入微,令他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觉得狗官的好并非装出来的,
甚至有一点佩服,但又很快说服自己,光心好有什么用,也得办点实事出来!
  等两人晚上回到家,霍追恩提心吊胆地去面见薛母,再好的婆婆也不可能接
受媳妇成天往外跑,而且还是穿着男装,幸好狗官包庇他,一面赞颂他的武艺多
么多么有助于自己,一面解释男装的便利,最后成功获到薛母的默许,但是不得
在家中穿男装,也不能天天泡在衙门,只能在狗官需要的时候才可以去。
  霍追恩躲在房里泡了个热水澡,依依不舍地换回女装,又叫桂圆收几件饰品
去换现银。
  「少爷,都跟你说不行了。」桂圆抗议道。
  「不是我要,你去换点钱,我想给狗官请个师爷。」霍追恩散着头发,随随
便便扎了起来。
  「那也不行,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我给他请师爷,他谢我还来不及,生什么气?」
  「少爷,你怎么就不懂呢?反正爷肯定不会同意!」
  霍追恩想不通,觉得自己难得想帮狗官一次,不甘心这么搁浅,干脆直接叫
来薛念终问意见,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薛念终一大声不行震慑住。
  「夫人,不劳你费心!你若真闲得慌,就多陪陪娘亲!」薛念终语气不善,
很明显是生气了。
  这盆冷水泼得真是莫名其妙,霍追恩顿时怒火中烧,呵斥道:「又不要你掏
钱,为何不行?」
  桂圆深感情势不妙,再这么下去得打起来,急忙劝道:「爷,夫人也是为您
着想,您别发火。」其实她也挺意外少爷怎么突然这般好心,还蛮高兴两夫妻关
系有所改善,可是少爷毕竟是男儿,哪会懂得做媳妇的规矩?
  霍追恩一听更是冒火,老子都没发火,狗官凭啥火?自己好心帮他,竟如此
不知好歹,真是欠揍!
  纵使霍追恩气势汹汹,薛念终也毫不让步,理直气壮道:「夫人,若换作是
你,可会同意妻子变卖嫁妆来为你筹钱?!」
  厄,好像……确实……是不会,这么一说霍追恩便悟了,他虽不懂什么大道
理,但也知道做丈夫的若落魄到要靠妻子卖嫁妆换钱,还有何脸面见人?不如一
死了之。何况狗官还是个当官的,面子比命还重要,断不可能接受。
  霍追恩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桂圆却听得诧异不已,爷怎么会这么问?少
爷没有当媳妇的自觉,只有换作丈夫的角度才能想通,爷怎么就抓得这么准?难
道……她的心中不禁一凉,应该不可能吧,爷真若知道,哪还会如此坦然地过日
子?
  霍追恩虽然明白了其中道理,但还是觉得死狗管欠揍,居然敢凶他?他长这
么大,敢凶他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并且都没好下场,要不是……他就……哼!
刚培养的一点点好感也随之抹了个干净,大少爷气鼓鼓地爬上床钻进被子,只留
了个头顶出来。
  桂圆告辞离开,薛念终躇在屋中不知所措,心想自己刚才的态度是有点差,
夫人一片好心被回绝,肯定不舒服。只是这种好心确实很羞辱他,叫他如何接受?
  「夫人?」薛念终挪到床边,轻轻唤道,见霍追恩没反应,又唤了一声,道:
「夫人,你的心意念终很是感激,只是……」
  霍追恩窝在被子里一言不发,其实不过是件小事,没什么好气的,但不知为
何,就是觉得暴躁,很想抓住狗官狠狠抽两耳光。
  「夫人?」
  「闭嘴,睡觉!」
  见人终于有了反应,薛念终不由扬起笑容,乖乖接了命令吹灭灯,上床后规
规矩矩地躺在断水剑的另一边。
  说实话,同床了这么多天,霍追恩一点都不担心狗官会越界,一则狗官没这
个胆量,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只要他霍大少还有一口气在,就别想干成事;
二则狗官那被圣贤书侵害的死脑子,成天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
勿动的,哪干得出如此禽兽的行为?
  霍大少放心地合上双眼,转念一想,不对啊,越界是禽兽,不越界岂不是禽
兽不如?死狗官要是突然想通,觉得与其禽兽不如,不如禽兽一把,那咋办?慌
忙从被子里爬出来,紧紧盯住旁边的薛念终,发觉人已经安然地睡了。
  他又不放心地躺下,心虚地想狗官真要禽兽过来,自己该如何应对?手可不
能下重了,打死打残都对不起婆婆和全县百姓,可轻了被误认为是情趣打闹咋办?
狗官怎么也是个大男人,真要压上来,自己如何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挣脱?还不能
被发现是男儿身!
  越想越苦恼,霍大少纠结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想出个主意,最后光荣地失眠了。
             第十五回千钧一发
  霍追恩胡思乱想了一整夜,想得身心疲惫又不敢闭眼睡,快天亮时终于拗不
过困意,放松警惕地躺平。孰料旁边的薛念终居然趁机扑了上来,霍追恩顿时大
惊,原来死狗官一直在静候时机?!
  「死狗官,你想干嘛?!」霍追恩咆哮道,却发觉手脚使不上力气,只能任
狗官这么压着。
  近看薛念终更觉清秀,白白净净的,十分温文尔雅。他紧紧抱住霍追恩,俯
下身来一阵乱亲,吻过了额头、脸颊,直奔双唇而去。
  「喂,你疯了!」霍追恩赶忙抽出手挡住他的嘴,愤怒地凝视对方。
  「夫人,我喜欢你,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薛念终恳切地说道,满眼
的柔情蜜意。
  霍追恩又是一惊,心下立刻慌乱起来,一脸的不知所措。就在这时,薛念终
手往下滑,一把拉开了霍追恩的里衣。这还得了?衣服一脱,身份岂不暴露了?
霍追恩霎时清醒过来,顿感腿上又有了力气,膝盖抵住薛念终小腹,一个用力将
人踢滚下床。
  然后——霍大少猛地睁开了双眼,发觉自己睡在空荡荡的床上,被子被踹到
了地上,床上只有一把断水剑相陪,哪有狗官的影子?竟是发梦一场,害他惊出
了一身冷汗。阳光已经快晒到床上,桂圆这死丫头跑哪里玩去了?居然不来叫他
起床!
  大少爷爬起来捡起被子,自个套上衣服和裙子,蹬上绣花鞋跑出房,在厨房
发现了正在和青平话家常的桂圆。见到他前来,两人赶紧问好,桂圆笑嘻嘻道,
「夫人,爷说你昨夜里没睡好,让我别叫你。」看来少爷不需要自己也能把衣服
穿得顺眼了。
  霍追恩本想训这丫头失职,一听到是薛念终的主意就哑了,心想狗官真是多
管闲事,做媳妇的睡到快中午,婆婆会怎么想啊?这时陈妈进屋来,手里还拎着
个活物,霍追恩定眼一看,是只王八,正在奋力挣扎。
  「少奶奶起来了。」陈妈一脸笑呵呵,麻利地抓起王八按在案板上,提起菜
刀一刀剁下。
  霍追恩看着都觉得痛,深感厨房重地实在不适合他,想他横行江湖许久,什
么大场面没见过,现在居然不敢直视一只王八被分尸。
  陈妈手起刀落,把王八砍成几大块扔进罐子,道:「少奶奶,夫人特别交待
过了,这汤滋补,你一定得喝干净。」
  霍追恩来不及回话,桂圆把话接过去,笑道:「夫人,王八最滋阴了。」
  霍追恩顿时嘴角抽搐,心情复杂地离开厨房。薛家母子都是好人,待他也确
实好,若是哪一天察觉他不是女儿身,会变得如何?越想越纠结,搞得他又厌烦
了一整天,王八汤送来的时候咕噜一口就下去了,都没尝出是啥味道。
  薛念终入夜归家,霍追恩见着他就想起清早发的梦,顿感十分尴尬,一声不
吭地溜去睡觉。薛念终刚把外衣换下,就发觉外屋没人了,往里一瞅,人已经上
床了。怎么刚点灯,夫人就就寝了?
  「夫人可有不适?」薛念终关心地问道。
  霍追恩缩在被窝里,支吾道:「嗯……有点困。」
  薛念终知他昨夜翻来覆去地没睡好,也不再打扰他,灭了灯退出去,拜侯自
己娘亲去了。母子俩聊了些家常,便说到霍追恩。薛母一听媳妇身子不舒服就很
焦急,还好陈妈经验丰富,最先想到少奶奶是不是有了。
  「噗——」薛念终一口茶喷出,别说两人还没夫妻之实,就是有了,霍追恩
也不可能怀上。
  薛母却觉得很有道理,道:「媳妇也进门一个多月了,终儿你要加把劲,早
点为薛家添新丁。」
  薛念终含笑不语,心想这话可不能让夫人听到。和娘亲叙完情,他便往回去,
走过院子时瞥见被霍追恩搞塌的那堵墙,没钱修。也不算没钱,只是一直没敢动
岳父给的,想拿去充每年上缴的税收,减轻乡民的负担。他继续往前走,忽听到
嗖的一声,再把目光投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料想是自己错觉了吧……
  且说独守空房的霍追恩,白天睡那么久,还能睡着才怪,等了半天不见狗官
回来,更加睡得不踏实。不该还没回来啊,和婆婆有什么好聊的?他爬起身穿好
鞋,走到门口,刚一拉开门,就见一黑影从墙边掠过。
  深夜来访,必不安好心,狗官家里穷得连个可偷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可能是
针对人了!尚来不及惊讶,霍追恩便发觉薛念终也站在门口,目光紧紧追着那黑
影。「夫、夫人……」薛念终一下子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回屋里,别出来!」霍追恩一声令下,随即飞身越过土墙,急追黑衣人而
去。
  那黑衣人也有几分* 身手,身形极其敏捷,活像猫一样灵活,一看就不是穷
县能出的人才。可霍追恩并非等闲,这点伎俩还不放在眼里,几个轻跃便已追上。
黑衣人见他来势汹汹,转身便抛出一枚飞镖。
  那镖又快又狠,直取面门而来,霍追恩一个侧身躲开,心下却是一惊,此人
身手如此熟悉!「且慢!」他一声吼出,那人竟立刻停下脚步。
  黑衣人急忙走回来,不可思议地盯住霍追恩,半响才道,「恩、恩儿?」
  霍追恩听罢,立刻激动得泪眼朦胧,噗通跪下道:「娘,正是孩儿。」
  黑衣人把兜帽一揭开,露出闭月羞花的容貌,正是逸龙山庄头号人物霍夫人。
「我当是谁追我呢,恩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她赶忙将宝贝儿子拉起,上下左右
地打量,不由叹道:「还蛮好看的嘛。」霍夫人一直认为霍老爷是歪瓜裂枣,所
幸儿子长得像自己,所以就是女装也美得天花乱坠。
  「娘,你怎么才来?」霍追恩才没兴趣讨论这身倒男不女的装扮。
  「我一接到你的密信就赶来了,连山庄都没回,在那屋外守了快一夜也没见
着你,还怕自己找错了呢。」霍夫人忍不住继续观赏宝贝儿子,眉毛太凌厉,和
这身完全不搭,腰也该再缠紧点。
  「那娘都知道了?」霍追恩一到这边就给娘亲去了信,请求支援。
  「啊?哦。」霍夫人回过神来,道:「恩儿放心好了,回去我定好好收拾那
死老头,竟敢把我的宝贝儿子随随便便嫁掉!」
  「娘,那我怎么办?」这才是霍追恩最关心的问题。
  霍夫人安慰道,「恩儿不怕,随娘回去,死老头不敢把你怎样!」
  霍追恩立刻有种见到光明的喜悦感,又道:「那狗官呢?」毕竟自己都和他
拜过堂了,哪能一走了之。
  「没事,娘去杀了他,就什么麻烦都没了!」霍夫人答曰。
  「啥?你干嘛杀他!」霍追恩一听激动起来,急道:「这、这都是爹惹出来
的,又不是他的错!」
  「不杀他,你怎么走?」
  一句话问得霍追恩不知如何回答,他是很想摆脱这噩梦般的婚姻,但若要杀
狗官,他第一个不同意!孰料就在此时,一声夫人打破他的思绪,转头一看竟是
薛念终追了过来!见霍追恩去追黑衣人,薛念终哪能安心待着,毫不犹豫地跟了
出来,但他脚步慢,这才赶上,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霍追恩顿时脸色骤变,惊见霍夫人手上已握有一枚夺命飞镖!
             第十六回命中注定
  「娘!」霍追恩迅速一把制住霍夫人的手,将飞镖取走。
  「恩儿?」霍夫人被夺走飞镖,杀伤力锐减,不禁一脸疑惑,表示十分不解。
  薛念终迎上来,见霍追恩与黑衣人甚是亲密,一时也纳闷,问道:「夫人,
这位是?」
  霍追恩无意隐瞒,答道:「我娘。」
  「原来是岳母大人!」薛念终大惊之后立刻跪下,道:「岳母大人在上,请
受小婿一拜。」赶紧磕了个头。
  这一下反叫霍夫人不知该如何应对,掩住嘴对霍追恩低声道:「恩儿,你不
让我杀他,我怎么带你走?」
  霍追恩的心情也很复杂,低声道:「你随便找个借口带我走便是,切记别暴
露我的身份,何必夺他性命。」
  「唉,你这孩子就是太心软。」哪可能三两句就让人同意自己媳妇被带走啊,
霍夫人心知难度甚大,立刻摆出一副傲慢姿态,一脸嫌弃地对薛念终道,「就你
啊——」
  岳母不叫起身,薛念终跪着不敢动,答了声是。霍夫人哼笑一声,拿眼角瞅
着他,道:「长得一般般嘛,听说你当官的?什么官啊?」
  「回岳母大人,是本县的县官。」薛念终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哟,只是个小县官啊,那没什么前途嘛。」霍夫人可谓句句刺耳,薛念终
面露难堪,又听她咄咄逼人道,「家里有几亩田?做生意吗?有多少积蓄?」
  薛念终一脸尴尬,诺诺答道,「回岳母大人,都没有。」
  「什么都没?那你拿什么养我儿子,不,女儿。」霍夫人盛气凌人,继续讥
讽道:「看来你是准备倒插门了?」
  薛念终听得面色一白,一句话都答不出。
  「娘!」旁边的霍追恩都听不下去了,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怎么能不问?他这么没出息,我当然要带你走了。」霍夫人理所应当地答
道。
  「他哪没出息了?县官又怎样?他尽职尽责又受百姓爱戴,哪不好了!不就
是没田,家里钱少了点嘛,又没饿着我!」霍追恩一阵噼里啪啦,大为狗官打抱
不平,把霍夫人和薛念终都听得一愣一愣地。
  霍夫人咳嗽一声,凑到霍追恩耳边压低声音道,「恩儿你说什么呢,还想不
想走了?」
  霍追恩觉得自己说得在情在理,不满道:「不管走不走,你也没必要这么损
他吧!」
  叉,我做这么多是为谁啊?霍夫人以前只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
在才知儿子也一样,胳膊肘都是往相公那拐的!她无奈地又咳嗽了声,语气略微
温和了些,又对薛念终问道,「家里有什么人?」
  「母亲和我。」薛念终答道。
  「你爹死了啊?」霍夫人一句话又把薛念终震得目瞪口呆。
  「娘!!!」霍追恩忍不住咆哮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再次遭受宝贝儿子的抗议,霍夫人不得不收敛,
道:「有兄弟姐妹吗?」薛念终回答没有,她又道:「那我儿,咳,我女儿岂不
是很辛苦?」
  薛念终依然跪着,立刻回答道,「岳母大人请放心,我绝不会让夫人受一点
苦的。」
  霍追恩听去,油然而生一阵愧疚感,狗官一心对他好,他却一心想离开,岂
不是很混蛋?而且还有婆婆,要不……晚些再走?
  「放心?」霍夫人还是一脸的厌恶,道:「恩儿可是我心头肉,嫁到这穷地
方来,我哪放得下心!」
  一番下来,薛念终已知晓这位岳母十分厉害,心里便有了主意,道:「岳母
大人所言甚是,薛某我能娶到夫人已是万幸,决不会为难夫人的。」
  「薛?」霍夫人听到此字,马上换了脸色,急切问道:「薛什么?你父亲叫
什么?」
  薛念终见事有转机,立刻报上姓名,「小婿姓薛,名念终,家父薛青天。」
  霍夫人震惊不已,倒吸一口气,下一瞬间整个人冲了过去,大呼一声道:
「贤婿啊!」双手将人扶起。
  霍追恩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变故,霍夫人一脸心痛地扶起薛念终,关切地问
道,「哎哟,跪这么久,累没?我给你揉揉。」
  「不不,不敢劳动岳母大人。」薛念终也没料到反差会这么大,不禁有点尴
尬。
  霍夫人紧紧抓着薛念终打量,赞叹道:「真是一表人才,颇有薛青天当年的
风范。」
  「岳母大人过奖了。」
  「大什么人啊,直接叫岳母就是。」
  「是,岳母。」
  霍追恩的嘴角抽得都复原不了了,这算咋回事?前一刻还在剑拔弩张,现在
居然这般和睦。而霍夫人有了贤婿,根本顾不上儿子了,抱怨道:「死老头真是,
你们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我回来。」
  「是小婿心急,确实应该等岳母回来的,现在给岳母赔不是。」薛念终说着
便要行礼赔罪。
  霍夫人赶紧让他免了,抓着他都舍不得松开,真是越看越喜欢。「我这儿啊,
不,我是说女儿,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人是很好的,他要有什么不听话或是做得
不对的地方,你别客气,打他便是,往死里打,好媳妇都是打出来的。」
  啥?!霍追恩大惊,完全不相信这是他亲娘说出的话?
  「不不,夫人很好,非常好。」薛念终感觉很惊悚。
  霍夫人看他一脸紧张,安抚道:「你不用怕他,他要敢还手,你就告诉我,
我替你收拾他!」
  「娘!」霍追恩又抗议了。
  「闭嘴!」霍夫人却不给他好脸色,呵斥道:「能嫁进薛家是你的福气,敢
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就打死你。」
  霍追恩知道逃离计划泡汤了,现在连娘亲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咋人人都和
狗官是一伙的?这忒不公平了吧!心里很是怨恨,气鼓鼓地和狗官回了家。霍夫
人一直和他们走回薛家,才依依不舍地和女婿分开,说明个一早再来拜访亲家母,
还嘱咐儿子要乖乖睡觉。
  霍追恩憋了一肚子气,觉得自己遇上薛念终就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狠狠蹬
掉鞋子,衣服都懒得换就爬上床去,薛念终打水来给他洗脸也遭到冷眼拒绝。
  「夫人,我……」薛念终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过了很久才道:「我以为你要
走。」
  霍追恩的目光和薛念终对上,狗官的眼神温柔而真切,还有点伤感,令他愧
疚感又升起。没有走的机会的时候他是每时每刻都想着离开,可当机会真的来了,
他却犹豫了。「瞎想什么,我不会走。」话毕,他一个翻身,背对薛念终睡下。
  薛念终的脸上顿时阴转晴,浮现欣喜的笑容,今天夫人为他说话的时候他就
很欢喜了,现在更加高兴,诚恳道:「夫人,我会对你好的。」
  霍追恩不吭声,心里却想今晚估计又要失眠了。
             第十七回自寻烦恼
  第二天,霍夫人真的又来了,霍追恩心里还有怨气,露出一副爱理不理的表
情。霍夫人一见薛母就激动得泪眼朦胧,活像失散多年的姐妹,抱哭成一团。
  「薛夫人,现在该叫亲家母了,这么多年不见,身子可还好?」霍夫人早年
便知薛母体弱多病,不想多年下来竟变得这般苍老。
  虽然双眼看不清,但薛母也很是激动,道:「还好,都还好,亲家母怎么来
了?」不禁忆起二十年前的点点滴滴,那会的霍夫人风光至极,美貌与名震四方
的歌姬月娘齐名,功夫又还不错,被誉为武林第一美人。霍老爷凭着无坚不摧的
厚脸皮和百折不饶的决心,最终战胜群雄,不是鹤也立于鸡群,抱得美人归。
  「多年未见,趁着恩儿这次嫁过来,我正好来看看您。」霍夫人说道,二十
年前的那场罹难令她心灰意冷,拉着老爷退隐山庄不问世事,鲜少和人来往,实
在闷得慌的时候才出来走走,也是独来独往,不与人打交道。「我这儿……女儿
还听话吧?」
  霍追恩一直无所事事地侯在一旁,听到话题转到他身上,立刻竖起耳朵。只
见薛母一脸和蔼笑容,道:「听话听话,媳妇孝顺得很,我很满意。」
  霍夫人顿感欣慰,乐道:「那就好,他被我惯坏了,还怕他不老实呢,呵呵。」
  听得霍追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扭头不再理睬。薛母确实很中意这个媳妇,
又感慨道:「我现在啊,也没什么追求了,就想赶快抱孙子。」
  然后——霍夫人愣住了,将目光转向霍追恩,发现儿子也一脸愣。「亲家母,
你稍等会。」说罢,起身拉起儿子往屋外奔,躲到个小角落窸窸窣窣. 「儿啊,
咋办?」霍夫人心里那个焦急,自己再有本事再有钱,也没法让儿子生啊!
  霍追恩忍不住暴躁,道:「我哪知道!」
  霍夫人愁眉苦脸了一阵,最后下定决心道,「亲家母就这愿望,怎么也得帮
她实现!」
  「叉,你倒是说说我咋实现啊!」霍追恩觉得自己娘亲已经不可理喻了。
  霍夫人当然知道自己儿子生不出,道:「儿啊,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亲家
母看不见,咱们找个孩子来哄哄她?」
  「叉,怎么可能行得通!就算瞒得过婆婆,狗官怎么瞒?」霍追恩简直觉得
可笑,昨晚到现在就够郁闷了,现在还得烦恼孩子。
  霍夫人露出沮丧的表情,道:「要不你和贤婿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我让他纳妾,他都神叨叨地不同意。」霍追恩不满道,要是同
意纳妾,哪来这么多麻烦。
  「贤婿还不知道你的身份?」霍夫人问,见儿子点头,又道:「那肯定不会
纳妾啊,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霍追恩一脸惊异,道:「娘你胡说什么!」
  「你想想,他可一点功夫都没啊,昨夜却敢大老远地追来,要不是喜欢你担
心你,能这么上心?」霍夫人想起来都后怕,幸好被儿子及时阻止,若是出手伤
了贤婿,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这……不、不是那么回事!」霍追恩不禁难堪,也不知该怎么辩解,狗官
确实是知道他功夫不错的,怎么就追来了呢?还差点被娘亲错手宰了。
  「恩儿,娘知你被当作女儿嫁掉,心里肯定不乐意,但事已至此,你先忍忍
好不好?让娘再想想法子,我也担心你的身份被薛家发觉啊,薛家要误会了咋办?」
霍夫人忧心忡忡道。
  霍追恩只觉这话刺耳得很,咋?只担心薛家误会,都不管不顾他的想法了?
真是——亲娘还不婆婆体贴!
  霍夫人随即感叹,道:「恩儿,你有所不知,当年你爹被人陷害,面临满门
抄斩,我当时怀着你都八个月了,想你多么无辜,哭着求着只望能把你生下来,
可不被允许,说你就是生下来也要斩的。」她说着说着便湿了眼眶,道:「我们
全家被拖往刑场,连旺财都未能幸免,我当时真是绝望了,就在行刑前一刻,薛
大人赶到,还带着皇旨,原来他亲自告上京城,为我们洗净冤屈,这才保住我们
性命。」
  旺财乃是霍家饲养的一条大犬,霍追恩小时候经常骑着玩儿。霍夫人继续诉
说道,「经此一遇,我也算看清了,穷不跟富斗,富不跟官争,什么家世、功夫
都没用,生死不过是上面人的一句话,便和着你爹远离世事,找了块偏僻地建了
山庄。」其实故事的真相霍夫人只说了一半,那场灾难与她也有干系,当年她色
满天下,被一高官看上,起了色心。而她趾高气扬,仗着一身功夫教训了对方一
顿,高官为此怀恨在心,故意陷害霍家。这段记忆是她最不愿想起的,才知在她
从来不屑的官家眼里,他们这群江湖人根本是一丘之貉,争破了头的天下第一不
过是个笑话。那次的遭遇真的令她怕了,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急急忙忙地拉
着霍老爷退隐了。
  霍追恩听去,终于明白了薛家对他霍家的恩情,心中也是一番感慨,不由有
了自己是来报恩的觉悟,更加坚定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
  「恩儿,官场池水深,你要多加注意,绝不可胡来,所幸贤婿官位低,此地
又比较太平,应不会惹来什么麻烦。」霍夫人正色劝告道。
  说实话,官场的事霍追恩确实不懂,也想象不出有多可怕,除了自己嫁了个
当官的相公外,跟官场毫无瓜葛,所以也不担心。「孩儿明白。」
  两母子商量半响也没拿出解决孙子的主意,只好回去岔开话题。薛念终知道
今天岳母要来,特地早些归了家。霍夫人见着女婿就欢喜,深深为霍追恩不是女
儿感到惋惜,多好的相公啊,要倒退二十年,自己不要聘礼都愿意嫁!后来见天
色晚了,霍夫人难却盛情,便在薛家住下,准备次日再回山庄。
  霍追恩老想着孙子的事情,心里一直梗着,觉得有必要和狗官商量下,所以
把薛念终叫了过来。自上次商量纳小妾和卖嫁妆请师爷的事后,薛念终就对夫妻
俩坐下来商量事情多了一层阴影,总觉得发展到夫人要跟他商量的事情都是在磨
练他的神经。
  「那个……」霍追恩觉得很难启齿,支吾道:「婆婆说想抱孙子。」
  一句话换来薛念终一脸震惊,霍追恩这才反应过来,天,自己咋能这么说呢?
这话怎么听都是在催狗官圆房!「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我……」越解释越
黑,反而搞得自己红了脸。霍追恩那个焦急,口齿不清是紧张,脸红是害羞,加
上这番话,叉的,自己这表现简直就是欲迎还拒的小媳妇!
  薛念终看着他急红的脸蛋,心想要不是知道夫人是男人,这状况真要误会。
「夫人想怎么生?」能怎么生?根本不能生!当然又是劝他纳妾,所以薛念终严
词拒绝道,「我不纳妾。」
  不纳妾自然是要正房生了,要生肯定要圆房了,霍追恩深深感觉自己被调戏
了,居然敢问他想怎么生,亏这小子还是个读书的,竟这般下流!倒退两个月的
话,肯定要上前给他两嘴巴。「哼,你想都别想!」
  薛念终看着自家夫人羞红脸地提着裙子跑出屋去,十分地不理解,自己想啥
了?
             第十八回无奸不商
  霍夫人走后,霍追恩又回到了每天苦恼菜单的日子,他脾性本就暴躁,哪受
得了成天窝在家里发霉?被憋了几天,就忍不住给薛念终脸色看,薛念终不敢有
意见,还帮着想乐子给他解闷。
  「要不,你来给我送饭?」薛念终绞尽脑汁,终于给大少爷找到个合理的外
出理由。
  自然是遭到了霍追恩的不屑,不过第二天大少爷就带着桂圆光天化日之下拦
截了青平,把装饭的提篮抢走,大摇大摆地去了衙门。
  蔡捕头已经归队,觉得薛夫人很眼熟,尤其像那个揍他的恶人。不过他非常
识时务,人薛大夫人的身份摆那,别说长得像,就算真是本人,他也不敢指认。
霍追恩一开始见着他还有点心虚,但看人对他毕恭毕敬,没半点怪异,也就安了
心,沾沾自喜地以为对方没认出自己女装。桂圆就不如他坦然,一直深感内疚,
时不时地关心问候蔡捕头一番。
  薛念终早料到穷极无聊的霍追恩会同意送饭,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行动了,
心里很是高兴。大少爷跑了两天腿,觉得与其送饭来看着狗官吃,不如一起吃痛
快些。于是没几天,全县百姓都知道了高调的霍大少爷,媳妇给丈夫送饭倒是很
平常,但薛念终身为一县之官,随便差个下人便是,哪需要劳动自己夫人,薛夫
人竟亲自出动,可见两夫妻伉俪情深,半日不见就想念得不行。
  霍追恩懒得管这些闲人闲语,每天按时到衙门送饭,和狗官共进午餐,还可
以在城里兜一圈后再回家。薛母见小两口如此甜蜜也高兴,还给他新裁了一件衣
裳。
  霍追恩穿着新衣裳又领着桂圆来到衙门,一进门就看见薛念终跟付小舟躲在
内堂交头接耳,姿势甚是亲密,嘴都快贴在薛念终耳朵上了。
  「爷。」桂圆赶紧唤了一声。
  薛念终发现他们,笑脸盈盈地迎上来,付小舟也礼貌地行礼。霍追恩打发似
的嗯了声,叫桂圆把饭菜摆好。自霍追恩送饭以来,付小舟对薛夫人大为改观,
觉得她没有自持娇贵很是难得,识趣地退了下去。
  「你们……说什么呢?」霍追恩咬咬筷子问。
  薛念终给他夹菜,笑道:「没什么,一个小案子罢了。」
  「嗯,什么案子?」霍追恩很想知道。
  「李家公子将人打伤,被我们抓了,他家里来求放人,难缠得很,我和小舟
商量怎么打发人走。」薛念终如实回答道。
  霍追恩对案子没什么大兴趣,倒觉得小舟小舟的有点刺耳,没见狗官直呼蔡
捕头的名字啊,他们这些死读书的不是最讲究称呼么?叫这么亲密成何体统?一
顿饭吃得闷闷不乐,霍追恩一吃完就催促桂圆收拾东西回家,薛念终把他送到门
外。
  桂圆笑嘻嘻地提着空篮子跟在后面,一路刺激霍追恩。「少爷,你今天吃得
好少。」「少爷,你走这么快干嘛?」「少爷,爷好像没注意到你的新衣服呢?」
  「再啰嗦撕了你的嘴,谁要他注意了!」穿新衣服是给婆婆看的,霍追恩觉
得自己还没疯到要穿女装给狗官欣赏。
  主仆俩走到街口,忽然窜出两人追在他们后面薛夫人薛夫人地叫个不停。霍
追恩根本没薛夫人的自觉,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被人追上拦下。拦他的人是一
老一少,看模样也是一对主仆。
  那老者慈颜善目的,行礼道:「薛夫人请慢走。」
  霍追恩不禁纳闷,问道:「你谁啊?」
  「小人是济仁堂的店主钟雄友,有礼了。」济仁堂是城里最大的药铺,钟老
板一脸和颜悦色。
  霍追恩只去济仁堂买过一次补药,并不认得这位钟老板,只觉得此人笑得他
爹一样的老奸巨猾。「你有何事?」
  钟老板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厮立刻递上一盒子,打开来是一根人参。钟老
板道,「薛夫人,这只人参头长、皮黄、纹细、形美,是难得的佳品,可有兴趣?」
  原来是来卖东西,霍追恩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参,虽对药材没什么研究,但此
参一看就是上品,不禁心动,想弄回去孝顺婆婆。「多少钱?」
  「薛夫人若喜欢,拿去便是。」钟老板直接将盒子递了过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霍追恩当然不肯收,道:「那我不要。」说罢转身
就走。
  「哎呀,误会误会了。」钟老板赶紧又拦下,道:「薛夫人有所不知,小人
在此经商多年,得到薛大人不少照顾,一直想回报大人,无奈大人总是谢绝。」
  「那我更不能收。」霍追恩拒绝道。
  「这样吧,算薛夫人二两银,可好?」钟老板不肯泄气。
  这根参起码值十两,霍追恩心想狗官也允许手下收点小东西,自己花二两买
根好参也不算过分,于是付了二两银,又绕去菜场买了只鸡,兴冲冲地拿回去让
陈妈炖给薛母喝,还给薛念终留了一碗。
  薛念终回家后就喝上了汤,虽然很感激夫人的关心,但觉得奢侈了点。而且
夫人喝就好,不用特意给他留。
  「不贵,钟老板半卖半送的。」霍追恩答道。
  一句话差点让薛念终打翻了碗,脸色大变,道:「钟雄友?」
  霍追恩看他脸色就感觉不妙,反问道:「是啊,怎么了?」
  人参都炖了且喝了,薛念终只好道:「夫人,麻烦你——明日把钱补给他。」
  「怎么回事?」
  「中午与夫人说的那李家之子正是钟雄友的外甥,他来送了几次礼,都被我
赶走了,所以才向夫人下手吧。」
  「……」
  霍追恩到这边只有几个月,最近才开始出门,当然不知道这些人的亲戚关系,
不禁悔恨自己贪图小便宜,也恨那姓钟的奸商,简直和他爹一个样!
  第二天一早,霍追恩和桂圆去了济仁堂,带着大半年的伙食费,本来他又打
起嫁妆的主意,再次被薛念终阻止了,孰料钟老板远比他想象中的难缠。
  「薛夫人,何必这么客气。」钟老板笑得很奸。
  霍追恩经常吃奸商的亏,最讨厌和他们打交道,怒气冲冲道:「那人参多少
钱我补你,你外甥的事帮不了你!」
  钟老板才不焦急,笑道:「就薛大人一句话的事,行个方便嘛。」
  「不可能,你再不说,那参我就当只值二两了!」霍追恩不肯妥协。
  钟老板见无可挽回,立刻冷笑道,「薛夫人您这可就不对了,价值百两的参
您可只给了二两,跟抢有什么分别?不妨找乡民们来评评理!」他声音洪亮,故
意引来群众围观。
  百两?这可真是抢了!霍追恩怒不可解,恨不得上去踹这无赖几脚,但当着
这么多人又不能真动手。为根破人参付一百两,他才没这么傻,可情势一面倒地
偏向钟老板那边,甚至有议论声说他仗势欺人,弄得他更是火冒三丈。
  正在胶着时刻,几声闪开传来。霍追恩扭头一看,原是蔡捕头来了,还有身
着官服的狗官。薛念终今早去到衙门仔细一想,觉得直爽的夫人去面对奸猾的钟
老板肯定要吃亏,便带着人过来了。
  钟老板有把柄在手,毫不畏惧,皮笑肉不笑道:「薛大人怎么有空来小民这?」
  薛念终冷冷瞥他一眼,厉声呵斥道:「钟雄友,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
拿下!」
  经商的哪敢真和官爷作对,钟老板一见蔡捕头气势汹汹地过来,立刻被镇住
了,哭笑道:「大人,小人不明白。」
  「好,我就让你明白。」薛念终道,「你外甥伤人之罪已判,你竟想贿赂本
官放人,光凭这条本官便能治罪于你,但本官念你爱外甥心切,又是初犯,只是
打发你走,不料你竟转而行贿我夫人,欺我夫人不知事情缘故,现又企图讹诈我
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判你?」
  「大、大人饶命啊!」钟老板吓得扑通跪下了,哭得稀里哗啦,见蔡捕头真
要来抓他,朝霍追恩求道,「薛夫人,小人知错了,那人参只值十两,小人不敢
了。」
  霍追恩默默扭过头,才不理睬他,心里骂了句活该。桂圆数了八两出来,搁
在药铺的柜台上。
  「夫人,请。」薛念终招呼他走。
  霍追恩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狗官当着这么多人面也对他彬彬有礼,令他很
有面子,不禁心情大好。
             第十九回惹火烧身
  霍追恩的日子过得很安逸,吃得饱睡得好,相公疼婆婆爱,被人当大爷捧着,
一丁点烦恼都没有,比在逸龙山庄的日子还自在,令他不禁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
错。
  中午去衙门送饭的时候,霍追恩就在想吃完饭回家也没意思,不如等到傍晚
和狗官一起回家。不料一进衙门又看见薛念终和付小舟黏在一块窃窃私语,一副
很神秘的模样。他咳嗽了两声,薛念终转头看见他,居然一脸铁青,然后把手上
的一堆东西塞到付小舟怀里,换了副和善的面目来迎接他。
  霍追恩当然好奇,当然要刨根问到底,结果薛念终却回答他没什么,任他如
何追问都不肯透露。大少爷立刻不高兴了,既然没什么,那干嘛不能说?付小舟
能知道,他为啥不能知道?最后搞得一顿饭吃得很不愉快,大少爷还不肯死心,
问狗官刚才拿了什么给付先生。
  薛念终面色一沉,道:「夫人,你先回去吧,下午我要和小舟出去。」
  霍追恩吃惊不小,一直被狗官捧着,哪遭受过这样的待遇,顿感郁闷不已,
泄愤似的在城里游荡不肯回家。桂圆最会察言观色,见他这副模样不仅不担心,
还偷偷乐着,觉得少爷的脾气就该治治。
  县城就那么大点,霍追恩现在又熟门熟路,很快就转了两趟。桂圆跟着瞎窜
了半天,一路向他念叨抱怨,搞得他心烦气躁,威胁说要把她卖掉,就卖给城西
那个打铁的做媳妇。
  「少爷你真是,亏我伺候你这么久,也不给找个好人家。」
  「打铁的哪里不好?人老实又有力气。」
  「哼,要力气来干嘛,找相公就该找爷那样的,人好有本事又贴心。」
  「呸!」霍追恩斜她一眼,心想混蛋狗官有啥好的。
  桂圆还是一直唠叨个不停,突然发现大少爷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这边,目光
紧紧追着远处。「少爷?看什么呢?」
  霍追恩回过神来,表情困惑地说道,「看到个身影很眼熟——应该不可能啊。」
他摇摇头,看天色也不早了,可不能比狗官晚回家,道:「不管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往回走,霍追恩却对那一晃而过的身影十分在意,彼此相识多年,哪会
认错?但怎么也想不通对方来此的目的,这种与世无争的小地方,肯定没有跑腿
的理由,那只能是来找他了,千里迢迢地跑来寻他是为何事?虽然彼此是刎颈之
交,但自己嫁人的事并未告知,实在丢不起那人!
  走到薛家院子时,只见一高大身影踌躇于院外,此人一身简单的武夫打扮,
魁梧挺拔,正气凛然,浓眉大眼,一脸严肃。
  霍追恩见到此人就一个念头——调头跑,孰料桂圆见着熟面孔,立刻甜甜地
唤了声,「这不骆公子吗?」气得霍追恩真想把她卖了。
  此人乃是与霍追恩同被奉为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追风刀骆竞天,三高各有千
秋,难分上下,又因所用兵器被称为「双刀一剑」。
  骆竞天在城里窜了大半天才找到这边,正愁如何是好,见到桂圆不由大喜,
道:「桂圆姑娘,看来我是找对了。」
  霍追恩躲在后面不敢吭声,桂圆又道,「骆公子是来找少爷吗?」
  「正是,请问他在吗?」骆竞天略显急切地问道。
  桂圆扭头望向霍追恩,骆竞天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不禁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霍追恩顶着一身女人打扮,黑着脸喊了声,「骆大哥。」
  骆竞天感觉这位姑娘的身形、面貌、声音都挺熟悉,但又不敢肯定,「你是
……」
  「我是霍追恩。」霍追恩很不愿意承认道。
  「你是……恩弟?!」骆竞天惊得合不上嘴,私底下霍追恩与他有结拜之义,
霍追恩为小。
  就知道会这样!霍追恩一脸难堪,答道:「是。」
  骆竞天无法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他去逸龙山庄询问,只知霍追恩已到这边成
婚,当时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怨怪这个恩弟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大哥一声,
没想他急急赶到这边,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原来恩弟不是恩弟,而是恩妹?
不是娶媳妇,而是嫁相公?
  「大哥,别站在这,我们进屋说。」霍追恩躲着骆竞天的目光,抬脚想走。
  桂圆忙一把拉住他,道:「夫人,你太乱来了!」
  霍追恩这才大悟,是啊,简直太乱来了,上次他穿个男装都差点被打死,这
要带个男人回家,岂不要被拖去浸猪笼?「大哥,不好意思……我、我夫君还未
回来,不便请你进去。」
  恩妹,夫君,骆竞天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一句话都说不出。
  「要不,我们去茶楼坐坐吧。」霍追恩一方面感觉站这里很尴尬,一方面也
担心婆婆和陈妈会发现,急着带走骆竞天。
  可骆竞天还是傻愣在那,目瞪口呆的,喊都喊不动,霍追恩心里着急,再站
这儿别说婆婆他们,狗官都得回来了,故而上前拉着骆竞天走。偏偏不巧的是,
薛念终回来了,正好撞见两人一拉一扯地往外走。
  霍追恩有种被当场抓奸的罪恶感,急忙解释道:「这这这、这是我大哥!」
赶紧松了手。
  骆竞天这才勉强回神,但目光离不开霍追恩,侧着脸向薛念终抱拳道:「在、
在下……骆竞天,是恩、恩弟的大哥。」
  该有的礼节薛念终不会失,客气地报了自家姓名,又问两人要去哪。
  「去、去吃饭,该吃饭了嘛。」霍追恩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在家里吃。」薛念终道,语气一如往常,但表情显然不够和善,扔下这句
后,就推门进了屋。
  霍追恩意识到狗官生气了,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但那生硬的态度一定是生
气了,还是生他的气!而骆竞天哪曾遇过这事,还是一脸木讷地立在那,霍追恩
苦恼地叫他吃饭,便领着人进了薛家。
  一顿饭吃得很是拘束,幸好薛母对霍家不太清楚,所以薛念终三两句就糊弄
过去了,说骆表哥是经商路过此地,顺便来看表妹。霍追恩不敢否认,骆竞天也
不敢反驳,各自埋头吃饭。但骆竞天忍不住时不时地瞅瞅霍追恩,看得霍追恩冷
汗直流,多次递眼色示意别看了,无奈骆木头领会不了含义。
  这些薛母看不见,陈妈却都看见了,这骆表哥的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商人,
表哥一说纯属瞎掰吧?而且如此大胆地眉来眼去,少奶奶也太不检点了!但见少
爷熟视无睹,也就不敢多嘴。
  等吃完饭,薛念终也不管他们,由他们在客厅闲聊,自己回屋去。霍追恩倍
感压力,陈妈的态度活像要把他拖去浸猪笼的,现在狗官还让两人独处,这是嫌
他死得不够快吗?
  「恩……妹。」骆竞天唤道。
  妹个头!霍追恩愤恨地打量他一眼,道:「大哥来找我有何事?」最好是有
急事,不然这遭太不划算了!
  「这个……唉。」骆竞天叹气道,「本来是有事的,武林各派围攻英雄山,
名剑门有意邀请『双刀一剑』助阵,可我看你现在这样,大概去不成了。」
  英雄山,英雄教!霍追恩一听便激动不已,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梦想能与英
雄教主再战,可是现今这情况……「大哥抱歉了,我是想去的,但确实走不得,
就算狗官同意,婆婆那边也不好交代。」突然带个男人回来,还要和这个男人跑
出去一两个月,别说狗官和婆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
  「狗官?」
  「厄……是爱称,爱称啦!」
  「明白了。」骆竞天顿时有种恍然若失的惆怅感,道:「那大哥先走了,以
后再来看你。」
  霍追恩听得心头一紧,赶紧低声跟他说下次你放个暗号什么的,我自会来寻
你,千万不能让狗官和婆婆发现!骆竞天点点头,还是保持那副失落模样,霍追
恩也不知道他这是犯啥病,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恩妹,」临走前骆竞天愁眉不展,强颜欢笑道:「你真不够意思啊,也不
早点告诉大哥你是女儿身。」
  霍追恩嘴角一抽,算了,懒得解释,被当作女人总比男人嫁男人好。
  骆竞天心中说不出的苦,想当年杯酒言欢,结义金兰,若是早知恩弟是恩妹,
他……早就上门提亲了。不过恩妹一直对他隐藏身份,也说明只当他是大哥,并
非夫君人选。
  霍追恩送骆竞天离开后,在院子里徘徊了半天,苦恼怎么跟狗官解释,最终
也没想出个主意,忐忑不安地回了房间。
             第二十回柳暗花明
  薛念终在看书,他平时也读书消遣,但通常是先把霍追恩的无聊打发后才挤
得出一点点阅读时间。今天的薛念终却对大少爷不闻不问,自个埋头读着书,令
大少爷有点……说不出的不自在。
  「厄,下棋吗?」霍追恩试探着询问,薛念终抬头看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挪
回书上。「那……你给我念个故事?」大少爷不死心地说,这次薛念终连头都懒
得抬了。
  霍大少爷对狗官的态度极其不满,直接将书夺了去。「喂!你有什么不满意
的直接说,闹什么别扭!」
  薛念终对大少爷的霸道早已习以为常,淡然地抓过桌上的茶杯,满上一杯递
过去。霍追恩虽然暴躁,但不至于蛮不讲理,接过茶杯坐下,等薛念终发话。
  「夫人,骆公子是何人?」薛念终不急不怒,表情温和。
  霍追恩就怕他不问,赶紧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结拜大哥,以前混武林认识
的。」
  「只是这样?」薛念终不是不相信,而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当然了!」霍追恩爽快答道,心道表哥可是你说的,不关我的事。后又怕
狗官乱想,补充道:「我跟骆大哥一直以兄弟相称,你别误会。」
  薛念终却是面色一沉,反问道:「兄弟?」
  「是啊。」霍追恩觉得骆大哥一直清楚他是男儿,当然不会有什么情愫,这
么一解释应该能消除一切误会。
  可薛念终不这么想,不单不这么想,还误会得很严重!骆公子若不知夫人的
真实身份,那能解释为他对义妹动了心,虽然这也令他不是很乐意,但只要夫人
没那心就好。可骆公子明明知道夫人是男人,还露出那种眼神,该如何解释?两
人早已相识,骆公子也中意夫人的男儿身的话,自己还有何优势?再者夫人已嫁
于他,此人当着他家人的面都不知检点,叫他怎么忍?「他来此作何?」
  「他想邀请我同去英雄山对付魔教,我已经拒绝了。」霍追恩听狗官的口气
带怒,纳闷怎么说了半天还这样?
  薛念终又是一怔,问道:「他功夫很高?」
  「嗯,比我厉害。」霍追恩说完,赶紧又补了句,「就厉害一点点而已。」
  「夫人,」薛念终突然语气急切起来,道:「你别再跟他见面了,可以吗?」
  「啊?!」
  「也请他别再来这里。」
  霍追恩真没想到狗官的醋意这么大,不禁好笑,道:「你真是——都说我跟
大哥没什么了,而且他来不来我哪管得了,大不了下次我叫他别跑到家里来。」
  「夫人!」
  「嚷什么,我跟大哥的事全跟你说了,毫无隐瞒,你瞎担心个屁,我霍追恩
没那么随便,你再这番就是不信任我,再说了,你跟付先生的事我可从来没说过
什么!」
  「夫人你……胡说什么?」薛念终一脸不可思议。
  霍追恩说完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能拿这事和付小舟的事相提并论?一个是疑
点非常多的红杏出墙,一个是八字都还没一撇的断袖分桃,怎么看都是红杏出墙
的可能性比较大,叉!
  薛念终这下真是生气了,他喜欢夫人,疼爱夫人,不代表他对其他男人也有
兴趣,夫人这番话不仅是对他的羞辱,也是对文人的侮辱!
  「那,一人让一步,就当这事过去了。」霍大少爷挺想道歉的,但又放不下
架子。不料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薛念终不吭一声地起身,然后走出了屋子。
「喂!狗官,你去哪?」大少爷急忙追到门口,见薛念终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房。
他顿时心头一凉,看来狗官真发火了,很想拉人回来,又安慰自己兴许冷静会就
好了?
  没想到薛念终一整个晚上都没回屋睡觉,霍追恩那个纠结,直到天亮都没合
眼。后来看着桂圆进屋来找了套薛念终的衣服抱出去,搞得他更是暴躁,发狠地
想让你气,气死算了,居然敢给他颜色看,今天不给送饭了,饿死你个混蛋!
  可惜大少爷狠不下那心,那么弱不禁风的狗官哪能再挨饿?而且他也想间接
地哄哄狗官,所以一大早就叫青平买了只猪蹄回来,拿给陈妈炖。
  不过陈妈显然对这位少奶奶意见很大,一边发狠地剁着猪蹄,一边咬牙切齿
地说故事,「少奶奶,你听说了没?那张家的小妾偷男人,被拉去游街了。」
  霍追恩听得心惊胆寒,感觉陈妈那几刀都是在剁他,心里不禁大呼冤枉,他
和骆大哥都是男人啊,哪可能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又想到陈妈都恨不得剁了他,
狗官岂不气疯了?
  亲自把饭送到衙门外,大少爷不知狗官消气没,不好这么闯进去,就叫桂圆
送入内,独自在外面等,心里却挺期望狗官来请他进门。但等到的是两手空空的
桂圆,说爷让他们不必侯着,他会把提篮碗筷拿回家。
  霍追恩又气又闷,很是委屈,往日被狗官捧那么高,突然跌了下来,令他无
法适应。要是狗官不理他了咋办?要是狗官写休书了咋办?要是狗官……娶小妾
了咋办?整个霍家都不会帮他的,要是连狗官都不站在他这边了,后半辈子岂不
注定孤苦伶仃了?
  入了夜,薛念终对大少爷依然采取无视态度,吃过晚饭后就回客房看书。暴
躁的霍大少把薛念终的枕头扔在地上踩了两脚,踩完后又怕到睡觉时候狗官会回
来,又给捡了起来,狠狠地拍打干净,结局当然是狗官压根没回来过。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霍追恩踏出房间,看到客房的灯还亮着,冲过去一脚
踹开了门。薛念终已经更衣上了床,对他的突然闯入并不感到意外。
  「跟我回房去。」霍追恩压着怒火道,「婆婆要知道你住在客房,会怎么看
我?」他才不会低头道歉,绝不会!
  薛念终客客气气地回答他,「夫人多虑了,娘亲若问到,我自会去解释,这
儿挺好的,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你!」霍追恩愤怒不已,要是换个人,早被他揍死了。「不回去是吧?—
—好。」大少爷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薛念终看他气势汹汹的模样,以为自
己得挨巴掌了,不料大少爷却是把鞋子一蹬,躺了下来。
  「得,你睡哪我就睡哪,我陪你行了吧!」霍追恩气鼓鼓地哼了声。
  薛念终没想到夫人会来这么一招,一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一个激灵坐起身,
愣在床边不敢动,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睡觉,愣着干嘛!」霍追恩见人躲那么远,直接抓住对方胳膊,硬拉来躺
在自己身边。
  薛念终的气力不及霍追恩,轻易就被制服了,被子盖过来的时候搞得他又慌
又乱,他一直跟夫人同床分被,这种盖一条棉被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他感觉很尴
尬,还很紧张,因为他摸不清夫人是何用意。
  霍追恩倒是坦然得多,为了防止薛念终再跑,还死死拉住人胳膊。一刻间里,
两人除了眨眼睛,就没啥动作。
  「狗官,」大少爷率先打破了沉默,道:「还在生气?」
  薛念终不吭声,要说多生气也没有,就是心里不舒坦。
  没等到答案,自知理亏的霍追恩只好又道:「真是,算我怕你了,说吧,你
要怎样才消气?」
  大少爷倒是表现得坦荡荡,可薛念终哪敢怎样?想了半响也没开口,大少爷
又催,他只好随口扔了句出来,「亲一下吧。」
  「什么!?」霍追恩猛地坐了起来。
  吓得薛念终往后一缩,他发誓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真没有轻薄之意,也不知
道自己是搭错了哪根弦,居然冒出这种念头。可要说一点都不想也是假话,和夫
人相处这么久,感情都浓了,自己又这么喜欢夫人,当然会想。但夫人不同意,
他即没那能耐,也没那胆子,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正在这时,霍追恩突然凑了过
来,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夫夫夫……夫人?」薛念终大为震惊,难以置信。
  「可以了吧?」霍追恩又挪得远远的,道:「跟我回房!」他下床穿好鞋,
看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生拉硬拽地把人拖了下来。「走啊,再磨蹭要天亮了。」
拉着人回主房,他惊奇地发现狗官的脸红了,脸皮竟这么薄,真是——他都没不
好意思呢!
             第廿一回不上不下
  霍追恩今天起得很早,薛念终一睁开眼就看见大少爷提着长裙跑进来,冲他
道,「狗官你醒了,我还怕你睡过头。」
  薛念终有点难为情,还有点心虚。昨夜里夫人拖他回屋子,发现自己的枕头
居然完全变了形,夫人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清,最后干脆把枕头扔下了床,说两人
共枕一夜凑合凑合。共枕自然不可能分被,共枕同被当然不可能让断水剑搁在中
间。一个枕头的长度又只有那么点,两人就极其亲密地挨一块,后来等夫人睡着,
他还偷偷地抱了夫人一下。现在看见摆在梳妆台上的断水剑,就令他想起夜里的
不规矩。
  霍追恩把叠好的衣服递过来,道:「狗官,你的衣服,桂圆老早准备好了。」
确实,大少爷郁闷的时候折磨人,高兴的时候同样折腾人,一大早就把丫头喊了
起来。
  「多谢夫人。」薛念终接过,开始穿戴。
  霍追恩从小到大穿衣束发都有人伺候,现在更是由桂圆一手包干,见狗官一
个人就穿得整整齐齐,很是佩服。看他身后的衣衫没理顺,大少爷便伸手给他理
了理。薛念终对夫人突然表现得如此贤妻相当意外,又挺高兴夫人终于认可他了。
  「狗官,吃早饭。」
  「狗官,试试这汤,熬了一夜呢。」
  「狗官,你中午要吃什么?」
  「狗官,……」
  念叨到出门,薛念终是很高兴夫人这么关心他,但这种称呼未免有点不妥,
没外人的时候觉得挺亲密,当着外人的面就像骂人的话了。看桂圆嬉笑的模样,
活像看笑话似的。
  「夫人,可不可以……」薛念终临走前悄悄跟霍追恩打商量,「别叫我狗官?」
  霍追恩一怔,他是喊顺口了,仔细想想确实不雅,道:「那叫什么?」若要
他天天相公、夫君的,他还真叫不出口!
  其实薛念终也听惯了狗官,但夫妻关系都突飞猛进了,这称呼也该进步下。
「夫人唤我名字如何?」他对夫人唤他相公是蛮幻想,但估计只能是妄想。
  「薛、念、终。」霍追恩念一遍,觉得不如狗官的感觉好,道:「好绕口,
不要不要。」
  这一声称呼却叫薛念终听得恍惚,终于从夫人口中听到自己名字,感觉很奇
妙。本想让夫人唤他字号,但又觉得这样反而拘束,还是随心所欲的好。「夫人,
我先走了,晚上再商量。」
  霍追恩送人到门口,眼巴巴地看人走远了才回屋,写了菜单给青平去采购,
开始苦恼狗官的称呼问题。「薛,念,终。」他一边念一边写下,还顺便写了狗
官、相公、夫君等多个称呼。
  桂圆看他的模样不禁好笑,她伺候大少爷这么久,除了练功,何时见人这般
专注过?大少爷还浑然不知,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恭喜少爷,和爷情投意
合。」
  霍追恩震惊了,料想这丫头肯定是看到他胡写的那堆相公夫君,赶忙一把将
纸揉成团,准备毁尸灭迹,解释道,「胡说什么!我……我们都是男人!」
  「怕什么,老爷和夫人都同意了,薛老太太又看不见。」桂圆坏笑道,「爷
不介意就行了。」
  说得轻松!霍追恩冷她一眼,他才不管那对无良爹娘怎么想,最关键的是狗
官能不介意?狗官那腐朽的死脑子,要知道自己娶了个男人做媳妇,恐怕会活埋
了他,再去找他爹拼命,最后一把火烧了逸龙山庄。好吧,可能没这么凶悍,但
也许会大受打击,上吊自尽?那他到时候不仅寡了,还有何颜面见婆婆?就算也
没这么严重吧,要是因此受了刺激,人变得疯疯癫癫的呢?自己岂不是害人全家
了!
  「去去去,找个新枕头来。」霍追恩把人赶走,深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因为一
些模糊的暧昧昏了头,绝不能让狗官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能让薛家毁在自己手
里!
  所以中午送饭的人又换回了青平,薛念终本来很期待夫妻和好后的第一顿午
饭,见着青平过来,不禁纳闷夫人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啊?难道是换称呼的事
情让夫人不高兴了?
  薛念终一脸忧心忡忡,饭菜几乎没动。提篮拿回去时,青平还被少奶奶训了
一通,责怪他不监督爷吃饭,下次不要他送饭了。青平觉得很委屈,心想你们两
夫妻闹别扭,倒霉的却是自己。
  等晚上回了卧房,薛念终更是发现枕头变回了两个,被子恢复了两条,断水
剑也摆了回去。夫人虽然没对他冷眼,但也没多少热情。令他心中一痛,自以为
彼此关系近了一大步,原来是自作多情。夫人劝他回房,估计真的是不想被娘亲
责问而已。
  霍追恩当然察觉到薛念终的郁闷,可是能怎么办?狗官肯定是喜欢他的,对
他一直很好很尊重,他也觉得狗官很好,自己要是女人就无所求了!可他是男人,
雷打不动的事实,不是当媳妇的料,更没法传宗接代。某一天狗官知晓了这个事
实会怎么看他?欺骗?戏弄?侮辱?不管是哪一个,都会伤害到狗官,伤害到薛
家,他不想当罪人。
  「夫人。」薛念终不甘心,觉得夫人那种性格,如果不是对他动了情,怎会
愿意吻他?「我们谈谈,好不好?」
  霍追恩心里咯噔一下,吞吞吐吐道:「谈什么?」
  薛念终皱皱眉头,道:「夫人,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或许会嫌弃我。」
  嫌弃个屁,老子自己都这怂样!霍追恩心里骂道,似乎料到狗官将要说什么,
不禁大汗淋漓。
  「夫人,有些话,我一直没有说过,成亲这么久,早该说了,可我怕你知道
后心里有负担,所以不敢说,我是想告诉你,我……」
  「不要说!」
  霍追恩大吼一声,情绪激动道:「千万不要说,不准再提一个字!」
  薛念终见他反应如此大,只得闭嘴,其实他想说我知道你是男人,待在我的
身边非常委屈,但请你相信我,我会尽力补偿你,你的抱负你的愿望我都会陪你
完成。可是夫人不让他说,一个字都不准提。
  「我去找婆婆!」扔下一句话,霍追恩就逃了,薛念终连唤他好几声都不回
头。
  霍追恩感觉心惊肉跳,即紧张又害怕,狗官一定是要表白,可是他没办法答
复!他觉得自己遭到报应了,自己以前那么欺负狗官,所以现在活该遭罪。他该
痛恨他老爹,一切的悲剧都那死老头造成的,老头那些主意全是狗屁,他就是死
都不该答应!如今可好,叫他咋办?拒绝,狗官必然伤心,自己于心不忍;接受,
狗官发现他是男儿,面临更大的悲剧。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愿见到。
             第廿二回无可奈何
  霍追恩真的去找婆婆了,薛母倒是很欢迎,但大晚上的不跟自己相公亲热,
跑来找婆婆又没话说,着实让老人家担忧。她极其疼爱这个媳妇,想一个千金大
小姐远嫁到这穷地方来受苦,待人心善又很孝顺,真是薛家几辈子积下的德。所
以陈妈暗着向她透露媳妇有浸猪笼的行为时,还被她训了一顿。
  「媳妇,你怎么了?」薛母见人老走神,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关切地问
道:「是不是终儿欺负你了?」
  「啊?」霍追恩一直心不在焉的,连忙摆手回答道,「没有,没有。」
  薛母心痛死这个媳妇,人都不敢回房了,还说没被欺负,道:「陈妈,你去
把终儿叫来。」
  霍追恩一听还得了,他来此就是为了躲人,急道:「婆婆不要叫他,我陪您
聊聊天,不用他过来。」
  薛母见此更觉得自家儿子做了啥混账事,让媳妇委屈成这样了!坚持要把薛
念终叫来训话,霍追恩又劝又求都没用,而薛念终一过来就被呵斥跪下了。
  「终儿,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媳妇的事?」薛母正言厉色,根本不容许儿子解
释,道:「媳妇都气得不肯回房了,你还不认错!」
  霍追恩不禁心虚,狗官哪有什么错,分明是自己在闹别扭,无辜被冤枉的狗
官肯定得反驳。薛念终却抬头看看霍追恩,道:「夫人,我错了,你跟我回去吧。」
彼此目光对上,霍追恩慌忙避开。
  薛母并不满意,道:「你给我好好跪着,媳妇什么时候原谅你才准起来!」
  霍追恩大惊,哪有官人跪夫人的,薛母真是对他比亲生的还亲。「婆婆,夫
君没欺负我,别让他跪了。」
  「媳妇,你别怕,有我为你做主。」
  「不不,夫君真没欺负我。」
  薛母半信半疑,但又不见儿子有任何辩解,究竟是媳妇袒护还是儿子冤枉?
  霍追恩见不起效,狗官又不说话,心急地跪在了旁边,道:「婆婆,是我自
己心里不舒坦,不关夫君的事。」
  薛念终也道,「我没照顾好夫人,是我的错。」
  霍追恩大急,狗官傻了啊?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全是自己胡闹,给人使了半
天眼色,想让对方别瞎承认错误。
  薛母听见媳妇也跪下了,哪里舍得,忙道:「你们没事就好,夫妻俩要和和
睦睦的,都起来吧。」
  霍追恩爬起来,瞥见陈妈看他的目光有点……像看害人精的味道,又开始心
虚起来,心中暗道幸好婆婆是薛母,要换了陈妈,恐怕要家法伺候了。
  薛念终凑到他旁边,客客气气道,「夫人,跟我回去吧。」
  霍追恩深感自己这遭躲得尴尬,赶紧点点头。两人向薛母问安,都回了房去。
待回房后,旧问题又来了——薛念终很想跟夫人谈谈,霍追恩只想赶紧上床睡觉。
  「夫人,你听我说。」
  「不准说!」
  「我不说那个,说别的。」
  「那……是什么?」
  薛念终还是抱有希望的,夫人虽然躲他,但没有拒绝他。「夫人,我……我
很喜欢你。」不让他提男儿身,那表白该行了吧。
  混蛋!霍追恩心中大骂道,脸颊猛地红了,都说不准说,怎么还是说出来了?
他这么辛苦地逃避,死狗官怎么不懂呢?让他怎么回答啊!「你……我……我要
睡觉。」
  「夫人,」还是没有被拒绝,薛念终也很郁闷,夫人何苦这么吊着他?眼睁
睁看着夫人手忙脚乱地往床上爬,他不甘心地凑了过去,「夫人。」
  霍追恩一心想躲被窝里,一个劲往里面钻,薛念终拿他没办法,干脆一把将
人和被子都抱住了。
  「放手,你干什么!」霍追恩打娘胎至今,头次被人抱了个结实,感觉很紧
张又很不好意思。其实他完全可以一脚或者一拳将人打翻下床,但是他下不去手,
所以只好用眼神抗议。
  「夫人,」薛念终见人不反抗,当然不会松手,「我真喜欢你。」
  「闭、闭嘴!」霍追恩扭来扭去,最后变成了两人正对的姿势。
  薛念终牢牢压在他身上,虽然遭到一点点推搡,但完全不具备威胁性,倒是
很有任人宰割的味道。「夫人……追恩,我喜欢你。」
  霍追恩瞬间目瞪口呆,第一次,狗官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他们相处这么久,
狗官总是以尊称夫人相称,连娘子都不曾叫过,此时一声追恩几乎叫他缴械投降
了。「狗官,放……唔……」
  薛念终突然吻了下来,霍追恩一激动,伸手紧紧抓住对方胸前的衣服,非但
不是推开,而是拉得更近,无疑给了薛念终极大的鼓励,他牢牢吻住霍追恩的双
唇,轻而易举地撬开唇齿,将舌头渡了过去。
  「嗯,嗯……」霍追恩并不抗拒,很大方地接纳对方的入侵,彼此唇舌变换
着姿势交缠,整个过程令他十分享受,忍不住吮吸深入的舌头。
  薛念终见夫人如此配合,大胆地将手伸进了被子。霍追恩逐而反应过来,闪
电般抽开对方已经爬上他衣带子的手,用力推开压上来的身体,恼羞道:「够了,
再乱来就揍你!」
  夫人不让,薛念终也不敢强来,老老实实地缩回床边。霍追恩赶紧背过身去,
把拉开的衣服重新系好,看不出狗官下手居然这么快,他要再晚一步制止,裙子
都得被脱掉了!
  「愣什么,睡觉了,你明天不用上堂啊!」霍追恩口气不善地喝道,把人拉
上床,只盖了一条被子,另一条被子和断水剑都被挤到里边去了。
  枕头有了两个,睡起来宽敞许多,薛念终木木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左思右
想都搞不懂夫人的心思,夫人分明很愿意接受他,为何还是将他推开了?霍追恩
也满腹心事,他对狗官自然是接受的,也挺想亲热,可身体不允许啊,一脱开就
暴露了,什么都玩完了!
  薛念终不气馁地又伸手去抱住霍追恩的腰,霍追恩见他只是搂着腰而已,应
该不会发现什么,所以也没拒绝,两个人又挨得很近很近。薛念终更郁闷了,夫
人一丁点抗拒都没有,还自动往他怀里凑,怎么会推开他呢?他想不明白,霍追
恩也很纠结,同狗官亲近的种种行为完全出于他无意识的,心里接受了这个人,
身体也就跟着接受了,要不是碍于自己的男儿身,早翻云覆雨了!
  两个人眨了半天眼睛,薛念终突然想起点事情,便松开了手。搞得霍追恩突
然很不习惯,急道:「你干嘛去?」
  「灯还没吹呢。」薛念终回答,想下床吹灯,屋里都还亮堂堂的。
  「真是,睡得好好的爬起来作甚!」霍追恩不让人去,非常自觉地把对方手
拉来放回腰上。然后他摘下刚才急着上床而忘了取下的发簪,随即掷了出去。
  嗖的一声,灯灭了,屋子里变得一团黑。
  薛念终默不吭声,老实地抱着夫人,心情很微妙,暗自感慨这招还真是方便
啊!
第廿三回渐入佳境
  霍追恩这几天都早起,和薛念终一起吃早饭,然后送人到大门口,把午饭和
晚饭打点好后就到了中午,兴高采烈地送饭过去,在衙门赖几个时辰,再和薛念
终一起回家。到了晚上就早早滚上床亲热,一直到疲惫了才安心睡觉。
  对比霍追恩的兴致勃勃,薛念终就显得很郁闷了,夫人似乎对亲吻、拥抱异
常偏爱,有时候还没上床就扑了上来。两人衣冠楚楚地从床头滚到床尾,什么姿
势都试过了,他还能啃啃夫人的脖子,咬咬夫人的耳朵。然后……没有了。是的,
就是没有了,到此为止。不能往下亲,不能脱衣服,更不能乱摸。夫人的后背和
腰可以随心所欲,隔着衣服摸摸屁股也是可以的,其他地方就不行了。昨夜里不
小心把手探进了夫人的裙子,就被夫人一脚踹开,还发脾气地没和他盖一条被子。
  所以薛念终今天不敢乱来了,只敢老老实实地亲亲嘴、亲亲脸。可自己毕竟
是正常男人啊,心仪之人躺在怀中却不能彻底拥有,一次两次就罢了,长久下去
铁定憋出病来。「夫人……」他停了下来,神色凝重地望着霍追恩。
  「嗯?」突然被打断,霍追恩很不习惯。
  「你老这样……我忍得很辛苦。」薛念终面露难堪地说道。
  霍追恩很清楚,非常明白,同样身为男人的他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昨晚他就
被狗官乱摸得起了反应,幸好他迅速溜进了另一条被子,才避免身份暴露。「要
不……我给你揉揉?」
  薛念终脸上一红,他知道夫人大方,不会不好意思,而且彼此都是男人,没
啥可害羞的,但总感觉有点难为情。「这……还是,不用了。」
  「你害什么羞!」霍追恩挽起袖子准备开工,由他的亲身实践证明,那东西
弄出来就舒服了,他很有经验。
  「夫人不要,别……啊!」薛念终吓得直往后缩,霍追恩哪容得他反抗,扑
上来狠狠压住,一吻将他的抗议声吞没,象征性地扭捏两下就顺从了。
  霍追恩每次都被狗官出奇高超的吻技弄得服服帖帖,也想让狗官感受一下,
便学着狗官以往的方式很认真地吻起来,先软化对方的嘴唇,再慢慢探入内部,
让唇舌水乳* 交融。他感觉狗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里还挺乐。
  其实薛念终喘得急是因为夫人的吻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吻起来像是只小
野兽,又啃又咬,力气还很大,刚嘴唇撞到牙齿上怪痛的。不过夫人这么认真,
令他很欢喜,搂着夫人亲身指导,挪动脑袋避开鼻子,留出呼吸的空隙。
  霍追恩感觉主动权又被狗官掌握了,技术确实没话说,三两下就让人飘飘欲
仙了,比自己强,但不应该啊,狗官个死读书的,哪学回来的技术?难不成是练
习出来的?和谁?!
  「夫人,我……」薛念终充满欲望的声音传来。
  「我帮你。」霍追恩打住胡思乱想,伸手摸索到被子,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
其实不盖还方便些,但他估计狗官会害羞。
  霍追恩长期右手持剑,磨出了茧子,所以他十分注意地使用了左手,手在被
子里往下摸,很快到达了目的地,薛念终禁不住抖了一下。虽然隔着裤子,但仍
然可以感受到那东西的火热和坚硬。我叉,搞错了吧,居然这么大!霍追恩难以
置信地鼓起眼睛,难道这就是读书人的尺寸?吃下去的都养脑子和这儿了?
  薛念终也不知道夫人想干啥,一阵乱摸后还捏了几下,倒不像是爱抚,更像
是玩儿。霍追恩饶有兴致地研究了一番才正式开始,先是顺着形状磨蹭,隔了一
层裤子,感觉不是很强烈,却足够刺激,激得薛念终更加兴奋,紧紧抱住夫人。
  看到狗官因自己而兴奋,霍追恩感觉很满足,喜欢一个人吧,当然希望对方
因自己获得快乐,看着狗官这副绝不会给外人看到的表情,他就高兴。撩起衣衫,
手指直接接触到肌肤,顺势滑进了裤子里。
  「嗯……」薛念终深感燥热,呼吸越来越粗。
  霍追恩的手指经过长途跋涉,终于直接摸到了薛念终的宝贝玩意。男人对自
己这东西都极其珍爱,现在狗官将最宝贵的东西交到自己手里,如同把生命交给
了他,他一定好好爱护!
  「放松,别紧张。」霍追恩右手拍拍狗官,示意放轻松。薛念终把脸埋在他
肩膀,轻轻嗯了声,双臂牢牢揽住他的腰。
  手指灵巧地缠绕上硬物,霍追恩试探性地套* 弄了两下,发觉狗官对这力度
还算适应,才加快了速度,还时不时绕到下方抚弄两粒球状物体。私* 处的毛发
比头发坚硬,摩擦时能明显感觉到它们的存在,霍追恩小心地避开,以免拉扯引
起疼痛。
  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那里,霍追恩的每一个动作都令薛念终颤栗,呼吸变得
断断续续,几欲达到顶峰。滚烫的嘴唇再次覆上,薛念终的吻来得急,霍追恩慌
忙接纳,口腔里被薛念终搅得一塌糊涂。薛念终身下也开始动作起来,直往霍追
恩手上蹭,两边都在行动,效果自然加倍,只感觉一个颤抖,那一片变作湿漉漉
的。
  霍追恩暗自庆幸自己穿了两条里裤,还穿了裙子,这一来二去搞得他也好热,
都快起反应了。而得到欢愉后的薛念终并未马上放开他,而是抱得更紧,说道,
「夫人,我想要你,给我好不好?」
  霍追恩顿时怔住,慌忙抽出手,不管不顾地把手上的白液蹭在了被子上。原
以为狗官是还想再来一次,结果确实是想再来一次,但要换种方式,他能理解,
却不能答应。「不行,睡觉。」
  「夫人,你明明喜欢我的,为何拒绝我?」薛念终不能理解,如今他和夫人
两情相悦,何以还是矜持?女子都没这么别扭,何况夫人还是男子,莫非……夫
人是不愿做承受那一方?
  就是喜欢你才不能做啊!霍追恩心中大呼,他也是正常男人,也会兴奋,当
然想做,但是身体不允许!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恨他爹,都这死老头惹出来的!
「不行就是不行,再啰嗦就揍你,睡觉!」
  「夫人。」
  「你要敢乱来,我就去客房睡!」
  薛念终猛地焉了,夫人的拒绝宛如利刃割在他的皮肉。他郁闷地翻了个身,
不再开口。
  这些天里霍追恩都被狗官抱着睡习惯了,现在面对冰冷冷的后背感觉很委屈,
委屈得要死,索性也翻身背对,以示泄愤。要能做早做了,他也不喜欢自己天天
躲着弄,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想过干脆直接坦白自己的男儿身,若能接受就还是
夫妻,要不接受就休他回家,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可是想归想,他不敢冒险,狗
官那种读死书的脑子几乎没有接受的可能,他舍不得伤害狗官,更不想被休掉。
  正在这时,霍追恩听见薛念终起身的声响,然后灯被吹灭了,等人回到床铺,
却是从后面抱住了他,头枕在他的肩上。
  「追恩,追恩,」薛念终温柔唤道,夫人毕竟是男人,需要时间来接受做受
方,他不该这么心急。「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霍追恩对狗官直接唤他名字最没抵抗力,再加上这一番话,他简直想冲回山
庄宰掉他爹了。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他的混蛋爹!其实他也想对狗官说,本少爷
活了这么久只喜欢过你。可是他不能说,他的心好痛,也知道长此下去他和狗官
只会越来越痛,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可是他不愿意放手,还抱着一点点渺茫的希
望。也许等感情再深一点,狗官就能接受他的男儿身了?他对自己这种心情苦恼
不已,觉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一点叱咤风云的气魄都没了——叉,烦恼个屁,不
管了,狗官敢休老子就劈了他!
             第廿四回一团乱麻
  日子还是那么过,薛念终在衙门里等着夫人送饭,付小舟又同他提起那事,
令他十分苦恼。此事非同小可,需要和夫人商议,但是又怕夫人不接受。
  常客霍追恩和桂圆无需通传,熟门熟路地闯进来,恰好又撞见这对上下属交
头接耳。付小舟隐约察觉薛夫人对他有莫名的不悦,虽然不能理解,但出于对薛
大人的尊重以及避免尴尬,他自觉选择回避,不过避来避去难免会被撞上,好比
今天。薛夫人不友善的目光再次证实了他的猜测,慌忙告了退。
  霍追恩见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反而怀疑对方是不是做贼心虚?以前他不承认,
但现在他可以毫不避讳地说:对,他就是吃醋了!他坚信狗官肯定没有沾花惹草
的胆子,那只能是付小舟心怀不轨了,所以怎么看怎么觉得人家不顺眼。
  说来他身为正房夫人吃这个醋是相当荒诞的,但他丝毫不认为不妥,狗官生
是他的人,死了……呸呸呸,反正有他这个正房在就别想找女人纳小妾,若是想
找男人……叉,他就是男人,干嘛找别的!
  「他又跟你说什么?」霍追恩突出了那个又字。
  薛念终其实早就想跟夫人谈那事,但觉得现在夫妻关系这般融洽,说出来太
煞风景,答道:「夫人莫多心,只是一些公事。」
  被公事借口敷衍了好几次的霍追恩心里不是很舒坦,但想到狗官那么喜欢他,
顶多是付小舟使坏,成不了大事,也就那么着了。
  吃过午饭,桂圆收拾了碗筷,识趣地到外堂等,把内堂留给小两口温存。霍
追恩偶尔会等薛念终一起归家,但毕竟是少数,多数时间还是要回去伺候婆婆的。
分别两三个时辰不算多,但对于正处于火热阶段的二人还是很煎熬。而且大少爷
相当喜欢与穿官服的薛念终亲热,感觉特别过瘾,所以这片刻的亲密更显重要。
身着官服的薛念终不苟言笑,一脸死板正经,但面对夫人的主动又拒绝不下,欲
迎还拒的模样实在可爱,故令夫人屡试不鲜,越玩越上瘾。
  其实薛念终蛮有罪恶感,觉得对不起这身衣服,尤其是夫人坐在他腿上时,
严重地不成体统。但要说不愿意也没有,夫人向来开朗大方,不拘小节,反正属
下们都回避了,自己何必故作正经。
  亲完,摸完可以摸的地方,不能摸的地方当然还是不能摸,霍追恩才领着桂
圆离开,跑了趟济仁堂。人都说不当家不知当家苦,持家的大少爷戒掉了花钱大
手大脚和老动嫁妆主意的毛病,有多余的钱都是想着给婆婆和狗官补身子,算是
济仁堂的常客。而自上次一遭,钟老板对薛夫人恭维得不行,有什么上乘的补药
都拿来让他先过目,还不敢张口乱喊价。霍追恩一直不是奸商的对手,现在无需
和他们斗智斗勇,不禁感叹有个当官的相公真好!
  主仆二人满意地从济仁堂出来,正走在归家的路上,却听见一阵嘈杂,停下
脚步一看,只见一人从他们跟前一瘸一拐地跑过。霍追恩顿时怔住,桂圆紧接一
声惊呼,引得他回头一望,王捕快和丁捕快正急急追来。
  「李瘸子!」霍追恩与桂圆异口同声道,刚那人不正是招摇撞骗,还害大少
爷打错人的罪魁祸首?(详情请见第十一回)
  别看李瘸子一条腿不好使,跑得倒是贼快,王捕快和丁捕快穷追不舍还是落
人一大截。霍追恩二话不说便开追,抱着一堆药包的桂圆紧跟其后。那李瘸子不
愧是个老手,逃得十分精明,专往人和岔路多的地方钻。可霍追恩已不是几个月
前的糊涂大少爷,对这片区域也是熟悉非常,加上一点点轻功协助,迅速将人拦
截。
  当着这么多街坊邻居的面,自是不能出手打人的,而且霍追恩身着女装,也
不方便动用暴力,希望李瘸子能乖乖束手就擒。只是李瘸子哪肯?掉头就往巷子
里跑。王捕快和丁捕快也追了上来,见是薛大夫人在帮忙,顿时惊讶万分。霍追
恩立刻叫他俩继续紧追,自己则从另一条路去堵。
  李瘸子跑得满头大汗,按理说他犯的案不大,哪值得这般追捕?但偏偏这地
方发案极少,就显得他这种惯犯不可饶恕了。他急冲上桥,想混到对面的市场去,
可刚跑到桥中央,便见到霍追恩站在对面桥头,心中大忿这是哪来的凶女人?想
要掉头,王捕快和丁捕快已经追了上来,顿时陷入无路可逃的境地。
  霍追恩料他必是想趁市场人多眼杂逃跑,便由另一条道过了河,把人堵在桥
上。而王、丁两捕快堵在这边桥头,大喝道:「看你往哪跑!」
  李瘸子见逃无可逃,情急之下便想跳桥,半个身子已经翻了过去。桥头上的
三人急忙阻止,霍追恩脚下一垫,飞身至桥中,一把抓牢李瘸子。李瘸子抱着宁
死不屈之心大为反抗,而他大半个身子已翻过了桥,推推拉拉间只觉无法控制重
心,往河里栽去。
  霍追恩想拉他,可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不是随便能应付的,尚来不及反应,
自己的脚也落空了。当桂圆急急赶来,正好看到大少爷跟李瘸子噗通一声掉进河
里,大惊之后,她迅速冲到河岸边。大少爷呛了几口水,待他游到岸边,李瘸子
已经从另一边游上岸跑了。王捕快和丁捕快不是不想追,而是被薛大夫人这一落
水吓傻了。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桂圆扶起湿淋淋的霍追恩,确认没大伤后才放
心。
  身体倒是没事,但形象极其糟糕,衣服湿透不说,头发都冲散了。霍大少爷
的整个心路历程就是:咦?啊?!我叉!还好市场上一好心的卖布大娘立刻扯了
块布给他裹着。王捕快和丁捕快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得桂圆主持大局,带
夫人回家更衣。
  落汤鸡般的大少爷和桂圆偷偷摸摸地溜回家,躲进房间。霍追恩把湿衣服脱
了一地,又把头发上的水拧了,赤条条地裹进被子里等着桂圆打水来给他擦身体。
忽闻门外步伐急促,料是桂圆打水回来了,霍追恩坐起身,却见薛念终破门而入。
  「夫人,你怎么样?」薛念终冲至床前,一听说夫人落水,他连官服都没换
就赶回来了。
  霍追恩对他的出现还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
  薛念终一路急奔,跑得面红耳赤,此时见人安然无恙,才舒了口气,道:
「你吓死我了。」
  「真是,有什么好担心的。」霍追恩不禁好笑,落个水而已,不过还是挺高
兴。
  话说如此,但如何能不担心?薛念终坐在床边,想要抱抱夫人,细心安慰一
番,但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忽略了什么?霍追恩也感觉不太对头,但
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然后——两人的目光聚焦到了满地的衣服上。
  「啊啊啊啊啊!!!」霍追恩一个骨碌钻进被子,大嚷道:「出去,滚出去!
快滚出去!」
  薛念终的脸更红了,有点惊慌失措,刚才就这么冲进来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夫人,我……」
  「滚出去!」霍追恩继续大呼大叫道,完了完了,刚才他坐起身,被子都滑
下来了,就算不是全身,也有半身了。
  薛念终还想解释,但情况显然不允许,大少爷凄洌的叫喊声已经把全家人引
来了。陈妈首当其冲,见到满屋子的乱七八糟,一拍大腿道,「哎哟,这叫什么
事啊!」;桂圆端着盆愣在门口不敢进来,青平好奇地瞄了眼,不好意思也不敢
多看;薛母听到媳妇的叫喊声,焦急地站在门口冲这边大声问,「媳妇,你怎么
了?」
  满地杂乱不堪的衣服,躲在被子里哭喊的夫人,薛念终觉得自己免不了要被
打上衣冠禽兽的标签了,这才真叫是什么事啊!
             第廿五回功亏一篑
  霍追恩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直到屋子里都安静了,桂圆端着水盆站在床边
呼唤少爷。大少爷才从被子里露出个头,张望了一番,发现屋里只有他和桂圆,
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狗官呢?」霍追恩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
  「爷被老夫人叫去了。」桂圆放下水盆,示意大少爷擦洗。
  霍追恩畏畏缩缩地爬出来,一脸绝望地说道,「完蛋了,狗官看到了!怎么
办?」
  桂圆伸手试试水温,蛮合适的,赶紧打湿了帕子。「看到什么?」
  「我啊,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穿!- 」大少爷双手抱头,很想找
个地方撞几下。
  桂圆无所谓地答道,「你确定爷看到了?我看他出去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
  霍追恩立刻燃起一丝希望,问道:「真的?」
  桂圆点点头,转身去翻找衣物,道:「爷那么紧张你,可能根本没注意你穿
没穿衣服,再说——也许被你头发挡住了,什么都没见着呢。」
  霍追恩听去,觉得也挺有道理,狗官急冲冲地赶回来,一心挂念着他的安危,
搞不好真没留意他的身体。「婆婆叫他什么事?」
  「不知道,听老夫人的口气,似乎正在火头上。」桂圆翻出一套长裙子,搁
在床边。
  「那你还不去看看!- 」霍追恩命令道,这死丫头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是是。」桂圆把满地的湿衣服收了去,扭头对大少爷道,「我说少爷,你
就对爷坦白吧,老这么瞒着,长久不了。」
  霍追恩摆摆手遣她走,下床来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裙,心里又是一阵烦
躁。能坦白早坦白了,他也很想狗官接纳他的真身,可若是狗官不能接受呢?那
就无可挽回了!现在跟狗官还算快活,他不想冒险!
  过了一会,桂圆折回来向大少爷报告,说是薛母认定儿子欺负媳妇,罚人在
祖先牌位前跪一个时辰。霍追恩心痛不已,想去跟婆婆求情,哪怕求不到,也要
陪狗官一起跪,可心里还介意着狗官到底看没看到自己身体一事,有点怕跟狗官
见面,迟迟不敢出门。
  薛念终跪了一个时辰,双腿都差点废了。幸好陈妈偏袒他,汇报的时候省略
了满地的衣服,所以薛母只知道儿子欺负了媳妇,至于怎么欺负的就不知了。其
实别说薛母、陈妈不知,连薛念终自己也不知,心怀冤屈地跪了半天,等跪满时
间,还得靠青平扶回房去。
  「怎么这样了!?」霍追恩一见人这般惨烈,又开始后悔自己没去求情。
  「无碍,夫人莫担心。」薛念终的官服已换下,官服是公家之物,自是不能
穿着跪的。
  青平扶人躺下后,还想给捶捶腿,却被霍追恩遣了出去。大少爷挽起袖子,
亲自动手给薛念终揉膝盖和小腿。
  「夫人,我真没什么大碍。」薛念终受宠若惊,一把抓住夫人的小手。
  霍追恩顿感双颊微微发烫,略显羞涩地坐在薛念终旁边,支吾道:「你……
看见没有?」
  「嗯?」
  「就是你进来的时候……我在换衣服……」
  薛念终十分不理解夫人的意思,很诚实地反问道,「看见什么?」
  霍追恩又气又羞,还能看什么!薛念终则是真的不懂,他刚冲进来的时候,
夫人是没穿衣服,可是以两人的亲密程度,女人都不会计较,何况是个大男人?
而且,男人看男人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霍追恩见狗官一如往常,料想真应了桂圆所说,人根本没注意到,顿时松了
口气,虚惊一常但隐隐又有点郁闷,如此岂不是回到原点?还得继续瞒着自己的
男儿之身,何时才能解脱?「狗官,我……」
  薛念终把目光投向霍追恩,等着后面的话。霍追恩与之诚恳的目光相对,瞬
间一股愧疚感油然升起,他想坦白身份,想豁出去赌一把,毕竟隐瞒只是暂时的,
总有一天会暴露,如此拖拖拉拉也不是个事,索性痛快点,痛就痛这一次。可是
他说不出口,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真的害怕,怕狗官接受不了,怕两人的感情经
不起波折。如果自己不说,还能继续幸福和甜蜜,等过个三年四年,狗官腻了自
己淡了,也就不那么痛了。他虽是江湖儿女,胸怀豪情壮志,面对森森敌手亦不
曾胆怯,但在感情路上却是一片空白,遇到突发情况都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一
味地选择逃避。
  「夫人,你想说什么?」薛念终见他一脸犹豫,隐约有种下面的话会大大改
善夫妻关系的感觉。
  「我……」霍追恩吞吞吐吐半天,最后说道:「算了,没什么。」他叹了口
气,又道:「你再歇会,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如何了。」说罢站起身,垂头丧气
地往外走。
  「夫人,夫人!- 」薛念终赶忙自床上跳下,两条腿还不太听使唤,一瘸一
拐地奔向霍追恩,抓祝「夫人,追恩,你要说什么?」
  霍追恩见他这般模样,立刻命令道:「你好生回去躺着。」
  「追恩,你有话跟我说,一定有话要说。」薛念终不气馁地扶住夫人肩膀,
双腿实在使不上气力,身体不禁往夫人身上靠。
  确实有想说的话,但只敢在心里说说,霍追恩同薛念终面对面抱着,生怕人
摔了。「以后再说。」
  「不,现在就说。」薛念终显得有些激动,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道:「追
恩,我喜欢你,好喜欢你,你呢?喜欢我吗?」
  这还用说?霍追恩心里嘀咕道,老子要不喜欢你,能让你亲了摸、摸了亲的?
虽然行不了房有点遗憾吧,但也够亲密了,要知道这天下间还没第二个人敢摸老
子屁股!于是大少爷低低回了声嗯。
  薛念终顿时喜笑颜开,紧接着就是一吻跟上,吻得霍追恩措手不及,加上薛
念终双腿无力,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来,直把霍追恩往后推,三步两步地退逼
到了墙边。
  两人每天都要亲吻好几次,但像这样突发且激情的热吻还从来没有过,霍追
恩被牢牢压在墙上,唇舌被翻来覆去,呼吸都很困难。薛念终一改往日的温柔体
贴,吻得十分霸道,一点还击余地都不留。
  「嗯……」霍追恩被吻得有些失神,艰难地挪出双手抱紧薛念终的脖子,索
求更深更疯狂的拥抱。
  两人身体紧贴,渴望融为一体。薛念终迅速解开霍追恩的衣带、裙带,把大
少爷才穿上不久的衣服一件件往下剥。霍追恩陶醉在情海中,根本没意识到越了
界,还十分配合地张开双臂,方便人脱下外衣,直到——一个硬物顶得他身下很
痛,还一个劲地想往里面挤!
  霍追恩恍然大悟,低头一看,上身被脱得只剩一层薄薄的里衣,狗官正奋力
拔他的裙子,屁股已经露了一半,小兄弟马上就要蹦出来了!
  此场景宛如当头一棒打在霍追恩脑袋上,我叉,这还得了?眼见狗官专心致
志地扒着裙子,硬东西还在他腿间蹭着,大少爷大喝一声「住手!- 」,情急之
下收腿就是一蹬,正中薛念终的跨下。
  只听一声惨叫后,房内恢复了宁静。
             第廿六回指日可待
  霍追恩踹完就后悔了,怎么就一脚过去了呢?那地方是能随便踢的么?得多
疼啊!「狗、狗官……你没事吧?」
  薛念终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声惨叫后就咬紧了牙关,不肯再发出一点点
声音,以免又把家人引来。痛是必须的,腿本来就发软,夫人这一脚下来,只有
躺着的份了。
  「狗官,狗官。」霍追恩见人趴着不动,顿时大急,手忙脚乱地去扶。薛念
终痛得直不起腰,怎么扶都站不起来,大少爷悔恨不已,赶紧把人驼在背上挪回
床。待一躺到床上,薛念终立刻缩到了墙边去,只留给大少爷一个背面,搞得大
少爷又懊悔又心疼,要是被踢回来能让狗官减轻痛苦,他愿意站好任踢。
  薛念终的身体很痛,但另一个看不见的地方更痛,夫人再次拒绝了他,狠狠
地拒绝了,令他身心都遭受了严重打击。与此同时,他也有点生气,互相都表明
心声了,怎么还推开他?男子汉大丈夫,抛头颅洒热血都不怕,这两情相悦的事
怎么这般抗拒?就是女人都没这么别扭啊!
  「狗官,你应我一声,别吓我啊!」霍追恩抓着薛念终的肩膀摇晃,还是得
不到回应,急道:「你是不是很痛?要不我帮你揉揉?」说罢,手就往人胯* 下
伸去,被薛念终逮了个正着,把大少爷的手甩开,继续缩成一团,双手护着受伤
的小兄弟。那一瞬间霍大少爷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孤立了,狗官不再爱他了!他
委屈、悲愤、难过,甚至涌起了极端的想法,干掉狗官再自尽,那就什么都不用
烦恼了!可怕的想法转瞬即逝,他才没那么傻,都还没享受人生呢,哪能寻死!
  「狗官,你生气了?」霍追恩扯扯薛念终衣角,见人还是不理睬,直接动粗
将人翻来面对他,道:「我不想踢你的,一激动就踹出去了,你别生气,我给你
揉揉好不?亲亲也行。」
  薛念终默默将头扭向一边,脑海中不禁浮现夫人亲吻那地方的画面,非常…
…荡漾。
  「喂,要不要?」霍追恩拿胳膊肘撞薛念终,心想这种好事都要考虑,狗官
不会真不喜欢他了吧?
  薛念终还是不吭声,面颊微微泛红,其实心里是很想说好的,但他一个斯文
人,哪好意思这么直接。霍追恩见人连这种诱惑都不动摇,顿时大受打击,挽住
薛念终胳膊道,「别气了,真是——有那么痛?」
  薛念终听去,觉得十分逆耳,荡漾的心情立刻没了,那意思似乎是他在小题
大做,顿时大为不平,不客气地对大少爷道,「你又不是没有,挨一下试试!」
  「哎呀,我……」霍追恩正呵呵笑着,猛地戛然而止,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你你说什么?我、我……我有什么?」
  「你有什么你不知道吗?还用我说?」薛念终气还没消,语气不算和善。
  「我我我……」霍追恩一个激灵退下床,愣愣地站着,已经顾不得狗官还生
气不,思路完全乱了,他不是很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又觉得有点眉目,但不敢
乱猜。「你……」大少爷慌了急了乱了,口齿不清道:「你、你指什么?」
  薛念终看大少爷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于心不忍,觉得自己不该拿话语刺激
人。「算了,歇息会吃晚饭吧。」说罢又要躺下。
  「我叉!」霍追恩伸手过去将人拖起来,高高提住衣领,喝道:「王八蛋,
你是不是知道了?!」
  忽冷忽热,一会温柔一会暴躁,薛念终深感要不是自己耐磨耐打,早下去见
他爹了。「知道什么?」
  「还敢装!」慌乱已经化为愤怒,霍追恩有种受骗的感觉,使劲抓住狗官衣
领摇晃,怒道:「你给老子说清楚,是不是知道了?」
  「夫人,夫人,咳咳……等一下,你指什么?」薛念终快被摇散了,还撞了
好几次墙,夫人又抓得紧,气都透不过来。
  霍追恩一点不心痛,恨不得再补他几嘴巴,道:「当然是知道……知道老子
有那个!」
  薛念终不怕死地反问道,「哪个?」
  霍追恩眼睛一眯,一爪抓住薛念终跨下的小兄弟,换来对方一声惊嘘,他咬
牙切齿道:「这个。」
  命根子落入夫人手中,薛念终感觉十分危险,赶忙点点头,哀求道:「夫人,
痛。」
  再气愤也不能拿人小兄弟出气,霍追恩慢慢松开手,深深吸了几口气。「我
叉!」大少爷再次扑上来,继续抓住薛念终前后摇晃,吼道:「王八蛋,知道你
不说!」他可以发誓,已经尽力控制自己情绪了,要换个人早被他打死了。「你
怎么知道的?!」
  薛念终觉得冤,分明是夫人不让说的,现在又来怪他。「我、我不小心看到
的……」
  「什么时候?我换衣服那会?」霍追恩停止摇晃,对此深信不疑,就知道要
出岔子,果不其然!
  薛念终犹豫地点了点头,总不能告诉夫人自己是偷看他小解的时候发现的吧!
手指慢慢爬上霍追恩的手,温和道:「夫人,还给不给亲?」
  霍追恩明白他指的什么,猛地红了脸,可大少爷向来言出必行,不会因为一
点点害羞而失言。「哼!」一把推人躺下,大少爷分腿坐在薛念终大腿上,弯腰
解对方裤带。
  薛念终的心不禁咯噔一下,虽然料到夫人会同意,但还是很紧张。带子很快
松开,裤子被拉了下来,自家兄弟自然蹦了出来。霍追恩盯着瞅了一阵,想说什
么又咽了回去,手指扶住瘫软的家伙,嘴唇贴了上去。温热的唇瓣顺着形状滑到
前端,舌头在这个时候出来,舌尖碰触到顶端,慢慢覆盖整个头部。
  明显感到身下人打了个颤,热度传入掌心,霍追恩抿嘴一笑,慢慢将火热的
家伙纳入口中降温。效果当然很不明显,还愈烧愈旺,小家伙也瞬间茁壮起来。
薛念终的兄弟相当健壮,吞得越深越不好受,直直抵住了喉咙,霍追恩艰难地做
着吞吐动作,心想着:哼,看你舒服得,要不是本少爷看上你,一口咬下来还差
不多。
  薛念终其实不那么好受,夫人的技巧说不上好,还有点糟糕,不知道避开牙
齿,不过因为心情激动,又是第一次尝试,所以舒服占了上风。但欲* 火烧得这
么旺,夫人慢吞吞的抚慰根本解决不了事,令他忍得十分辛苦,想要占据主动。
「夫人,夫人。」
  「嗯?」霍追恩的目光投来,嘴里还含着东西。
  薛念终扶着自己兄弟慢慢退了出来,霍追恩顿时轻松多了,直起腰被抱了个
满怀。薛念终把他头上的发饰取下来,散开发髻,有点急又不敢乱来,道:「现
在,可不可以了?」
  霍追恩心里很是鄙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傻问题?之前是顾虑身份
暴露,现在完全没有顾忌了,假什么正经!大少爷倒也爽快,反手给了薛念终一
嘴巴,力道很轻,到有点像打情骂俏。「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薛念终终于拿到了许可,不禁大喜,动手脱霍追恩衣服。
  「抓紧点,一会还要吃晚饭。」大少爷煞风景地说道。
  夫人本来就衣冠不整,脱起来非常容易,薛念终一边脱一边道,「夫人,我
们可以不吃晚饭。」
  霍追恩伸手又给了薛念终一嘴巴,道:「叫我名字。」
  薛念终笑笑,凑过去亲吻霍追恩的脸,轻轻唤了声「追恩。」
             第廿七回干柴烈火
  衣服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霍追恩赤条条地窝在薛念终怀中,等着被享用。
薛念终第一次做这种事,心情十分紧张,还在夫人的帮助下才把自己扒光。
  「快点快点。」霍追恩催促道,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
  面对夫人的主动,薛念终尽量保持镇静,以免遭笑话。可他实战经验近乎为
零,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霍追恩等了半响都没等到期待的狂风暴雨,只看到薛念终盯着他的身体看。
「愣着干吗?快点啊!」大少爷用光溜溜的膝盖顶顶薛念终。
  薛念终得了命令,手绕到大少爷的后腰,顺势摸到了肉多的地方。大少爷一
直养尊处优,就算嫁了人也是被供着,啥粗活累活都没干过,除了练剑的手上摸
了几块老茧,其他任何地方都是细皮嫩肉的,而且常年习武的缘故,身子很是结
实,形体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薛念终则是常年粗茶淡饭营养不良,为百姓劳神伤
力,身体自然强健不起来,但某个部位却发育得出奇的好,不比任何一家相公差。
  「这就进去?」薛念终的手在大少爷的臀和大腿间来回磨蹭,心痒地想要捏
一把,又怕被踹下床去。
  除了最后一步,他们啥没做过?霍追恩见不得这般慢吞吞的,道:「你不来
就换我做。」他为自己的体贴而感到骄傲,狗官那弱不禁风的身体肯定经不住狂
轰乱炸,所以他第一次献身就自告奋勇地担任承受一方了。
  薛念终听罢,赶紧推人躺下,跪在大少爷双腿间。大少爷有的,他自己都有,
但就是忍不住盯着看,还挪不开眼睛。
  霍追恩倒不感觉害羞,但被这么盯着也怪难为情,想把双腿夹紧,狗官又不
给机会。薛念终的手覆上霍追恩下* 体,小兄弟被包裹在温暖的手掌中,变得更
加兴奋,直直耸立着。他想起夫人刚才对自己小兄弟的细心体贴,发誓也要为夫
人鞠躬尽瘁,立刻弯下腰,将整棵包入口中。
  霍追恩顿时双腿一抖,身体一点准备都没有,忍不住扭动腰部。薛念终的唇
舌功夫可不是盖的,虽然第一次付之于实践,但比大少爷那蹩脚的水平实在高出
许多,三两下就弄得大少爷双腿乏力,气喘吁吁。
  「你……哪学来的?」霍追恩呼吸急促地问道,「技术怎么这么好?是不是
跟别人练过?」敢回答是,就揍得婆婆都不认识。薛念终要回答问题,只能先停
下,可刚一脱口,霍追恩就不干了,急道:「别停,继续!」
  薛念终只好又回到岗位,含着东西吸吮,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没有,我是
第一次。」
  第一次就这么厉害?霍追恩感觉整个人都被吸走了,舒适得他无话可说,忍
不住发出呻吟,甚至没注意到后* 庭已经被攻陷。
  薛念终已探入一指,内中温热湿润,进出不易,急需开垦。还好他早有准备,
暂停了动作,伸手到床头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盖传出一阵芬香。霍追恩恢复
了一些理智,看着他从瓶里倒出一些晶莹透亮的液体,涂抹在手指上。
  「这是……」
  「行房用的。」
  薛念终如实回答,手指再次探入霍追恩穴口。霍追恩只感一阵清凉感,穴口
被打开,借着润滑之力,两个手指很容易便进入了。
  「你怎么还有这个?」霍追恩激动地问道,怎么看都是早有准备的。
  薛念终专心地做着润滑扩张,脸颊微微泛红。其实打知道夫人是男子后,他
就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还博览群书丰富这方面的知识,学习各式各样的花招
和技巧,等的就是这么一天!「追恩,专心点。」
  霍追恩听了,只得先将疑问放下。狗官技术娴熟也是好事,虽然他体魄强健,
但也不想吃太多苦。说是女人第一次会很痛苦,不知道是不是男女有别,他一点
疼痛感都无,狗官很细心地做着前期工作,令他倍感安心。
  薛念终认真地在大少爷内部涂抹了一遍,生怕会伤到对方,又在自己器具上
摸了个均匀。一切准备就绪,薛念终握着蓄势待发的兄弟来到霍追恩的门口,试
探着将头部顶了进去。
  狗官的尺寸确实壮观,霍追恩感觉身体一下子被撑开了,但还能接受。他将
两腿大大打开,微微抬高腰部,迎接更深的进入。
  薛念终受到鼓励,尽数没入大少爷体内,道:「追恩,受得住么?」
  霍追恩点点头表示没问题,身体第一次被外来物侵入,不适应肯定有点,但
还另有一个从前未曾体验过的感觉渐渐遍及全身,牵扯着前方的欲望,把火焰挑
拨得更旺。
  薛念终缓慢抽动起来,并不急于泻火,想给霍追恩一个适应过程。抽动时的
刺激强烈了许多,因为准备工作做得很完善,霍追恩还是享受为主,很快就体会
到了快乐,不禁收拢了两条腿。薛念终见时机差不多,这才开始狠插猛干。
  这个时候突然提速发力,霍追恩只感畅快淋漓,身体立刻陷入亢奋状态。薛
念终覆在他的身上大力进出,带来一波接一波的快感,引得他双腿紧紧夹住对方
腰际,恨不得再多几次将自己贯穿。屋子里清晰地响着撞击声,狗官急喘的声音
也在他的耳边回荡,令他忍不住放荡地呻吟起来,三种声音顿时交织成一首特殊
的乐曲。
  「狗官,狗官,啊啊啊!」霍追恩兴奋地高呼,下一刻精水射在了薛念终的
腹部。
  薛念终也随即得到了快乐,一股暖热涌入霍追恩体内。两人喘着大气滚到一
起,互相亲吻抚摸。初次欢爱的结果十分圆满,彼此都很满意,但又有点意犹未
尽。
  霍追恩再次用双腿套住薛念终的腰,道:「再来一次。」
  「好。」薛念终爽快答应,翻身又上,不过这次他让大少爷翻过身去,换了
个新姿势。他脑子里装了很多千奇百怪的姿势,正等着一一实践。
  大少爷不仅十分愿意配合,还勇于创造新花样和开辟新天地。两人从床上滚
到地上,又滚到桌子上椅子上柜子上梳妆台上,反正这房里能容纳两个人的地方
都被留下了欢爱的痕迹,直到体力不支才滚回床上。
  「下次到外面试试。」霍追恩捧起薛念终的脸亲了一口,脑子里浮现马车、
水井、厨房等等好地方。
  薛念终精疲力竭地趴在霍追恩身上,心想夫人真不愧是习武之人,一番恶战
之后依然精神饱满,自己自愧不如。
  「你饿不饿?」霍追恩问道,这都大半夜了,桂圆那丫头居然都没叫他们吃
饭!大少爷并不知,其实桂圆有来过,只是他和狗官玩得太欢,都没注意到。
  薛念终摇摇头,眼皮都睁不开,只想睡觉。大少爷见人这般虚弱,想着明天
得炖点东西给狗官补补。
             第廿八回如胶似漆
  薛念终一合上眼就睡死了,直到第二天清早被闹醒。霍追恩精力充沛地在屋
里窜来窜去,还时不时来摇一摇他,催促人起床。
  「夫人你……」待看清大少爷的装扮,薛念终的疲倦一扫而空。
  霍追恩低头看自己一眼,道:「反正你都知道了,我还穿女装干嘛?」大少
爷一身浅青色的潇洒男装,发式也换了男款,从头到脚都透着英气。
  一直以来,薛念终都是面对夫人的女装,对这英姿飒爽的男装虽不抗拒,但
尚需一个习惯的过程,并不发表意见,倒是更想窝在被子里再躺一会。
  「快点起来,早饭都准备好了。」霍追恩道,想着昨夜里狗官辛苦,一滴精
十滴血,特地吩咐桂圆熬了锅补汤。
  薛念终应了声好,慢吞吞地爬起来穿衣服。手痒的大少爷也很想体验一把服
侍相公穿衣的感觉,主动帮人套上长衫。不过一直是衣来伸手的大少爷只对宽衣
解带有所研究,半天系不出像样的衣结,最后还得薛念终自己动手。
  见收拾得差不多,霍大少爷先行出屋,薛念终还在打整,猛地听见一声惨叫
传来,那声音分明就是夫人的。他慌忙冲出屋,只见霍追恩正被手握扫帚的陈妈
追着打,口里嚷嚷着打死你个野汉子。
  「陈妈,是我啊!」霍追恩连滚带爬,边逃边嚷嚷。
  「少奶奶?又是你!」陈妈赶紧收手,有了前例,这次很快认出此人是霍追
恩。她方才睡醒就见一陌生男子在院子里游荡,还进出少爷和少奶奶的卧房,以
为是少奶奶偷汉子,当下气得不行,操起扫帚就杀了出来。
  「当然是我!」霍追恩抖抖身上的土尘,多亏闪避及时,伤害不大。
  「少奶奶,你怎么又打扮成这样?自家人就算了,要让外人见了,多不好。」
陈妈实在见不得一大家闺秀这般胡来。
  「我以后就这打扮,你别再认错了。」霍追恩好不容易才熬到可以穿男装,
当然不会再穿回女装。
  陈妈听了大急,道:「这怎么行?少奶奶你这模样,别人得误会少爷了。」
  霍追恩扭头哼了声,心道误会个屁,狗官本来就喜欢我这样。薛念终赶紧上
前解围,对夫人的男装表示支持,陈妈作为下人,主子都赞同了,自然不好有意
见。
  「夫人,可否商量一下?」薛念终贴近霍追恩身体,轻声道:「你在家或是
独自外出时可以随意穿戴,但与我面见外人时还是着女装的好。」
  霍追恩不愿意扮女人,但对此提议表示理解,狗官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不可
能宣告世人自己娶了个男人做妻子。好不容易彼此情投意合,发展得也好,狗官
能处处为他着想,他也愿意委屈一下。
  「还有……」薛念终再凑近霍追恩耳朵,道:「夫人,能不能别叫我狗官?」
  霍追恩一愣,这事上次就提议过了,可没能得到解决,让他叫相公吧,难为
情,叫名字又不够正规。「那让我想想。」大少爷摸摸下巴答道。
  薛念终吃过早饭,喝完专门调制的补汤便出门了,霍追恩按照老规矩想菜单
子,顺便思考狗官的新名称。桂圆无精打采地守在旁边,好几次被霍追恩问意见,
都回答得很敷衍。
  「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这么瞌睡?」霍追恩不满道,昨天晚餐没来叫他们
就挺让人不爽,现在还敢这般不认真!「还竟敢不来叫我们吃饭,真以为我不敢
卖掉你?」
  「少爷你……你还好意思说!」不说还好,这一说起,桂圆就火冒三丈,忿
忿道:「我叫了两次,你扪心自问你都在干什么,可有理过我?而且要不是你和
爷闹到半夜,我能睡不好?」可怜的小妮子就睡在隔壁屋,薛家穷,墙壁自然薄,
咳嗽声都听得很清晰,那近乎一整夜的活春宫当然都入了她耳朵。
  「有这么大声?」大少爷反问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桂圆顿时双颊羞红,怒道:「还能有什么!尤其是少爷你,叫那么大声,怕
是家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样啊……」大少爷微微皱起眉头,难怪青平见着他时会不好意思地掩面
而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他进行了深刻的反省,道:「那我下次小声点。」
害羞是什么东西?霍家大少爷根本不会有!
  「你……」桂圆无话可说,不得不对大少爷的厚颜举旗投降。
  霍追恩打从心底里觉得没有任何不妥,夫妻之事天经地义,要是早点知道狗
官不介意他的男儿身,早就共赴巫山云雨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中午时分,霍追恩在桂圆的阻止下,没能给薛念终送饭,理由是男装的大少
爷会被蔡捕头认出来。大少爷不情不愿地让出了提篮,眼巴巴地看着青平带走他
的心血,还要担心会不会被半路偷吃。结果一胡思乱想就容易暴躁,暴躁了就想
找狗官降火,偏偏又去不得,只能练剑泄愤。
  之前因为女装不便使剑,功夫荒废了小半年,害得腰上都多了一圈肉。霍追
恩抱着被锁的断水剑坐在门口,时不时摸摸剑,抱怨一句怎么还不回来,感慨一
下小地方也有好处,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打不打开锁都无所谓。
  薛念终于傍晚准时归家,霍追恩却觉得几个时辰不见如隔三秋,心情就是小
别胜新婚的欣喜,人刚一到家就被他拉回房,闩上门后紧紧拥住一阵狂亲。面对
夫人的热情,薛念终也激烈地给予回应。
  「来一次,来一次!」大少爷兴致高涨。
  「现在?!」新婚夫妻的需求量都比较大,薛念终不会拒绝。
  「抓紧点,别又耽搁吃饭。」说罢,霍追恩挽高袖子就要动手。
  薛念终见他脱掉裤子就要扑上来,赶忙提醒道,「夫人,衣服……」
  「脱衣服干嘛?脱裤子就行了!」
  光着两条腿的霍追恩冲上前将薛念终按在椅子上,麻利地解开对方腰带,又
把长衫卷起,裤子褪到膝盖,然后分腿跨坐在对方腰上,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瓷
瓶,把手上涂满精油,摸到硕大的家伙,倒腾了几下,捋直后便对准穴口一插而
入。
  突如其来的进入令霍追恩倒吸了一口气,不过还承受得住。他调整姿势,俯
身与薛念终接吻,一手为自己套* 弄。因为要赶时间吃饭,来不及变换花样,只
得单调地进行起伏动作,等晚上再补回来。
  「追恩,嗯……嗯,明天,明天你跟我去衙门,好不好?」薛念终往上使力,
进出愈发顺畅,内壁挤压带来的刺激不可言喻。
  「……好。」霍追恩半天才答出一字,强而有力的顶撞直叫他双膝发软,手
指紧紧扣住薛念终的手臂。「终……别停,继续。」
  薛念终见霍追恩沉浸在愉悦中,顶得更加卖力,每次都是大幅度地抽出没入,
直接将大少爷推向高* 潮。射* 精之后的大少爷瘫软在薛念终胸口,抽* 插并没
有停止,快感的余波还在延续。
  「追恩,你刚才叫我什么?」薛念终十分确定夫人喊了他的名字。
  霍追恩急喘了一阵,微微直起身,方便后方继续,答道:「老终。」
  薛念终愣住,下身的动作都停了,反问道:「什么?」
  「老终啊。」大少爷很大方,薛念终不动,他就自己动。
  薛念终马上回过神来,随着霍追恩的动作抽动。虽然自己比夫人大一些,但
算不上老吧?还是说自己的表现不如人意,像个老头子?他的心情顿时泛起一丝
苦闷,忍不住狠狠向上顶去,撞得霍追恩啊啊叫了两声。
  一场大事办完,两人准时上桌子吃饭。薛念终觉得气氛有点诡异,陈妈、青
平、桂圆都是一脸嬉笑,却又沉默不语,娘亲则是一脸严肃,除了夫人一如往常,
大家都不太对劲。
  「娘,您可是有话说?」薛念终关切地问道。
  薛母的眼睛不好,听力却是极好,觉得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这小两口。「陈妈,
你来说。」
  陈妈粗言粗语惯了,没什么忌讳,呵呵道:「少爷,少奶奶,你们恩爱是好
事,可也得注意下影响,那么大的响动,要是有个路人什么的经过,听到了可不
好。」青平和桂圆随即传出扑哧笑声。
  薛念终震惊了,大惊之后便是羞愧不已,自己顾着享乐,根本没留心这事。
孰料他还没机会开口,霍追恩便将话接了过去,道:「还是很大声?知道了,我
会尽力克制的。」
  薛念终再次一惊,一句话都说不出了。霍追恩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地吃着饭,
还不断地往他碗里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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