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姑驯夫记(61-127)(完)
61、香姐被抓
「大娘、香姐……」黑暗中声音十分熟悉,正是钱栋梁,他一路跑的上气不
接下气,到了面前扶著腰直喘,半晌才道,「我回村的路上听说林府傍晚进了刺
客又走了水,不知胡大哥回来没有?」
「啊?」香姐一听手里的灯笼都掉到了地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摔倒,钱
栋梁连忙扶住了她,问道,「没有吗?」
香姐道,「没回来呢。」说完就忍不住掉了泪。孙王氏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呜
呜的哭起来,她不仅担心女婿,还担心一早离开的钟茂。香姐哭了一会儿擦干眼
泪,道,「娘,您回屋歇著吧,我去山上看看。」
「什么?不行!」孙王氏道,「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人家快在屋里呆著!」
「娘,我担心相公,还有钟叔……」香姐铁了心的说,「若是没事我今日一
定把相公找回来,要是有事,也好有个消息,也好过在家里等著。」
钱栋梁见香姐声音坚决,也道,「大娘您放心吧,我跟香姐一起去看看,路
上也有个照应。」
孙王氏犹豫不决的看著他们俩,香姐把心一横,道,「那就多谢钱大哥了。」
孙王氏叹了口气,女婿两天没有回来,钟叔也去了一天,要是真不去看看,她也
没法心安。
告别了孙王氏和二姐之后,香姐跟钱栋梁一起匆匆的往镇上的方向。夜里的
山路很不好走,骡子和马全都派不上用场,只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香姐比钱栋
梁想象的还要坚强,除了最开始慌乱了一阵之外,她就再也没有哭。
山路崎岖,两边不时传来蛐蛐的叫声,远处还有些野兽的声音,叫人心里害
怕的紧。香姐路过家门的时候把小黑也叫了出来,有它在起码能听见野兽的声音。
「钱大哥,你说林家好好的怎么会有刺客呢?」香姐问道。
「我听人说,他家里除了个什么侍郎,还住了个世子,好像刺客是奔著世子
去的,听说世子遇刺以后山上剿匪的那个什么将军也带著兵赶回去了,现在应该
很安全了。」钱栋梁安慰道,「胡大哥功夫那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
刺客针对的也不是他,我估计是因为有人受伤了,他做郎中的才被林家留在了府
上。」
「嗯,应该是的。」香姐听著钱栋梁的分析,也慢慢的放下心来。两个人走
得飞快,虽然路有些难走,倒是比往常更快了一些。钱栋梁看著原先单纯的少女
香姐已经慢慢蜕变成了一个有责任有牵挂的妻子,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般
滋味交织在一起。路过了黑压压的杏子林,他抬起头看著前面黑洞洞的群山,跟
香姐道,「过了杏子林,再过两个山梁就到了。」
香姐嗯了一声,其实这两个山梁之间的路远得很,只是这样一说脚下更有力
气了,正在这时却听见小黑呜呜的冲著后面的杏子林叫起来。钱栋梁一把拉住了
香姐,两个人借著灯笼的光看著前面,因为路太黑了,只听见两个人奔跑和嘴里
低声咒骂的声音。
钱栋梁忙拽著香姐往路边让,示意她不要说话,人都走过去了,却听见一个
人说道,「咦,那是大胡子的媳妇吗?」
另一个人道,「废话,我哪知道?」
那人说,「大哥,我看就是,大胡子疼她疼的跟宝贝疙瘩似的。」
钱栋梁听他们这样一说忙道不好,推开香姐道,「快往回跑!」说完就把灯
笼扔在了地上。
「大哥,那小媳妇的姘头也在!把他们都带回去,不愁大胡子不帮忙!」两
个边走边大声说著,香姐听得心里面直冒汗,她已经听出了山寨二当家的声音,
朝廷正在围剿黑龙寨,他能帮什么忙?若是他们抓到了自己威胁大胡子可怎么办?
这样一想就更加害怕起来,拼了命的往野杏子林跑,前些日子她跟大胡子在杏林
里采杏子,这一路他们都熟得很。跑到半路上钱栋梁跟香姐分开了,自己喊了一
声往村口的路上跑,那两个人却精得很,一个人跟著他,另一个人贴在地上听著
声音,最后冲著野杏子林跑去,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妇人,两个人最后
被土匪抓到了。
那二当家把香姐一双手腕绑上,又把钱栋梁困得粽子一样,推著两个人到了
香姐家的院子里。香姐心中不禁苦笑,这是第二次被土匪困在自家了。
今天是初二,山上并没有什么月光,四个人一条狗仔院子里呼哧呼哧的喘著
气,都累得够呛。
「我说,那什么,大胡子呢?」那个二当家问道。
「他没在家。」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没在家了!」二当家粗声粗气的骂了一句,只听得
「!当」一声,二当家叫了一嗓子,「大哥,你踢我干嘛?」
「你说呢?跟大嫂怎么说话的?」大当家毕竟比二当家多吃了好几年盐,知
道不能得罪香姐,只是和蔼的说,「妹子,你说胡兄弟干什么去了?」
香姐道,「去镇上给人看病,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镇上?」
「嗯,我也担心他的安危,想去镇上看看怎么样了,钱大哥是跟我一起去的,
我不认识林家。」
「林家?他去林家了?」二当家说道,「那林家不是有官兵吗?」
大当家无奈道,「他又不是土匪,自然不怕官兵。」
二当家道,「哦,我给忘了。」大当家更加无奈了。
钱栋梁忽然问道,「那林家进了刺客,不是你们山寨吗?」
大当家听钱栋梁一说猛地站起来,道,「进刺客了?」
钱栋梁听他的语气并不像假装的,道,「是啊,听说那侍郎已经带著兵马赶
到了镇上。」
「什么?」现在就连二当家也站了起来,啐道,「大哥,咱们赶紧回去!」
大当家也说,「带著妹子一起走吧!」
钱栋梁道,「你们要人质就抓我吧,让香姐在家。」
二当家当即给了他一脚,道,「留你当人质有什么用,抓了你大胡子能听我
们的话吗?」
香姐这才听到了门道,说道,「你们想让相公做什么?」
大当家说,「弟妹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二当家干咳了一声,也道,「我们黑龙寨从不杀人,嫂子跟我们去了那就是
吃香的喝辣的的,等到胡兄弟一到,我们就把你放了。」
「那个谁,等大胡子来了告诉他一声,嫂子我们就请到黑龙寨去了,他要是
想救她出来就从小路上山找,否则,嘿嘿……」二当家奸笑一声就用肘子把钱栋
梁打晕了。
62、大胡子来了
与此同时,青山镇上最大的宅院林府灯火通明,在装修最豪华的客房望月轩
内,赵玉猛地站起身来,看著已经往外走的大胡子说道,说道,「表哥你真要走
啊,要不再坐会儿?」
大胡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郎鹏的人在外面把守著,你现在应
该很安全。我已两日没回家,你表嫂一定很担心了。」
「表哥……」赵玉生的花容月貌唇红齿白,做出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著实
让人打个哆嗦,大胡子对这个表弟很是无语,警告道,「少给我装,我可不吃你
这一套。」
「表哥,我们都好几年没见面了,你怎么说走就走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家
得了,正好见见我那表嫂。」赵玉说著一拍腿站起来,高兴道,「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定!林府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到了外面只有我一个人,万一刺客
又出来怎么办?我看你还是先老实呆著,那郎鹏的武艺我看可以,那些山贼想来
也不敢再过来了。」
赵玉听著大胡子这么说心知也留不住他,最后只得道,「那郎鹏不能总在林
府啊,他不是要去围剿山贼吗?表哥可要快去快回。」
大胡子道,「回家看看我就回来,没准带你表嫂一起来呢,总之你给我先好
好呆在这。」
赵玉无奈的目送大胡子出了门,又让那个小眯眼手下恭恭敬敬的将大胡子送
出去。为了防止刺客再度偷袭,林府上上下下的灯火通明,侍卫官兵在院子的各
处巡逻,尤其以客房望月轩这里人数最多。赵玉可是当今圣上亲弟弟敦亲王最疼
爱的嫡子,若是他出一点问题,林家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这个时间大门早已落锁,大胡子的身份没有公开,只是被下人引到角门出去,
守门的侍卫见到林府贵客的近卫恭恭敬敬的送著头戴草帽、衣著破旧的高大男人,
知道他是去给贵客诊治的郎中,忙恭敬的打开门,道,「胡郎中,外面有人等您。」
大胡子闻言立刻出了门,坐在外面台阶上的不是钟叔还有谁?
钟叔见到他就迎了上来,见他脸上的胡子已经拿掉吓了一跳,大胡子忙道,
「钟叔你怎么一直等在外面?」
钟叔道,「我今日一早就来了,被林府的下人挡在外面,说你正在给林家小
姐诊治不能分心,我就给林府的人留了口信,去药材铺找李掌柜商议进药的事情
了。傍晚时我本打算再来看一眼,谁知听说林府进了刺客又走了水,我担心你的
安危,就一直等在外面。」
「您这么大年纪了,小心冻著。」大胡子把钟叔扶起来,那小眯眼近卫是个
会做人的主,叫看门人拿了一件外罩给钟叔,大胡子拒绝了他抬轿的提议,扶著
钟叔一起往回走。
在半路上他不顾钟叔的拒绝,背著钟叔走在山路上,钟叔感动的老泪纵横,
道,「少爷,真是折杀老朽了。」
「钟叔,我不是说了吗?咱们在这就没有什么少爷不少爷的,多亏了您,我
和孙家的日子都过的松快多了。」
「以你的能耐不知比我强了多少,若是真正想挣钱,哪里用得著我这雕虫小
技呢?」
「钟叔,您可别谦虚,我走南闯北谈生意还成,若是开店售药懂得还真不多。」
「您这样的身份,若不是委屈自己,怎么会留在这里靠天吃饭呢?」钟叔叹
了口气,「若是老夫人在天有灵知道,不知多心疼呢。」
「我娘若是知道,也希望我在这里安静度日吧。她就不喜欢那些尔虞我诈。」
大胡子笑了笑,道,「以后没准我还能和钟叔做亲戚呢。」
「少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钟叔给大胡子这样一说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大胡子哈哈一笑,道,「我那丈母娘性子虽急了一点,人却是个大好人。」
钟叔听他这么一说,忙道,「你看你……那可是孙大哥的遗孀。」
「钟叔,我看啊,你若是想好好照顾孙家母女,娶了亲倒是更好。」
钟叔给大胡子说的老脸发热,心里面有些乱,忙错开话题,问道,「少爷的
妆怎么都弄下来了?」
大胡子也不想穷追猛打,再说这事情还要看孙王氏和钟叔的意思,他也不便
再说什么,只顺著他的问题答道,「还不是赵玉那臭小子,非要看我长什么样了,
我才离开东京几年,模样再变能变到哪去?」
「表少爷真来了?我听闻有人受伤,表少爷没什么事吧?」
大胡子道「虚惊一场,他身边有个近卫的功夫不错,挡下来那刺客,受了点
皮肉伤,我给他医治的时候被那小子看出来了。」
钟叔道,「没事就好,之前听说赵玉来到我们这,我还奇怪,他一个世子怎
么会跑到这里来,未免也太巧了。」
「怎么?他来到消息已经传开了?」大胡子眉头微皱,道,「难不成那些山
贼真是冲著他去的?」
「倒是没传开,这事回家具体说吧。」钟叔说道这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表
少爷自小就爱跟在少爷屁股后面,凡事都听他的,若真是表少爷去提亲,那大家
就完全不用发愁了。
可是当两个人走到半上坡,听到里面的哼哼声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大胡子
把钟叔放下,连大门都没门,一抬腿就翻了进去,顺著声音找到了钱栋梁,大胡
子就知道一定出了大事。
果然,钱栋梁说,「你怎么才来,香姐被山贼劫走了。」大胡子一听就要往
黑龙寨跑,钱栋梁忙道,「你回来,还有呢……」
「还有什么?」大胡子已经出了一脑门汗,被夜风一吹浑身凉浸浸的,只听
钱栋梁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他们说香姐不会有危险,只要你从小道进黑龙寨,
保证就放了她。」
「行,我知道了。」大胡子忙走到篱笆门前将门敞开,对钟叔道,「我要去
山上一趟,钟叔把钱兄弟带下山吧,香姐被山贼接过去了,这事你先瞒著点。」
说罢就匆匆忙忙的往山上去了。钟叔喊了两声早不见了他的身影,只得深一脚浅
一脚的抹黑到了院子里给钱栋梁松了绑。
63、山间遇险
却说大胡子担心香姐的安慰,一路上跑的风驰电掣,那群山贼的能耐他是知
道的,抢东西在行,杀人的事情却很少做。他们现在用得著自己,肯定不会对香
姐怎么样,可是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那条号称十八盘天道的小路。现在山下的守军
并不多,那些来劫人的山贼若是聪明的话只要略施小计就能从群龙无首的大路上
去,怕只怕他们脑子太不好使带著香姐走那条小路,这样黑的夜里一个高手走上
去都要小心翼翼,更不要提香姐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他心里像著了火似的,恨不能飞到黑龙山下去。
大约半个多时辰以后,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大胡子叉腰站在了十八盘之下,
他仰头向上忘,整个山林如同被墨染成了黑,他心突突跳著先沿著山下来回走了
一圈,见到没有任何人掉落的痕迹总算是放了点心。事不宜迟,他擦了擦汗稳住
心神以后一步踏上了十八盘的山路,山路不到两脚宽,因为很少人走,脚下又很
多坚硬突出的地方,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崖壁上的草已经长出了一些但还不
够长,不过去年的干草还有,他拉著双手扒著干草和山上一些小树的枝叶,小心
翼翼的一路向前走。
这条路他原来只见过没走过,就连黑龙山的山贼恐怕也没从这里走过,爬了
半天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心里渐渐的平静下来,算起来这个时间,他们带著
香姐也应该爬上去了。
十八盘的路顾名思义,是从山下盘旋到山顶的,从第一盘到第十八盘越往上
盘路越陡峭,不知当初开创这个天梯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大胡子脚下一步一步踩
得踏实,心里却思量起山贼找他做什么,知道了他的身份,要挟赵玉?不对,那
几个山贼他早就打过交道,要是知道他的身份哪里敢把香姐劫走。让他治病?有
可能……这样想著想著他就有些出了神,手和脚都凭借刚才的惯性走著,山势越
来越抖,眼见著这个盘路就要跨过的时候,大胡子脚底下忽然一空,手上拉得那
一把干草怎能承受住他的分量,一把被扯断了,他猛地向下坠去!
若是换了白天这也不足为惧,可偏偏现在又是晚上,他什么都看不见,大胡
子心里一沈,用尽全力猛地从靴子里拔出三寸短刀猛地朝山壁上一插!可这山石
如何坚固,他下坠的速度只是慢了一点,随后又继续下坠,大胡子一路右手挥刀
不停的向山缝里插,左手寻找著可以抓住的小树,插了五六次以后,刀子终於插
到了一个缝里,大胡子顺著缝隙将刀柄一按,又使出全身力气运起轻功,才险嵬
嵬的挂在了山壁上。
他手上使著暗劲向里扎了札,脚沿著山壁慢慢移动,终於找到了一小块可以
立足的小石子。蹬了一下感觉石子还算结实,大腿微微的使上了一些力气,他才
终於松了一小口气。大腿和左手、右手的虎口都传来阵阵刺痛,刚才一路坠下来
著实磕得不轻。
歇息了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他又伸出左手沿著那山壁缓缓的摸著,这一摸
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块山石后面是空的!
刚才太惊险以至於他没有注意到从刀子扎的这个山缝里不时传来呼呼的风声,
大胡子心里一阵激动,若是后面空的,他推开这块石头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想到这里大胡子的用手推了推那块石头,有很多土块扑啦啦的往下掉,大胡
子心里一喜,用尽全力往前一推,手下一轻,石头已经掉了进去。
他连忙扒住了左边的一块,可右边的被扒下去以后,左边的已经吃不住劲,
不过这对大胡子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他顺手一推,整个身子借著那股力道一
个翻身就钻了进去。
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小洞十分狭窄,不过这对於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不过这
小洞倒是还挺幽深,从洞口听见里面吹来的呼呼的风声,这是什么地方?他在杏
林村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山洞,若是时间允许,他一定
钻机去看个究竟,可是现在还不行。他他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吹了两下,借著点
著的微微火光向上向下都照了照,这才看到脚下不到一丈就是十八盘的路,可是
看那平坦程度,他落下了起码有二十多米,这个垂直距离不算高,可是在这盘山
路上,他几乎是倒退了多一半的路。
事不宜迟,大胡子试了试山洞上方几块石头的坚硬程度,选好了一块抓住后,
慢慢的将身子悬空探出来,转身,松手,使出轻功让身子下坠,终於踏上了平坦
的山路。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扶著山壁重新找好落脚点,用一次开始缓慢行走的路途。
吃了大亏以后,这一次他走的极为小心,不过毕竟已经试过一次了,他走的
比原来还快些。山路渐渐陡峭以后,他干脆抽出刀子,一手抓草木,一手用刀子
划动著找到可以插入的石缝,等到路程差不多到了刚才那掉落的豁口时,他脚下
一分一分动得十分小心翼翼,等到了以后才发现,那个豁口其实小的很,也不到
两步的距离,若是白日走根本就不会踩到,只能怪自己今日运气不好。
却说他一路上这样走上去,天已经擦亮了,转身看,远处的山脉露出了一次
橙黄色的细边,大胡子抬头看看,这陡峭的十八弯也快到了尽头。
接下来的山势虽陡,可天色渐亮已不足畏惧。
等到他扒著山顶边缘脚踩著十八盘制高点翻上那片空地以后,东面的日头恰
好从天边蹦出来,将金黄的阳光洒满了漫山遍野。大胡子心里涌动著一股说不出
的感受,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让他想要揍人的声音,「哎呦,大胡子,你还
真从这爬上来了?」说话的人不是二当家还有谁?
64、大胡子?山大王?
大胡子一听见这声音气就不打一处一出来,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二话
不说把二当家一脚踩翻就报以老拳,把二当家打的哎呦哎呦直叫唤,一会儿喊
「胡大爷饶命」一会儿「大哥快来救我」,没多会儿就把大当家和一堆喽罗招来
了。
大当家连忙拉住大胡子说道,「胡兄弟先消消气,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弟
妹现在好得很啊,一点事都没有!」
大胡子听他提起了香姐忙问道,「我妻子呢?」
「哎呦你看看,果然是蜜里调油的小夫妻啊,弟妹也一直惦记你呢!」大当
家说著拉起大胡子,另外超其他人使了使眼色,一旁的两个喽罗连忙拉二当家起
身,谁知那喽罗好像没力气似的,搀著二当家还没起来就被一起带趴下了,二当
家本来就被揍了一顿,这下是雪上加霜,坐在地上叫唤的更欢了。让大胡子奇怪
的是,那两个喽罗也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都十分困难。
「让兄弟见笑了,其实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些兄弟们。」大当家身子一侧,
让出大胡子的视线,放眼望去眼前二三十号大老爷们,各个都是面黄肌瘦,看著
十分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大胡子问道。
「哎,兄弟,外面风凉,我们进去说吧。」大当家叹了一口气伸手说了一生
「请」,带他进了黑龙寨的大厅里。
说是大厅,其实更像是一个挖出来大山洞,山洞打造的十分光滑,四面的墙
壁上插著火把,最前面是一个搭著虎皮的座椅,很有些山大王的做派,两边是两
排没什么风度的木椅子,什么样的的都有,虽说华贵但也有些不伦不类。
大当家对大胡子说道,「请胡大哥上座。」
大胡子看了看前面的虎皮座椅,又看了看大当家,有些摸不著头脑。却见大
当家忽然跪在面前,抱拳说道,「我黑风寨愿意奉胡大哥当债主,只求胡大哥能
带兄弟们逃出这山头。」后面的山贼全都呼啦啦的跪下了。
「大当家何处此言?」大胡子上前拉起大当家,对后面的人说道,「你们快
起来,有话好好说,在这样我就走了啊!」
后面的人看看彼此,又见大胡子脸上神色十分郑重,也就互相搀扶著站起来
了。大胡子这才问道,「你把我叫过来,是为了解现在的朝廷之围?」
大当家叹了一口气,道,「惭愧惭愧!朝廷的兵马已经在山下围了十几天,
我们山寨的地势你也看到了,出了我和老二还勉强能从那十八盘下去之外,其他
人都不行,唯一的大路又被官兵堵得死死的,山寨里的粮食早就不够了,兄弟们
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
大胡子看了看面黄肌肉的山贼,心里面滋味怪怪的,原来的敌人竟成了现在
这幅局面。这些山贼抢粮抢钱,上次甚至还想抢香姐做压寨夫人,可是论起来却
从没有伤过一个人,这大当家、二当家也算是号人物,明明能逃跑却又跑回来跟
山贼们在一起。
心里虽然这样想,他的脸上却不懂声色,道,「大当家当初打家劫舍,就该
想到有今天。」
大当家面色赧然,道,「胡兄弟,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人也不想做山贼,能
过来的谁不是被逼的呢?再说,我们黑龙寨你也是知道的,从来不杀人放火,抢
东西也从不抢绝……就算是再有错,也罪不至死啊你说是不是?」
大胡子道,「你们把人家朝廷的钦差东西全抢了,还给人家打了一顿,皇帝
能不派人围剿你们吗?」
大当家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惊讶,「胡兄,你听谁说的?」
大胡子无语的看了看他,道,「全青山镇都知道了。」
「哎,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老二,你过来!」大当家拉过一边揉屁
股的二当家,问道,「你说你没事打人做什么?」
二当家哭丧著脸道,「我哪知道他是钦差?一堆人又是铲子又是铁锹的,我
还以为是来盗墓的呢!」
「什么?」大胡子听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问道,「你是不是记错了?
钦差带著铁锹来的?」
「怎么会错啊?」二当家哭丧著脸道,「我还记得那日就是你把你那媳妇旧
回去的时候,我跟几个兄弟逃回来,路上听见有人马声,就藏起来,见有三个人,
一老两少到了十八盘那边停下,两个小的拿著铁锹出来要刨坟地。十八盘那里不
是有块坟地吗?我还以为他们想要盗墓,就带著兄弟把他们给抢了,后来那个老
的骂骂咧咧,我才踹了他一脚。」
「确定是他们吗?」大胡子道。
「自然是他们,我去年冬天拢共就抢过一次外面的人。」二当家说著就伸出
了两根手指,说,「我可以发誓。」
大胡子摸著下面暗暗思索,心里面倒是想起他在半山腰钻进的那个大山洞。
朝廷派一个老头两个后生挖坟是绝不可能的,可是如果说多带些人,名正言顺的
来呢?
大胡子转头看了看大当家,道,「我想,你们可能还真是冤枉的。」
大当家听大胡子这么说心里一喜,道,「胡兄也觉得我们罪不至死?」
「不,」大胡子道,「我想,如果说上次的人和这次的人是同一批的话,朝
廷的目的搞不好根本就不在你们寨子里的人。我也见过朝廷攻打山寨,几千人马
一拥而上,很快就可以解决掉。可是他们怎么到现在都没上来,而且只是在山脚
下晃悠?」
「胡兄所言极是,我们这些日子日日提心吊胆,可是他们只围不打,我们也
给吊得难受。对了胡兄,我想起一件事情。」大当家神神秘秘道,「昨日晌午我
和老二偷偷从十八盘下去,晚上掠了弟妹,咳,请了大妹子来之后,听说朝廷的
人去林府救什么大人,就连忙赶了回来,你猜怎么著?」
65、驻地奇事
大当家道,「下面营地里的人早就睡了,外面一共就几个人,我们三个人很
容易就上山了,本来我们想著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把兄弟们全都带下去,谁知一
路走到下面,里面竟然又多了好几百号人,你说他们大半夜的去干吗了?」
大胡子听他这样一说也略一思索,总觉的有一条线暗暗的连接起来似的,他
又问道,「那前些日子有这样的情形吗?」
大当家道,「若是有我们也不至於从十八盘下去啊,胡兄弟你也看到那条路
了,简直是九死一生,不瞒你说,我下去的时候腿都软了……」
那为什么单单是昨日呢?大胡子暗暗思索,若是按照大当家说的,好几百号
人不见,那一定是去做什么了,他们来了这么久要做什么做不成啊?难道是要准
备什么东西?不对啊,按照赵玉说的,不就是来围剿山寨吗?
对了,赵玉!
大胡子脑袋中灵光一现,忽然拉住大当家问道,「周兄,你跟我说实话,昨
日后晌林府去的刺客是不是你们的人?」
「胡兄弟,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山寨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你也该知道啊!
我们昨日后晌还从十八盘往下挪呢,哪有什么分身去当刺客?再说了,有时间我
们也不会去啊,林府有几个护院武功很是了得呢!」
大胡子听到这里脸已经是变了色,道,「那就是说,刺客另有其人?」
大当家道,「我敢保证不是山寨里的人。」
大胡子面色凝重,道,「那我要尽快赶回去,我担心林府今日会有危险。」
「林府?」大当家脸色乖乖的,道,「胡兄难不成还跟林府有什么交情?」
「不是,是一个朋友在那里面。」大胡子只是一句话带过,而后又道,「香
姐在哪?」
大当家脸上当时就有些不自然,有些吞吞吐吐的,大胡子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谁知他却说道,「弟妹心肠可真好,看到我们弟兄都饿得面黄肌瘦,说是知道有
些野菜可以吃,跟我们的山寨的李大娘、孙嫂、小丫她们去坡上摘野菜做饭去了。」
大胡子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心里又浮起了淡淡的暖意,嘴角就不自
觉的带了一丝笑容道,「她就是那个脾气。」说罢道,「大当家,咱们先好好吃
顿早饭,吃饱了好好歇一歇,恐怕到了后晌还需要兄弟们帮忙呢。」
大当家疑惑道,「什么忙?你也知道我们根本就下不了山。」
大胡子道,「我自有计谋。」
谈好事情之后,一个巨大的嗓门从外面传来,「别扯了,开饭了!」
大胡子有些狐疑的看著大当家,大当家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道,「是李大
娘,她有点耳背,说话嗓门大,让你笑话了。」
大胡子失笑的摇摇头,一行人出了大厅,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约摸五十来岁
的粗壮妇人站在门口,身上系著个围裙,手里还拿个勺子,李大娘见到大当家之
后就扯著嗓门到,「都快饿死了还扯什么淡啊,还不好好的吃……」吃字刚出口
就见到了高大英俊的大胡子,顿时把后面的一串脏话全咽下去了,干笑著道,
「哎呦,来客人了,大当家怎么不早说。」声音真是无比温柔,嗓门也不大。
大当家当即无语,道,「大娘也没问啊。」
李大娘想到了什么,忙上前对著大胡子问道,「你可是那香姐的相公,她刚
跟我说你会来上面接她。」
大胡子点点头道,「是啊,香姐怎么样?」
「哎呦,那丫头可勤快著呢,心地也好,若不是你娶了,我还真想给她保媒
许给我们大当家当压寨夫人算了。」
「大娘,您就别顾著说了,兄弟们都饿了。」二当家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
扯了扯李大娘的衣角,生怕大胡子想起之前自己抢过香姐的事情来,李大娘道,
「也是啊,赶紧去吃饭吧,你们也不说客人来了,不然我老婆子还能露两手呢。」
说著就甩开二当家跑到大胡子身边说说笑笑,山寨上课难得见到这么俊俏的后生。
等出了议事厅大胡子才看清楚,刚才的议事厅在位於龙首的平地和作为龙身
的山脉交界的地方,大厅整个是从山尖上掏出的大洞,从大洞的出口下了台阶以
后就是龙头,在龙头上方圆一里地歪歪扭扭的盖了一大片房子,大多是就近取的
石头,还有几座木屋、稻草屋,而他们所说的饭堂是最大的那座木屋,从外面隐
约看见里面的大桌子和长条板凳,木屋外面搭著个小凉棚,下面一个大锅灶,在
锅灶边剩饭的正是香姐。
香姐身边有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妇人正从一个大蒸屉里面往外拿杂粮野菜面窝
头,一个小丫头跑前跑后的往里端东西。
「香姐,快看看谁来啦?」李大娘跟大胡子说得正高兴,一时有些忘形,扯
著嗓门喊了起来。
香姐正一边盛著菜粥一边跟那个小丫头说著什么,听到李嫂这样一喊转头一
看,大胡子正从人群里快步想自己走过来,冲著他微微一笑,道,「相公,你这
么快就来啦?」
大胡子忙走过去,结果她手里的勺子,道,「我来晚了,叫你担心了。你先
歇著,我来。」也许是在家习惯了,大胡子根本没意料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大宋男人一般都不下厨的。
香姐见李大娘和孙嫂都看著自己笑,就连小丫也在一旁笑嘻嘻的看著她,脸
顿时红了,抢过大胡子手里的勺,道,「盛个饭又不累,让人家笑话。」
大胡子神色却一点都没变,道,「这有什么可笑话的。」
李大娘拿眼瞪了一眼后面的大当家,道,「看看人家,看看你们,怪不得都
打光棍呢!」
大当家哈哈一笑道,「是是,要说胡兄可真是折杀我们这些粗人了。」
后面的山贼都见识过大胡子的威风,见他在小巧玲珑的香姐面前乖得很,不
由得都看起稀罕了,香姐倒是更不好意思了。
66、我有个要求
李大娘忙上前接过饭勺,道,「你们小夫妻快说话去,我来盛饭。」又说,
「香姐可真能干,今日若不是她教我们,还不知道山上有这么多野菜可以吃呢。」
香姐脸色一红,道,「这都是相公教我的,以前我也不知道能吃的。」
李大娘看了看大胡子,又看了看香姐,真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笑道,「你
们俩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胡子哈哈一笑,伸手搂住了香姐,香姐推他推不开,只得红著脸低下了头,
看得一边的人们都忍不住笑起来,一时间山顶上其乐融融。
大胡子跑了一夜也有些饿了,就跟大家一起吃了饭,席上看到大家吃野菜杂
粮面粥都吃的津津有味,可见这些日子真是挨了不少饿,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大当家也心有戚戚焉,叹了口气道,「不瞒兄弟你说,我本想好了今日把能
吃的饭都吃了,若是你能帮忙我们就一起逃出去,若是帮不了……就先吃顿饱饭,
一会儿一起冲下去,死也死个痛快。」
身边一个山贼道,「大当家,若不是你救了一命,我李老二早就被地主打死
了,哪还会有今日的光景?只要大当家一声令下,刀山火海我也跟著!」
「对!」
「听大当家的!」
「跟他们拼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站起来说著话,大当家七尺高的汉子眼圈都红了,边点头边
说好好好,香姐见到这幅情景拉了拉大胡子的袖子,大胡子对她点了点头,转头
对大当家说道,「周大哥稍安,我一会儿下山打探一下,兴许还有出路呢!」
众人听到大胡子的心里这样讲,不由得惊讶的看著他,毕竟这几年来两方多
是对立的情形。这些年黑龙寨的人三五不时的想到杏林村打点饥荒都被他赶回来,
上次还把大当家的腿射了一箭,这次大当家也是冒了险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媳妇
抢来了,没想到这个小媳妇听大当家说了山寨的情形之后不哭也不闹,竟然还帮
著他们采野菜吃;大胡子更是说出了愿意帮忙,以前跟他打交道心里对他是又怕
又恨,可是到了现在见到他如此心善更是自愧不如,一时间各个心里都是崇拜的
五体投地。
大当家听他这样说,知道他是真决定帮黑龙寨了,又见大胡子面色平静,似
乎十分有把握,心里也升起了万丈豪情,举起身边的一碗菜粥倒,「我周天霸今
日就以粥代酒,敬胡兄弟一杯!」
「敬胡大哥一杯!」众人纷纷举起面前的菜粥对著大胡子,大胡子也举起来,
连香姐、李大娘、二丫她们也学著拿起了碗,大胡子又道,「可是我有一个不情
之请,若是大家答应,我才能出手。」
周天霸闻言忙道,「什么要求,胡兄弟只管说!」
大胡子道,「这件事情以后,你们都不能再做山贼,不能再抢百姓的东西。」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顿时都不知怎样接话,全都看著大当家,大当家却仰头一
笑,道,「胡兄弟所言极是!我这些兄弟都是穷苦出身,我没什么能耐,只会一
身功夫,就扯了大旗拉他们上山做了山贼,这段日子朝廷镇压,我也想了很久,
这样提心吊胆的总不是个事,只是不知离开黑龙寨以后,要怎么过活。」
大胡子道,「只要此事一过,我自有办法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大当家一听眼中一亮,道,「那我黑龙寨就任由胡大哥差遣。」
大胡子道,「那好,只要有周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众人心里都有些雀
跃,心里想著大胡子说的话肯定没错,不但死不了,以后还可以过上好日子,谁
不开心?都高高兴兴的把粥喝了。
喝过粥以后,大胡子单独跟大当家、二当家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两个听到
大胡子的猜测之后都惊得一头冷汗,二当家更是道,「我操!没想到我们黑龙寨
竟然差点成了别人掩人耳目的名头!真是是可忍啥也不可忍!」
大当家伸手给了他脑门一下,对大胡子道,「胡兄弟说我们该怎么做。」
大胡子想了想,道,「我在林府有个熟识的人,一会儿想方法下山去找他,
请他带我去见郎鹏,把我的猜测跟他说。」
「胡兄弟就不怕他也是那些人一夥儿的?」大当家不放心道。
「按著你的推测,他们早就已经围在这里了,可是到了昨日才忽然去了坟地
那边,我猜是因为郎鹏带著手下的亲兵去了青山镇保护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若
是我猜的没错,今日他们还会派刺客偷袭,这样一来郎鹏就更不会离开,毕竟保
护林府中那个钦差大臣更为重要,况且他们铁定没想到这边的人目的根本就不在
你们。」
二当家道,「出主意的那人可真是不要脸的紧。」大当家也点点头,「没想
到他们这些朝廷命官竟然知法犯法,背著皇帝老子做这样的事情。」
大胡子面色凝重,点头道,「朝廷中有些人,可比山贼坏的多。」
一番商议之后,大胡子又跟大当家二当家说好了怎样接应,怎么躲避等事宜,
又出来,把二十七个山贼一一安置在山顶的位置,交代好大家如何挖好战壕,如
何准备大小石块、弓箭、刀枪棍棒等,又跟大当家二当家嘱咐了一句,跟香姐道
了别,就一个人从大路旁的密林里向山下走。
朝廷的营寨就扎在黑龙山山脚下的一大片空地上,明晃晃的大一片。他暗自
数了数,一共有二十四顶帐篷,处了主帅副帅的帐篷外,粗略算下来能装下五百
余人。这一片帐篷绵延的很远,整个黑龙山能下山的地方、包括路口和两旁的林
子前面全都挡住了,有几顶紧挨著山脚下的坟地,看起来这人早有准备。大胡子
对自己的想法更加确定了。
他放轻了脚步缓缓向山下走,见兵营中每隔十几米就有个士兵把守,还有两
队士兵在兵营内走来走去。从上面观察了一段时间,看出士兵巡逻的轨迹之后就
悄悄从一角跳了下去。
67、刺客又来了
营房里十分安静,大胡子贴著帐篷向前走,幸亏营地是长条状的,竖著翻过
了两个营帐就是外面,这一段虽然空旷但距离有些远,未免节外生枝,他几乎用
了最快的速度使出轻功一路跑了出去。
为免落入陷阱之类的,他直接跳到了树干上又从树枝跳到不远处的山路,慢
慢向前走去。
刚走了两步,迎面竟然又走来一队巡查的官兵,大胡子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那为首的士兵大喝了一声,一群人就将他围了起来。
「大胆山贼,还不快快投降!」一个人喊道。
大胡子见状连忙弯腰行礼,道,「大人饶命,我是山野郎中,来这里是采药
的。」
「胡说,我们这路一直有人巡查,你怎么来的?」为首的人问道。
大胡子道,「我来的路上没有见到大人,若是见到了断断不敢进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大胡子,幸好大胡子为了去林府装著一件补
丁摞补丁的灰色长衣,身上还背著个药匣子,低眉顺眼的一点都不像是土匪,脸
上的疑虑也放轻了,又见他发髻散乱,身上还有草叶痕迹,也就点了点头,啐道,
「还不快快离开,官兵在此剿匪,若是再敢闯入就格杀勿论!」
大胡子忙作揖想要走,忽然听到后面一个人道,「队长,营里不是有几个弟
兄病了吗,不如叫那郎中给他们看看。」
「胡说八道!」那个带头的人低声喝道,「不该管的事情别管,给我继续走!」
听到这里大胡子赶紧离开了。
抵达林府以后里面正是一团乱,大胡子猜测的没错,今日后晌竟然又有刺客
到了林府,幸好郎鹏及营中的一些兵士守在了望月轩院子里,只有一个护院受了
些轻伤,还有一个丫鬟看到了贼人,吓得一直哭哭啼啼。
大胡子到的时候看门人还以为他是被叫来给护院治伤的,忙让人将他带了到
望月轩不远的一间房内,那个护院半靠在床上抱著胳膊,旁边还站著两个大汗,
看样子也是护院。
大胡子上前给护院看伤时,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顺口问了一下当时的情
形,旁边的一个大汗就绘声绘色的形容起来。
这次的刺客一共来了三个,比上次少一个,但是武艺却更高强。
那说话的大汗一边比划一边形容自己如何用刀背砸到一个人的肩膀上,如何
躲开那人的袖箭,一直守在门外不让他们进望月轩,说的唾沫横飞。大胡子表面
上满脸崇敬的听著,心里却是有了些疑问,若真是那些人派来的刺客,不至於武
艺差到连林府的护院都打不过的情形吧?
这护院说了一会儿就被人叫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拉著大胡子说「兄弟你等会
儿我一会儿回来接著给你说。」
大胡子忙点了点头,等他走了床上那个哼哼唧唧的才道,「说得这么厉害,
实际上见到刺客扔出袖箭就吓跑了。我是没来得及躲过去,要不是郎大人和他手
下的官兵厉害,那些人肯定也进了望月轩了。」
大胡子忙道,「他们跟郎大人交手了吗?」
护院道,「有一个人交手了,其他的人被侍卫和护院缠住了,郎大人可真英
勇,刺了那个人一剑,那人就叫著其他人跑了。」说著哎呦叫了一声道,「郎中
你小点劲!疼死我了哎呦……」
大胡子道,「你这是皮肉伤若不上药粉,手臂废了可怎么办?」
那人一听也不敢哼哼了,别提多老实。
给这人上完药以后,大胡子离开这里,让望月轩的侍卫通秉要见赵玉,那人
知道大胡子昨日跟赵玉密谈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还算是配合的
让人知会了赵玉。没过一会儿就见赵玉远远的走了过来,还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
模样,老远就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刚才差点又受袭!」
大胡子道,「看你的样子好得很,我倒是白担心了。」
赵玉身边那个小眯眼道,「您可不知道,今日比昨日危险多了,幸亏有郎侍
卫在。」
大胡子点了点头,给赵玉做了个眼色,两个人是多年的兄弟,赵玉立马领会
了他的意思,让小眯眼守在门外,棺材脸是自小跟在身边的亲卫,大胡子也认识,
就让他跟著一起进了屋。
到了里面大胡子就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为什么跟著到这里来了?」
赵玉一愣,没想到大胡子竟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就道,「自然是跟著剿灭
匪徒了。」
「就你?我看若不是舅舅拉著,你都能上山做土匪。说实话……」
「好吧,」赵玉挠了挠头,道,「我听他们说山间多是清秀女子,所以才过
来的。」说道这里他激动道,「表哥你可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去山寨那边打探中
了蛇毒,有个漂亮的村姑给我吸毒治病,我打算娶她做妾了。」
「村姑?你可别胡闹,这里的女子都淳朴善良,别欺负人家,」大胡子道,
「亏你有这个闲心。」
赵玉听他这样说,脸上倒是正经起来,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从没有见到
过这样的女子,感觉东京那些大家闺秀都没劲透了,脸上那白粉一层一层的,看
著就倒胃口。」
大胡子道,「我怎么听说赵二公子在东京是出了名的红粉客。」
赵玉忙道,「那是他们胡说!」
大胡子按住赵玉道,「好好,我不管他们是否胡说,现在你们这里却是真有
些蹊跷。那个郎鹏怎么样?值得信任吗?」
赵玉听他这样一讲,用扇子敲著手心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看可以,他父
亲是三朝大臣郎石琼,自小被送到山上学艺,才刚下来两年,是以你不认识。他
为人有点死心眼,但是武艺却是相当高强,我看与你不相上下吧。」
「这次剿山贼,是他带头吗?」
「别提了,这事说起来还很有些麻烦……」赵玉撇撇嘴,表情有些不屑。
「此话怎讲?」大胡子忙问。
68、回马枪
「郎鹏为人没得说,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本来这次来剿匪,只要他来也就
够了。谁知道那些御史、太傅都纷纷上奏,说郎鹏孔武有力、计谋不足,朝廷又
派了李贤林那个老狐狸来。谁知道他一到这里就说什么为了减少伤亡、让山贼尽
早投降一直围而不攻,我在山下呆了两天就觉得没意思,听人说起林家在这里有
府邸,就搬到这里面来了。没想到刚住几天就来了刺客,真烦人。」
大胡子听他这样一说,忙道,「李贤林?是太子太傅周伯璋门下的那个翰林
学士吗?」
赵玉道,「就是他,不过现在已经是御史大夫了,你说一个绣花枕头跟来做
什么,笑话!」
大胡子道,「那他来应该是周伯璋授意的。」
「周伯璋?他最近一两年都没怎么上朝啊。」赵玉道,「再说他来山沟这里
能做什么?」
大胡子道,「我得到的消息,应该是找个地方。」
「哦,什么地方?」赵玉听大胡子一说难得正色道。
「一个墓地、或者埋了什么东西的地方,就在黑龙山附近。」大胡子道。
「那,」赵玉想到这里忽然一拍桌子,「我说那李贤林怎么会跟我喝酒聊天,
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把我骗到林府来。」
「不止如此,还要把郎鹏和他手下的士兵都骗过来,这样的话才方便他们行
事。」
「老狐狸!临行前父亲让我多长个心眼我还觉得他想多了,原来这事情真没
那么简单。」赵玉气极反笑,道,「我倒要让他看看我赵玉怎么好好的配合他!」
大胡子见赵玉总算是正经一下,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肩膀道,「有你这句
话就行了。接下来我们就杀他个回马枪,让那两只老狐狸吃不了兜著走。」
一个多时辰时候,长居望月轩的赵玉忽然突发奇想,传令下去,要让郎鹏带
上他手下的士兵一起,回到黑龙山躲躲刺客的风头。他身边的两个长随苦劝不成,
哭丧著脸又从林府找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连在林府给护院治病的江湖郎中
都带上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黑龙山去。
到兵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还没进门就见到一张黑脸的李贤林迎上来,道,
「我说世子爷,你怎么跑到前线来了,这里危险,赶紧回林府去吧。」
赵玉哭丧著脸道,「李兄可不知道,林府那边根本就不安全,我一连两日遇
到刺客,若不是有郎兄在,我早就被那刺客杀死了。」李贤林没想到他这么说,
干咳了一声道,「到了土匪窝前面不是更危险!」
赵玉又道,「咱们的人都在这我才安全,」说著又大声道,「从今开始军营
的人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把黑龙山围上,任何人如果有违郎侍郎的命令就以军法
处置。」说完看看郎鹏,道,「你说对不对郎兄弟!」
郎鹏自然称是,赵玉又道,「人都齐吗?有没有违抗军法,溜出去玩的?」
李贤林黑脸道,「自然没有。」赵玉看了看郎鹏,郎鹏当即宣布,「让营中
的所有士兵都出来,清点人数。」
就这样,山下开始热热闹闹的清点起士兵来。
下面闹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注意到刚才一起上来的郎中不见了。没过多久,
背著一大包袱干粮的大胡子出现在了山顶上。
一直埋伏在山顶的人们见大胡子来了一阵欢呼,他忙将干粮递给李大娘他们
分了,又叫来了大当家二当家,说起配合朝廷兵马围攻叛匪的事情,时间紧迫,
他要赶回下面去保护赵玉,只有一点时间拿著一块干粮边吃边跟香姐说了几句话。
香姐一直担心大胡子的安危,饭也吃不下,大胡子拍拍她脑袋笑道,「傻丫
头,这里面还真没有能伤你相公的人,你啊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的好消息。」
一顿饭吃的太快了,香姐看著大胡子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有些酸酸的,
这些日子大胡子一直忙著自己的事情,几乎没什么时间跟自己说话。
其实杏林村里面的男人也差不多,娘就跟她讲过,只有小夫妻们才多是蜜里
调油的分不开,不过时间长了男人就要做自己的事情了。虽然知道这事情再正常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似的。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孙大嫂走到她身边,笑道,「香姐,你相公可真是个大英
雄。」
「嗯?」香姐刚刚想得出神,没有听到孙大嫂说什么,忙回过头看著她,孙
大嫂笑道,「你相公武艺这么好,心肠好,又这么疼你,能够嫁给他真是几辈子
修来的福分啊!」
「孙大嫂说笑了,」香姐腼腆的笑笑,道,「我倒是盼著他平安就好。」
「哎,谁说不是呢,」孙嫂站在香姐身边看著下面,「他可真是不放心你,
刚才跟大当家嘱咐了半天,我可全听见了呢。」
香姐听孙嫂这样一说不由得有些好奇,又有些脸红,道,「我好好的,他不
放心我做什么。」
孙大嫂笑道,「你这丫头,自然是这也担心那也担心了,好啦,你还是好好
的去屋里休息吧。」
香姐点了点头,这两天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会很容易累,知道自己现在也帮不
上什么,乖乖的按著大胡子说的,去了李大娘的屋子里休息。
李大娘吃过饭也已经回到了屋,边缝补衣裳边跟香姐说话,香姐才知道她是
一个寡妇,儿子原来是黑龙寨的土匪,后来得了痨病死了,她就留在山上烧火做
饭,山上的人对她都很好。
她对香姐说道,「这些孩子每一个都是我看著来的,都不容易,若是能够真
的不做土匪,像胡先生说的那样做些正经的买卖,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香姐见李大娘难得安详的脸,柔和的声音,不禁想到了现在的大胡子。想到
他为了青山镇不再有山贼,为了山贼们能过上正常的日子去奔波,自己刚才竟有
些那样女儿家的小心思,不由得有些脸红。
不过终究是敌不过浓厚的睡意,她躺著躺著就睡著了,直到夜幕降临才被一
阵地动山摇的声音震醒。
69、香姐失踪
香姐揉揉眼坐起身来,发现李大娘不在身边。她忙披上衣服下了床,刚穿上
鞋就听见大门!的一声响,把她吓了一跳。
「妹子在里面吗?」一个急切的声音大叫道。
「在,是周大哥吗?」香姐问道,这个声音很像大当家。
外面的人一听马上道,「妹子,赶紧出来,下面的人被围上来了,我带著你
先去地方躲一躲!」
香姐一听吓了一跳,忙穿好衣裳打开门,外面的月光照的天地一片清辉,能
够隐约看到周天霸的脸,他脸上带著急切却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不过远处倒是
各种喧哗,还有人的惨叫声,周天霸忙道,「不用怕,是我们的人在往下扔东西,
胡兄弟他们知道从哪走,砸不到。」
香姐这才放下心来,道,「周大哥,我在这等著没事吧?」
周天霸道,「你在这我不放心,这样,二丫你过来,领著你香姐姐去会客厅,
椅子后面有个小屋,你知道吧?」
二丫是疯惯的野丫头,繈褓中就被山贼捡回来,这些年没少见过打家劫舍的
场面,所以倒是沈稳的很,她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住香姐道,「姐姐我们先过去,
等到胡姐夫来了再去把我们叫出来。」
香姐知道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对周天霸说了句「那你们完事小心。」就
跟著二丫一起往龙身处走。
议事大厅亮著两只火把,显得有些阴森,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看上去倒是很
有些沈稳大气的感觉。
二丫拉著香姐直直的往里走,到了大厅的座位前停下来,掀开虎皮垫子,在
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按了一下,只听得轰隆一声,椅子忽然往前移动起来,二丫
拉著香姐站在一边,道,「后面有一道门。」
果然椅子全部移开以后,议事大厅后面的墙壁露了出来,香姐借著灯光看,
才发现被虎皮和椅子挡住的部分是一副有些斑驳的壁画,壁画里面一个个飞天栩
栩如生,异常美丽动人。
打开的地方在壁画里就是一个洞府的门,敞开以后让人有一种可以走进仙境
的错觉。
香姐忍不住问道,「二丫,这是你们找人画的吗?」
二丫道,「原来就有的啊,这个大房子听说原来也是没有的,有一天不知哪
个山贼练箭时不小心砸开了机关,才露出这个屋子来,周大叔嫌画上的娘们不霸
气才把它挡住了,这个椅子上的机关,听说是我小时候在上面爬,不小心按开的。」
二丫拉著香姐道,「里面也大得很,前几日周大叔一直担心他们闯进来,就
带著山上的人躲在里面都躲得开呢。」
香姐一听这才放心,道,「那若是下面的人跑上来,他们也是能躲的吧。」
二丫道,「恩呢,周大叔说这地方就是上天给黑龙寨的庇佑,让我们好好做
山贼的。」香姐听她童言童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现在也顾不得教导小孩子里,
二丫拿过一只火把,拉著香姐进了门里面。
不知她踩了个什么机关,身后的沈重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眼睛适应了以后,香姐不由得暗暗惊讶,怪不得二丫说全山寨的人都能躲进
来,这个山洞跟议事厅一样宽,可是长却要多了一倍的样子,很是宽敞。
借著灯光可以看到这里的墙壁打造的更加光滑,墙壁上画著一座座亭台楼阁,
祥云、仙鹤、小鹿、花草,还有一些相伴而行的仙人。
看著这好看的图画,香姐忍不住举著火把看过去,等到离得有些近了被二丫
一把抓住,道,「姐姐小心,离得近了这壁画会把人熏倒!」
「真的?」香姐吓得忙退后一步,道,「是不是有毒?」
「寨子里的人都这么说的,不过没听说过谁给毒死,」二丫道,「不过离得
近了就能闻到味,不信你试试。」
她接过香姐手里的火把往后退了一步,香姐往前走了走,用鼻子一嗅,确实
有些淡淡的味道,有点像是庙里香灰的味,但是还有些甜,她往后退了一步,生
怕自己被毒到。
因为山寨之前有人躲在里面,放了一些草编的垫子和席子,二丫拉著香姐找
地方坐下,道,「我们先等一会儿吧,估计今日要睡在这了。」香姐点点头,看
著二丫小小年纪便这样沈稳,十分敬佩她,问道,「你的父亲是黑龙寨的人吗?」
二丫道,「应该不是,周大叔说我是在山脚下捡的,捡到的时候衣服里什么
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哪家扔的。不过周大叔说我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裹著的小被
子是用丝绸做的。」
香姐没想到她竟然是给捡来的,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别难过,山寨
里的人都很好的。」
二丫奇怪的看著香姐道,「好好我怎么会难过,山寨里的叔叔伯伯还有大娘
大嫂都好的紧,周大叔说再过段时间就能带我一起去劫道了,我可开心了。」
香姐见她眼睛黑亮黑亮笑眯眯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酸,摸著她的头说道,
「其实还有比劫道更好玩的事情,等到我们出去你就知道了。」
二丫道,「还有比劫道好玩的事情吗?周大叔说劫道是天底下最好玩的事情,
他骗我啊!」香姐哭笑不得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著,外面还是没有什么声音,二丫毕竟年纪小,躺
在席子上睡著了。香姐却因为刚才睡了半天又担心外面的人没有什么睡衣。
她举起手里的火把,借著亮光向四处的墙壁上看,那些恢弘的宫殿和漂亮的
景物让她看得痴了,看著看著忽然发现,似乎每张壁画里面都是两个人,应该说
是一对夫妻。
他们时而靠在一起赏花,时而一个弹琴一个吹箫,很是恩爱。香姐举著火把
走在大厅中央一副一副的看过去,却忽然发现最后靠墙的地方只有一个人。
「怎么回事?」香姐四处看看,把火把别在了一把破椅子腿边,走上前去细
细的看著,那个背影应该是个男人,他的目光对著一个角落,好像在看著什么,
香姐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只听得轰隆一声,她眼前一晃,身子悬空落了下去…
…
70、山谷怪男
眼前一花,香姐甚至来不及看,地上忽然打开的那个洞已经合上了。
她的身子正在不停的下坠,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一片漆黑,恐惧让她
呼吸都停滞了一样,手脚胡乱的蹬著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的点,向下不断掉落
的过程中,她已经绝望起来,想到本来可以好好一起过日子的大胡子,想到含辛
茹苦把她养大的亲娘、想起二姐、赵奶奶,甚至家里的小黑和老母鸡,她不可抑
制的伤心起来,可是身边的风太大,甚至连眼泪都来不及流下来。眼前越来越明
亮,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扑腾一声掉落在一个又软又厚的东西上。
她躺在那东西上面大口大口的喘著气,闭上眼自己的感受了一下,好像除了
手脚发软并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多亏了下面的这个东西,不然她就死定了。
「你要在上面睡觉吗?」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说道。
香姐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完全陷在这个大软垫子上面了,她连滚带爬的
起来,才发现垫子有一人多高,垫子旁边站著一个身穿宽袍广袖的白发男人,他
长得很美很美,有些像是画上的那个男人。可是脸上却全是冰冷,他面无表情的
看著她,说道,「赶快下来,不要弄脏了我的垫子。」香姐听他一说脸顿时红了,
忙小心翼翼的下来。
那个人上下打量著香姐,道,「脏死了,跟我走。」
然后又喊了一声「无涯」,香姐还以为他跟自己说话,问道,「什么?」那
个人却理也没理她,旁边跳过来一个半人多高的猴子,猴子手里拿著一把笤帚,
打量了香姐一眼以后就跳了上去,左扫扫右扫扫,把香姐看得有些呆了,直到远
处那个人生气的干咳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忙跑了过去。
香姐掉落下来的这个地方还是个大岩洞,洞顶比上面的那个高了许多,也大
了许多,显得很空旷。岩洞的洞口挂著乳白色的岩石,有的石头尖上往下滴水,
在洞穴里形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若是仔细看,这小溪里还有一些透明的小鱼。
小溪沿著一条小沟留向不远处的洞口,那个白发男人正在往那边走。
香姐跟上以后才发现那小溪从洞口边流向了前面的隧道里面,那个男人好像
背后长了眼似的,等她到了以后话也不说就继续往前走,香姐跟著他往前走,觉
得很是别扭,想了想道,「大叔,这里是哪啊?」
那人道,「山下。」
「哦,原来这就是山下,那您带我去哪啊?」香姐又问。
那人道,「山里。」
「那个,大叔,我能从这里出去吗?我相公在外面等著我呢。」香姐问道。
「这里出不去。」那人冷冷道,「进来就出不去了。」
「啊?出不去了?那我,那我怎么办?」香姐一听他这样说就忍不住抽泣起
来,前面的人走了几步见她没往前走,转过头见香姐站在那边哭呢,便冷冷道,
「你想哭死在这我也无所谓。」
香姐哪里会理他,干脆蹲在地上哭起来,那个人哼了一声,便不再理她继续
往前走,香姐在那却想著若是出不去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想著更是伤心,哭的
那叫一个伤心,哭来哭去头都晕了,又坐到了地上。
哭了有小半个时辰吧,忽然听到一声冰凉又无奈的叹息,「女人真麻烦。」
香姐抬起头,原来那个白发的冷脸男人又回来了,他喊道,「无涯」。香姐
这回知道他是在叫那只猴子,也不理他,过一会儿只听见走路的声音,那个猴子
从洞里走出来,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了坐在地上的香姐,走过去伸出毛绒绒的
手拉住了香姐的手,小声的叫了一声。
香姐抬起红红的眼睛看著这个猴子,它又叫了一声,两只爪子握住香姐的手,
往上拉了拉,原来是要让香姐站起来。
香姐从来没有碰过猴子,被它这样一拉不由得有些惊讶,哭声也止住了。那
猴子不遗余力的继续拉著她,边拉他边转头看那个白发的男人,香姐眯起哭肿的
眼睛看著那个的男子,他又道,「与其哭死在这,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你不是说不能出去吗?」香姐抽搭道。
「我说什么你都信?」那个人说罢也不理香姐,径自往前走,香姐听他这样
一说心里忽然一动,也是,即便是他真出不去也不代表自己出不去啊,再说了,
若是换了今天是大胡子掉下来,他不管怎么样都会想办法出去找自己的,她怎么
能只会哭什么都不做呢?
想到这里她擦了擦脸,站了起来,一只手拉著那只猴子跟著那个男人往前走。
这条隧道好像很长,因为小溪的原因很湿润,不知为什么,这里没有火把光
线却能模糊的看到前面,那个男人因为穿著一身白袍,走在前面很是打眼。两个
人一只猴走了大概有两盏茶的时间终於看到了隧道的尽头。
香姐走出洞口,看著面前的景色不由得有些痴了。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山谷样的地方,很温暖,至少比外面温暖,现在正是晚上,
月亮的清辉从山顶处洒下来,映照著洞中的湖泊中,两个月亮的映照下,这个地
方有如仙境。
湖边有树、有花草,甚至还能听见鸟叫,一只小鹿鸣叫一声,偷偷从树丛中
探出了脑袋,看得香姐都奇了。
香姐跟著前面的男子绕过湖边的石子路往前走,绕过树丛,赫然见到前面一
栋漂亮的房子。这个房子好像是用洞里那种白色的石头做得,通体是白色带著淡
淡的红色花纹,若是白天看上去肯定更漂亮。
那个人推开房门,道,「你找地方睡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香姐毕竟是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怕他离开这里留自己
一个人。
那个人道,「我去睡觉。」说罢就径自绕过屋子向左边的路走去,香姐好奇
他说的地方在哪里就跟著他往前走,最后发现他竟然走进一个高高的土堆旁边的
小竹屋里。
71、山谷桃源
香姐不禁有些奇了,大声道,「大叔,那边不是有房子么,你怎么在这里睡?」
那人没有回答她,香姐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可还是有些好奇,走进那个高
高的土堆旁边,发现在土堆靠著竹屋的那一面竟然有一个石碑,石碑上写著,
「爱妻燕飞之墓」,墓边上还放著一把漂亮的花,一看就是进来的路边上那种又
大又香的花,花的旁边是一只竹椅子,看上去已经很破旧了,似乎用了很久。
「那是我妻子。」冷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香姐吓了一跳,转过身就见
那个男的站在自己身后,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故意跟来看的。」
「嗯。」那个人哼了一声,转身走到那个摇椅上坐下、靠好,空旷的天地中
响起了有规律的「吱呀吱呀」声,是摇椅的声音。香姐甚至有些担心这个椅子会
不会被他压坏了。
刚才一直没跟过来的无涯手里捧著一张毯子走过来,像个尽职的仆人那样蹦
著高帮男人搭在腿上。
男人没有睁开眼,伸手摸著无涯的脑袋,无涯好像很享受似的,蹭著他的腿。
香姐看著面前的一坟一人一猴,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卷起了浓浓的哀伤,泪水也
就不知不觉的涌上了眼眶。
「你哭什么?」男人撩起好看的眼帘,好奇的看著香姐。
香姐摇摇头,道,「只是觉得,你自己在这里太可怜了。」
「哦?」那个人嘴角微翘,脸上却头一次显现出一种落寞,道,「你去休息
吧,明日起来给我做饭。」
香姐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去睡了。」
说完就逃一般的离开了那个地方。是的,逃跑。香姐人生中从没有那样的感
觉,原来她的生活总是很单纯很快乐,从没想过如果一个人寂寞的度过余生会是
什么情形。
白色的屋子一共有五间房,房间里点著漂亮的灯笼,白色绘著花朵的宫纱隔
著黄色的蜡烛光芒很是漂亮。香姐先是朝著比较温暖的左边走去,推开门以后发
现第一间屋子里三面墙边都著一排排高大的柜子,柜子里放著一只只瓷瓶,瓷瓶
里不知放著什么东西。再往前走,屋子中间竟然是温泉,难怪这里面这么暖和,
原来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香姐见这里睡不了,又转身朝著右边走去。右边的第一间是书房,书桌上放
著各式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天太黑了,香姐没有仔细看,继续往前走。最右边的
房是卧室,进门就看见一张漂亮的大床。床上是柔软丝滑的被子,看著干净的被
子,又看著脏乎乎的自己,香姐有点想去那个温泉里洗澡了,可也是想想而已。
她走的离床远一些,拍打著自己身上的尘土,感觉已经很干净了才脱掉鞋子上了
床。
这个床跟自家的土炕很不同,是用木头做得,上面雕著漂亮的花,床甲上垂
下半透明的纱幔,散发著淡淡的花香味。
香姐躺在这个床上,脑子里乱的很,一时想著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些人,一时
想著山外面的大胡子和山贼们。不过她今日又哭又吓的,确实有些累了,很快便
沈沈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一个毛绒绒的爪子摇醒的。香姐睁开眼看到无涯,才想
到自己现在正在一个奇怪的山洞里,而且答应给一个怪人做饭。
她起身以后收拾了一下床,无涯似乎不太满意,等她下去以后又收拾了一番,
才跳下来,带著她去了外面。
这个时间外面的日光已经亮了,香姐才发现这个地方四面都被大山围著,只
有头顶上的一片地方能够看到外面。不过这个山谷里却十分美,花草树木、亭台
楼榭、小溪湖泊还有各种漂亮的小动物,欢叫的小鸟都是外面看不到的美景。
香姐忽然觉得,这里面跟那些壁画真的很像。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难过,难
怪最后一幅画里只剩了一个人,原来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无涯是一个十分尽忠职守的猴子,它见香姐只顾左右看,便拉过她的手向白
色屋子的右边走去,原来那边还有一排房子,房前竟然还有一排树,现在这个时
节其中一株桃树上竟然结了粉色的桃子,另外一株树上绿色的苹果也有拳头那么
大了,让香姐不由得大为惊奇。
无涯拉著香姐超树后一间屋子走去,香姐走进一看,原来这就是厨房。
不过厨房里既没有柴禾又没有白面大米,只有几个红薯、一小盆不知什么的
植物的红色小果子。
「这可要怎么吃啊?」香姐看著无涯,无涯眨著亮晶晶的眼珠看著香姐,好
像在说,我也不知道。香姐很无奈的道,「出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走出房间以后,香姐左右打量著这个地方,最后目光落在了前面不远处的粼
粼波光上,对,捉鱼!
香姐曾经可是跟著大胡子捉过不少次鱼呢,虽然是冬天吧,不过用木棍打鱼
她还是会的。
想到这里她便四处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木头,终於在角落里找到一只长竹竿,
虽然不是大木头,勉强也能用了。
扛著竹竿走到湖边,香姐惊喜的发现,这个湖很清澈,鱼又大又多。她兴高
采烈的像大胡子的教的那样慢慢的举起竹竿,可是一竹竿下去,下面的鱼早就没
影了,而且还溅了她和无涯一身水。
香姐无奈的看看无涯,用袖子擦了擦脸,继续挥舞竹竿。一盏茶之后……
「你在做什么?」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已经差不多湿透的香姐无奈的看了看
白发男人,道,「大叔,我在打渔。」
「哦,我以为你在玩水。」那男人打量了一下香姐,香姐忙扔了竹竿紧了紧
衣裳,那人道,「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真脏。」
说罢又喊道,「无涯。」无涯立刻尽职尽责的拉上香姐往回走,香姐边走边
回头,道,「那鱼怎么办啊?」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她,反倒是好奇的看著竹竿。香姐心里哼了一声,不过也
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的跟著无涯去了屋子里。
72、墓中一日
温泉洗起澡来要比大木盆舒服好多,要不是顾及那个白发怪人还在外面,香
姐都舍不得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擦洗干净,不知是不是白发人的授意,无涯给香姐
抱来了一件白色的长裙,这裙子看上去轻飘飘的,可实际上有四五层那么厚,一
层层的穿上别别扭扭的,不仅容易脏、而且看著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做饭。香姐跟
无涯比划了半天,试图想跟它说这件衣裳不行,可惜它完全听不懂,最后她也只
好穿著这件衣服出去。
等走到池塘边她吓了一跳,好家夥,河边上放著一座小山那么高的大鱼,各
个往上扑腾,想跳回池塘逃出生天,不过那白发怪人似乎并不以为意。他文雅的
站在池塘边,左手背在腰后,要不是右手拿著那根竹竿吧唧吧唧的往水里挑,香
姐还以为他在沈思。
不过他的技术真是比大胡子也不差,每次竹竿在水里微微一挑就有一条大鱼
飞出来,可是这鱼未免太多了吧,估计两个人一个月都吃不完。
「大叔,不用了,够了!」香姐连忙要拦住她,谁知一不小心踩到了裙子边,
差点摔个大跟头。站稳了以后她摸著自己乱跳的胸口,看了看这件及脚跟的白裙
子,道,「这裙子穿上怎么干活啊?」
那个白发男人听她这样一讲挑眉看过来──刚才即使香姐要摔倒他都舍得没
转过头看一眼──皱眉道,「可惜。」
香姐说道,「就是嘛,这么好的布料,可以做好几身衣裳啦。」
白发男人扔下手里的竹管,道,「这么好的衣裳,可惜被个傻妞穿了。」说
吧就背著手施施然的离开,边走边说,「快去做饭,我饿了。」
香姐看著河边那些乱蹦的大鱼忍不住转头对那人挥了挥拳头,谁知刚抬起拳
头那人就转过头,把香姐吓了一大跳,忙缩起脖子转过身去捡鱼了。那人嘴角却
忍不住翘了翘,转身去了白色的屋子里。
虽然一副没有开过火的样子,但是厨房的调料还算齐全,香姐甚至看到了大
胡子曾经在烤鱼的时候拿出来的那些番邦调料,她想也正好,今天就烤鱼吃好了。
找了两条肉嫩个大的草鱼,去鳞收拾干净以后,将鱼背斜划几道,再将盐巴
和胡粉涂在鱼身上,用一只结实的木棍插过去,然后又拎著裙子跑到小树林里捡
了很多柴禾──因为衣服的原因,弯下腰已经十分困难,所以无涯体贴的帮著她
柴禾。这林子里的柴禾很多,看上去好像常年没人用,随便就捡够了。
捡柴火的过程中,香姐又发现这里竟然还有野生的青蒜、芜荽、山药,一大
片一大片的,长势很好,能吃上一段时间了。
香姐从厨房里找了打火石点著干树叶,把细柴禾、粗柴禾一点点加上,然后
把烤鱼放在自己搭的那个歪歪扭扭的架子上,等做完了以后简直要累死了。
香姐生怕把裙子弄脏了,找了两片大叶子坐在上面,然后就学著大胡子的样
子,小心翼翼的边转边撒上一些辣椒末和林子里采的青蒜、芜荽末,没一会儿香
喷喷的味道就传了出来。
香姐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块尝了尝,味道虽然不如大胡子做的,可是还算不错
了。
她把这个烤熟的鱼放在盘子里,又把另外一只插上继续烤,听到「一会儿再
烤一只」这句话时,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芜荽全都撒上去,回过头一看,白发男手
里脚底下一片鱼骨头,盘子里除了鱼头什么都不剩了,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
来的,简直跟鬼一样啊。
香姐腹诽了一下,当然还要乖乖的帮他烤。不过算他有良心,新烤好的这只
让香姐自己吃了,然后等烤第三只的时候他就盘腿坐在了一边,一会儿说,「少
放胡粉」「多放芜荽」「再撒点青蒜」……之类的,一顿烤下来让香姐手忙脚乱
的。
等东西都做好了以后,两个人干脆围著火堆慢慢吃起来。香姐吃著吃著就想
起了大胡子,已经过了一日,不知他昨日做的是否顺利,是否因为自己的事情著
急,有没有想到办法找过来,想著想著就觉得喉咙发紧,连刚刚觉得美味的鱼也
吃不下了。
「怎么?」身边认真吃鱼的人说道,「吃不了了吗?我可以帮你。」
「我才不给你吃。」香姐说著咬了一大口鱼肉,眼泪却滴到了手背上,原来
觉得那么好吃的东西现在都觉得如同嚼蜡一样,若是能够出去,她宁愿一辈子都
不吃烤鱼了。
「为什么哭?」白发男优雅的擦了擦嘴角,道,「刚才不还是好好的。」
「我想我相公了。」香姐道,「一会儿吃完了我就不陪你了,我看著山势不
是很陡,一会儿看能不能爬出去。」
「不行的,这里爬出去不是你们那。」那人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看,迷
路了我可不会找你。」
「这里出去不是黑龙山吗?离得很近啊?」香姐惊讶道。
「我之前出去过,四面都是山,但是没有黑龙山,回不去了。」他说完叹息
的摇摇头,道,「我宁愿是骗你。」
「那怎么办?从掉下来那里上去不行吗?」香姐问道。
「不行,洞很深,墙壁是垂直的,很难爬。爬上去若是没有人接应,也出不
去。呵呵,你不知道吗?这里就是个墓地,进来的人就没办法出去。」
「墓地?」香姐忍不住环视四周,这里风景那么好,到处都是活生生的动物,
哪有一点墓地的样子。
那人见香姐没听懂他的意思,又想著自己跟一个村姑讲这些,忍不住摇摇头,
道,「你做的饭很好,记得做中午饭,」又打量了她一下,道,「就算是买这件
衣裳的钱了。」若是换了原来,香姐听到随便做顿饭就能换这么好的衣裳肯定很
开心,可是现在她满脑子都想著怎么离开这里,连那个人走了都不知道。
香姐是个实心眼的人,虽然刚才白发人已经说过不能出去,可她还是决定四
处看看……
73、先惊后喜
打定主意以后,香姐收拾好了东西,看看身上的衣裳,虽然漂亮可是并不适
合自己,她决定还是换上自己那身衣服。穿好以后不觉感慨,还是自己的衣裳比
较舒服啊。
毕竟是住在白发男的家里,还是跟他说一声再走的好,可是香姐找来找去都
找不到他,竟然连无涯都不在,就这么大的地方,难不成在茅房?
想到这里香姐自己先打了个哆嗦,心里惦记著找出口的事情,先奔著早上拾
柴禾时看到的一个比较缓的山坡走去。
那个山坡的样子有点像是从杏林村到自家后山的那条路,虽然更陡一些更远
一些,可对她这自小在山里长大的丫头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香姐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了爬山。跟山谷里的春意盎然不同,外面的
这个山坡上几乎算得上是寸草不生,山上基本没有土,全都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
的山石,刚开始不太陡的时候还能走得快些,后来就需要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香姐爬了有半个多时辰才爬了一半,上面的气温已经明显比下面低了,石头
摸起来有些凉,跟她进来时黑龙寨的温度差不多,香姐甚至琢磨著,白发男人是
不是故意骗自己说外面不是黑龙寨的?想到这里时香姐回头看了看下面,竟然奇
怪的发现山下的那个仙境般的地方从上面看根本就看不见,不只是山势的原因还
是离得远,下面怎么看都是灰突突的一片,她不禁想起白发男人说进了这里根本
就出不去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咬牙转过身,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石头上很难著力,越往上需要的时间越长,有几次甚至差点滑下去,不过好
在有惊无险。可是当香姐小心翼翼的爬到洞口向外看的时候,惊讶的一句话也说
不出来,她瘫坐在地上。
这里确实不会是黑龙寨,这个高高的山顶之外还套著一层更高的山,不是一
面,而是一圈。外面的天空被山尖围成一个圆,在这座山与更大的山之间的路陡
峭无比,除非有飞鸟,否则根本就无法越过。香姐擦了擦脸上的汗,绝望的哭了
起来。
天色已经有些发黑了,山顶上很冷,刚刚爬了那么久不觉得,只坐了一会儿
就觉得衣裳有些薄。香姐知道,如果不能趁著天黑前下到平缓点的地方,今晚上
不是冻死就是摔死。
她不能死,她还要活著出去找大胡子,找娘和二姐她们呢。
想到这香姐又重新鼓足勇气,后退著往下走。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在这样陡峭又没有泥土的地方。香姐连退带滑
的走了半天,感觉整个人都要散了架子似的,可是抬起头来,才刚走了一小段路,
还差的远。山中的日头本来就下去的快,更不要提这样被大山环绕的地方,天越
来越黑,力气越来越小,香姐扶著腰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忽然觉得,自己好
像真的下不去了。
再过一会儿就完全看不见路了,她又冷又饿又累,撑不了多久的。若是出去
以后仍是没办法回家,死在这里是不是魂魄就能回去?想到这里她猛地打了个激
灵,不行啊,如果她连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魂魄见到大胡子都没脸跟他说话吧。
借著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香姐又开始了下去的路,边走就边想著原先跟大
胡子一起去青山镇赶集的事情,山路渐渐的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一步走一步滑
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喊「香姐,你在哪?」
香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声音好像随著风从下面飘飘悠悠的上来,
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她用尽所有力气喊了一声,「相公」,这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著,可是并没有
人回答,可是当她又有些绝望的时候,下面又传来了他的声音,「香姐,你别动,
我很快就上去。」
「嗯。」香姐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喊道,「相公,我在这。」
「我知道,乖,不要动。」大胡子的声音越来越近,这声音慢慢的不再飘忽,
越来越近。终于,在满天星斗的漆黑夜空下,香姐被紧紧的搂在了熟悉的怀抱里。
「相公,真的是你啊?」香姐一遍一遍的擦著自己眼睛里的泪水,抬起头想
借著仅有一丝光亮看著对面温暖又高大的男人,简直以为自己的在做梦。
「傻丫头,是我,我来接你回家了。」大胡子伸手脱下身上的衣服裹住了香
姐,说道,「等急了吧?」
香姐摇摇头,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著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滚
了下来。
「你是我媳妇,不管到哪,我都会找到你的。」大胡子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
手心里,道,「都冻成这样了,再耽搁下去可别感了风寒。来,我拉著你下去。」
「嗯。」香姐乖乖的握住大胡子的手,跟著他小心翼翼的从山间缓缓往下走,
等到山势舒缓一些,大胡子干脆背著她往下走。
到了山下以后,香姐远远就看见山下那个白色绣著红布的灯笼,指著下面道,
「下面是那个白发大叔吧?昨日就是他收留我的,今日早上我还给他烤了鱼,不
过没你烤的好吃。」
「那明日早上我给你烤,想吃多少就烤多少,怎么样?」大胡子笑道。
「嗯,那我要多吃点,都快饿死了。咦?」香姐忽然指著前面说道……
74、传说中的万广王
「咦,是无涯?我还以为是白衣大叔在等我们呢!」香姐说道。无涯听到自
己的名字,还以为香姐在叫自己,拎著灯笼就就往这边走。香姐从大胡子背上下
来,跟著他一起迎了上去。
无涯似乎是得到了白衣男的吩咐,拒绝把灯笼交给大胡子,一只手费劲的拎
著,一只手习惯性的抓住了香姐的手。香姐心里顿时有些感动,无涯其实也挺有
人情味的。
「刚才是他在这里,后来离开了。」大胡子道,家保护我,真是辛苦你了,我刚
才还说钓一条鱼给你做着吃呢。」
「钓鱼?」苏锦想起刚刚进来时,那个看到他以後差点晕过去的丫鬟手里确
实拿着一根鱼竿,於是道,「我也很久没钓鱼了,要不就一起去?」
「那好啊!」春意拍着手叫了一声连忙捂住嘴,苏锦打开扇子大度的笑笑,
又把春意迷了个半死。这一主一仆就带着苏锦去了孙王氏那里叫二姐。
孙王氏看到了苏锦,不免又是一阵夸。孙王氏不像香姐那么嘴笨,翻来覆去
只会讲一句「你长得真好看」,她夸起人来往往有一种传奇色彩,比如说今日她
看到苏锦以後就忍不住拉着他的叫了一声「这孩子长得真是神仙下凡一样啊!」
又啧啧啧的从上看到下,开始热切的夸起来,什么「这样好看的孩子,连年
画里都没见过」啊,什么「活了四十几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啊,什么「比我
那干儿子鹿状元不知要好看多少」啊,二姐孩子心性实在是等不及去钓鱼了,苦
着拉着孙王氏道,「娘,您夸完了吗?」
把香姐笑的不行。
到了垂钓的亭子里,春意熟门熟路去准备各种吃食,二姐跟着她东跑西颠的
帮忙,香姐拿着准备好的鱼竿问苏锦要不要先钓鱼,苏锦干咳了一声,道,「嫂
子钓吧,我在一旁看着就行。」
「你不会钓鱼吗?」香姐问道,「要不要我教你?」自从跟大胡子学会钓鱼
以後,她逢人就这么问,苏锦自然不会说自己不会钓鱼这个实话,只是高深莫测
道,「我从来不钓鱼,太麻烦。」
「咦,那有什么简单的钓鱼方法吗?」香姐好奇的问道。
「这个么……」苏锦左右看了看,到旁边的一株垂柳那里拔了一根叶子,手
夹着那片叶子站在池塘边看了一会儿,然後随手一甩,一条鱼从水里扑腾了两下,
就漂了上来,一边的小丫鬟拿着香姐捞鱼的小网子给捞了上来,香姐凑过去一看,
那柳树叶直直的从一边的鱼鳃插进去,从另一边出来,不由得咋舌,又喊二姐和
春意一起来瞧稀奇,三个人有说有笑,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待到中午大胡子带着锺叔和小黑一起来的时候,香姐、苏锦、二姐和春意几
个人正一人头顶着一个柳树草帽,在自家池子边烤鱼。
小黑看到香姐以後嗷的一声就热情的扑了过来,苏锦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拽
到自己身边。
118、夫妻往事
小黑一阵可怜兮兮的嚎叫把香姐心疼坏了,连忙说,「不碍事的,小黑不咬
人。」苏锦几乎是立即放开了小黑,随後便拿出一张帕子擦手,擦呀擦呀擦……
最後大胡子扶额说道,「走,我带你去净手。」
苏锦这才把帕子扔在一边,甚是平静的道,「这样?也好。」说完一副翩翩
佳公子的模样优哉游哉的跟着大胡子走,实际上只有大胡子知道,估计他身上的
寒毛现在都竖起来了。
带着他到了後花园的一个书房洗了手以後,苏锦这才舒了一口气,秋高气爽
的日子他的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大胡子有些抱歉的说道,「真是难为你了。」
「怎地?」苏锦道,「看到我为你老婆挡狗,感动了?」
「是看到你没杀了小黑,感动了。」大胡子道,「说起来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还去卿人馆找你呢。」说着便带着苏锦往回走。
苏锦作势用扇子拍了拍脑袋,「哦,今日记性着实不好,忘记有约了。」抬
起眼帘来见到大胡子似笑非笑的模样,便又道,「怎么,还不信。」
大胡子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行了,少给我耍小聪明。」
「胡兄倒是了解我,」苏锦一点谎言被揭穿的尴尬都没有,道,「其实我就
是来看看,你这媳妇到底是什么样的。」
「哦?」大胡子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怎地,般配不般配?」
「唔,怎么说呢,我还以为当日你拒绝了我,会找个如同林月意一般的女子
呢。」苏锦边拂过路边的一株月季,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大胡子没想到他竟然这
样说出了当年那件尴尬的事情,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後便掩饰般的笑道,「呵,
林月意……说起来,我还真是对她这样的女子没什么好感。」
「确实,她太自傲,也太虚伪,连我都不如。」苏锦道。
「小锦,你不要这样自贬,」大胡子终是叹了一口气,斟酌着语句道,「那
时候我还太小,若是换了现在……」
「换了现在又怎样?」苏锦转过头看着他。
大胡子微微一笑,道,「换了现在,便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混账话。」
「你变了好多,」苏锦提起步子继续前行,嘴里却继续道,「我还以为是因
为年纪大了,看到你那媳妇,我想,也许她就是原因吧。」
「也许吧……母亲去世、师姑来开之後,我确实有一阵混蛋的日子,後来到
了大山深处自生自灭,也还是满腔的怒火无处生发,直到那日,我追击山贼的时
候见到了她。」
「山贼?」苏锦奇怪道,「跟山贼又有什么关系?」
大胡子笑道,「我住的地方就在山贼进村子的必经之路上,那几个人在我手
上吃过亏,见我进山打猎才敢跑去村子里打劫,香姐──也就是你嫂子,不幸被
他们劫去,要做压寨夫人。那日也是赶巧,我不知怎地有些心神不宁,走了十几
里山路便匆匆回去,恰好碰见了他们。我追了一会儿,他们不小心闪了神,被香
姐逃掉了。」
「嫂子还确实有些能耐。」苏锦道。
「她呀,趴在一个土坑里,坑边是一片刺槐树,脸上身上挂的都是口子,她
都顾不得,一门心思的用牙咬手上的绳子,一边咬,眼睛还一边咕噜噜的转,我
在不远处看着,不知怎地,觉得很想笑。」大胡子边说着,眼睛里不由得浮起一
层笑意,道,「後来那山贼险些抓住她,被我引开以後,她还继续蹲在坑里。等
我把那群山贼赶得没影了,回来一看,还蹲着咬绳子呢。我在山里除了打猎、吃
饭并没有别的事做,那日玩心上来,便坐在不远处看着,大约过了有半个多时辰,
她才咬断了那根绳子从坑里爬出来,顶着一脑袋树叶和干草往回奔,那么小个娃
娃,竟然一口气跑了十来里山路。」
苏锦脑子里想象着大胡子的描绘,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你竟也能做这么
无聊的事情。」
大胡子笑道,「我还做了更无聊的事情,那时候村子里都传我是吃人肉的,
所以他们平素都回绕过我住的那条近路,走远路回村子,那日我见她从我房子前
面过,便想吓唬她一下,於是快走了两步从斜下里迎着她的面走了过去,你猜怎
么着?」
苏锦挑了挑眉,示意他不要卖官子,大胡子说道好笑处,於是道,「她一见
到我吓了一跳,脚下一拌蒜竟然摔倒了,从山坡一直往下滚。我也给吓了一跳,
心想这姑娘没让山贼拐了,倒被我给吓得摔死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我连忙
接住了她,她已经昏过去了,拍了半天也不醒。」
「我是郎中世家,那时候也慌了神,摸着她还有点气,心里想,若是这次磕
傻了,我就娶了她算了。」
「你……没想到你也有慌神的时候。」苏锦禁不住摇头笑道。
「你小子,听到我出丑就高兴。」大胡子嘴里这样说,心里却稍稍的松了一
口气,苏锦能这样,以他们的交情自是知道,他已经愿意谅解他了。
「怎么?许你出丑就不许别人笑?」苏锦道,「後来怎么娶得呢?难道嫂子
真的傻了?」
「谁傻了?」香姐耳朵尖,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二人谈话,大胡子闻言对着苏
锦挤了挤眼,苏锦却看好戏般的道,「哦,大哥正在说,当日你见到他吓得滚下
山坡去,他心想你若是傻了就要娶了你。」
「啊?」香姐手里握着鱼竿被他说得一愣,大胡子无奈道,「说起咱们第一
次见面呢。」
「你说被山贼追那日?」香姐拍拍胸口道,「我的娘呀,那日山贼捉到我都
没那么害怕,一见到你吓得脚都软了。」
「哈哈哈……大哥,你这可真是……」苏锦被香姐说得忍不住笑喷了,香姐
却道,「小锦你那里知道,大胡子他、不对,是相公他那时候这里、这里、这里
都是乱蓬蓬的胡子,」香姐走到大胡子身边,支着脚用小手掰着大胡子的下巴将
的绘声绘色,大胡子状似无意的轻轻搂住了她的腰,香姐还是唾沫横飞的说着,
「他的头发全都乱蓬蓬的堆着,整个脸上只能看到一双眼,那眼睛还是贼亮贼亮
的,那时候见到他,我吓得魂都没了,山贼抓到我是要当压寨夫人,可大胡子要
抓到我可是要煮了吃的。」
119、事发意外
「唔,知道我吃人还嫁给我。」大胡子笑道。
「那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娘么?再者,我宁可给你吃了也不给镇上的老色鬼赵
老爷做妾。」香姐这样一说,苏锦倒也真无语了,敢情这两个人成亲,一个是因
为差点把对方吓傻赔罪,一个是为了救她娘,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大胡子听香姐的缘由也有些哭笑不得,道,「亏我当初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
「谁、谁看上你啦……长得又吓人,脾气又不好。」香姐嘟囔了两句,忍不
住又道,「那你当日为什么要给我家提亲,我又没摔傻。」
「那日我抱你回去的时候被钱家的人看到了,後来听说他家退了你的亲,我
就想,这丫头傻是傻点,倒是挺逗乐的,不成就娶了算了。」
「大胡子……你……」香姐气的捏住他的耳朵不放,大胡子生怕她闪了腰搂
着她躲都不躲,一面还哈哈的笑个不停。苏锦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没有再说话。
这两个人从头到尾一直互相打趣成亲时的糗事,事实上,从他们的举手投足
间分明可以看得出浓的化不开的爱意,他忽然觉得胡文轩这一生,最般配的估计
也是只此一人了。
这一日苏锦住在胡家,大胡子本想与他秉烛夜谈,却被他一句「今晚上也不
能掉以轻心啊。」给轻轻的拨了回去,不过好在这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日吉时一到,大胡子就带着孙王氏、孙二姐、锺叔及孙府的一些家丁去
了坟地,而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胡家里面已经遍布了江湖上的顶尖杀手和致
命毒药,就连平常在园子里走来走去的丫鬟下人也一个都不见,若是不知道的人
进来,一定会惊讶不已。
从大胡子他们离开之後,苏锦就在屋子里跟香姐喝茶聊天,香姐为人单纯,
又有些小女子的狡黠,每每总有惊人之语,两个人倒真是相谈甚欢。赵玉则带着
敦亲王府的人在门房守着,他本来也打算跟表嫂喝茶聊天的,却被苏锦轻飘飘的
一句「杀人我比你在行,守城你比我在行」给堵了回去,只得气闷的在门房里跳
着脚,等着作援军。
且说大胡子一行人踏着晨光一路向东,和鹿状元一行人汇合以後,车马缓缓
的向东而去,在城门检查的时候,守城的人见到鹿状元很是尊重,一切比想象的
还要简单。
师姑是跟在鹿状元一行人里面的走的,她这次来可是准备了一大堆的药粉,
别管是高手还是低手,一把撒过去保证却到了坟地也没有用上,四周根本没有一
丝动静,一路太平。
大胡子与鹿白相视,同样感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无论是先皇後一方还是贵
妃一方,这些日子的动静都不可谓不小,据赵玉说,这几日贵妃有孕的消息已经
对外公布,皇帝陛下老来得子,心中很是开心,已经言称若是皇子便直接封为亲
王,这可是大宋建国以来的头一位。
话说才几天的功夫,已经有四个御史当朝撞柱了,不过索性各个年迈力气不
大,都只是撞破了点油皮,更有两个上吊未遂,一个在陛下设宴的时候险些投了
御花园的鱼池,被御前侍卫死摁着才哭哭啼啼的跟陛下告了罪。先皇後的亲眷多
是文臣,而贵妃的娘家却是武将,反正现在满朝文武分成两派斗个不停。这个节
骨眼上,作为漩涡中心的人物,鹿状元这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着实让人觉得诡异。
不过诡异归诡异,该做的事情却是一丝不苟的做下去,鹿状元安排的很好,
开启的棺材确实是入葬两年的,孙王氏和孙二姐触景生情大哭不止,锺叔和鹿白
是孙大救下的,在一旁也是唏嘘不已,大胡子作为女婿更是要代替香姐尽足了孝
道,只是恐怕只有二姐和下人们不知道,那棺材里面是一个陌生人。
启棺的时候,按照大宋的规矩,二姐和师姑作为未出嫁的女子要离开坟地,
剩下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棺材开启,孙王氏大着嗓门一句「这不是我家男
人。」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目瞪口呆,接下来当然是鹿状元和锺叔辨认,确实
是救命恩人,而孙王氏说男人身高如何、左手的小指缺了一块,可这个却有之类
的,说到最後,所有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鹿状元和胡家公子搞了这么大的阵势,
竟然弄错了。
这不是笑话吗?而且是足够东京城当一年半载的大笑话。
话都说到这里,自然是大家将这一口棺材埋了,鹿状元请道士做法告罪之类
的,好歹将这一全套戏码都做足了。
大胡子等人略略烧了些纸便退了出来,二姐拉着眼睛红肿的孙王氏问起来,
孙王氏也怕她小孩子乱讲,只得骗她说找错了人,二姐又哭了一场。
待到鹿状元出来以後,大胡子却气冲冲的上去与他吵起来,孙王氏和锺叔等
人在一旁苦劝不停,一场好好的白事办的,最後大家都不欢而散。
孙王氏和二姐并一众下人坐车的坐车、走路的走路,一路慢慢的往城里走。
大胡子却因为气愤,打着马赶在前面,不过只有处在事件中心的人知道,因为今
天的事情实在太蹊跷了,大胡子急着回去看家中的情形。
到了城门边,竟然排起了长队,一问才知道今日有刺客进了皇宫,城门全都
关了,要全城搜索刺客,只许进不许出。可今日要出城的人竟然特别多,将城门
堵了个结实,想进去的人一时半会也进不去。
大胡子心里急得要命,可此刻却想不出别的办法。看着那些一丝不苟检查行
人的冠斌不由得苦笑,若是鹿白在场就好了,可他们事先商量那场闹翻的戏时,
怎么也想不到会有现在的情形。
一路上排到城门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後,大胡子牵马进了城门,就见到
本该留在家中的望书就在城门边沾到,看到他以後连忙跑过来,一脸慌张的说道,
「少爷,不好了……」
120、入宫
大胡子闻言眉头便皱了起来,问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望书擦了一把汗说道,「你们刚刚出城,宫里就来人宣旨,把少夫人请到皇
宫里去了!」
「什么!」大胡子心里便咯!一下,他们竟然没有想到贵妃会有这么一招。
香姐一个女子到了皇宫,是杀是打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吗?
「走,去敦亲王府!」大胡子略一沈吟便说道,一边忙翻身上马夹起马肚子
就跑起来,望书连忙打马跟在後面,喊道,「世子爷已经回去了,叫我赶紧来请
您回去,可是城门口不放人,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大胡子听着更是着急,马骑得像疯了一样,这个贵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大少爷、大少爷……」不远处一个下人一边叫着一边冲着大胡子赶来,到
了他面前说道,「大少爷,老爷请您即刻回府,有要事商谈。」
「吁……」大胡子一拽马缰绳,看着那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说道,「你说什
么?」
「老爷请您回府,说是皇宫那里有信来了……」
让我们回到香姐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按照香姐的身份,能受到贵妃的邀请那
是天大的恩宠,可是知道了前因後果,傻子也知道贵妃请她去皇宫里不是什么好
事。
陪在一旁的苏锦闻言道,「这个贵妃事情真多,还不如杀掉算了。」
「小锦子,别胡说。」香姐不知道怎么的,刚才一直乱呼呼的心,在听到苏
锦的话之後竟然安定下来,她站起身子对着来通报的丫鬟说道,「只请了我一个
人吗?」
「回少夫人,还有夫人也去。夫人说这次是代表胡家进宫,请少夫人穿的得
体一些,一会儿会有。」那个丫鬟说道。
「哦,那我便放心了,你去等等吧。」那个丫鬟行了个礼就出了门,苏锦便
冷冷道,「那个女人你也要防着些。」
「你说齐氏吗?」香姐道,「出了门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哼,若不是那个女人苦苦相逼,胡大哥又怎么会离开家那么久?胡家本就
该是他的,现在,倒是那个女人在作威作福。」
「……」苏锦的话香姐不是没有听到别人过,只是现在的情形,到了皇宫里
她要是连齐氏都不相信,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这个你带着。」苏锦见她冥顽不灵,叹口气从脖子上摘下一块淡紫色的玉
佩给了香姐,道,「如果中了毒,可以将这个玉佩泡在水里,喝下之後能救一命。」
「好。」香姐想接过玉佩,苏锦却一抬手给她带了上去,然後说道,「万事
小心,千万不要说错话给别人可趁之机。」
「嗯,我晓得。」香姐点了点头。
「我会护送你到神武门前,不要太担心。」苏锦又道。
「好,我不担心了。」香姐忙说。
「皇宫里有我的人,你把玉佩露出来,他们看到会帮你。」苏锦又道。
「好,还有什么吗?」香姐眨巴着眼睛问道。
「没了,哪那么多。」苏锦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气的拉着脸说道。
正在说着外面就来了一堆人,为首的正是齐氏身边的奶妈,後面的丫鬟端着
衣服、首饰等等进了屋,一身杀气的苏锦起身去了外面,那奶妈才敢跟香姐说起
打扮的事情。香姐没有进宫过,自然是全都听他们的,让穿什么穿什么,让抹什
么抹什么,等到最後收拾完了,一出门,苏锦的下巴直接掉下来了,看着香姐说
道,「你这样也太丑了吧!」
香姐摸了摸脸上的白粉,被奶妈一把拉住了,让人又给抹上了一层,转身对
苏锦讪笑着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个装扮是宫里时下最流行的,」又凑近了小
声道,「贵妃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子。」
苏锦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也是。」听到他这么说,那奶妈才稍稍放下了
心,拉着香姐就往齐氏那里去了。到了那里一看,好嘛,齐氏也是摸得跟面人似
的,香姐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倒是把齐氏弄的也哭笑不得。
苏锦不得不摇头,心里想着,没准真是傻人有傻福呢?
这一路上香姐跟齐氏坐了一辆马车,胡家离皇城很近,齐氏利用这短短的时
间不停的向香姐说着在皇宫的规矩,说话的注意,又跟她讲起了贵妃请她去的目
的──原来有大臣上奏,想让胡老爷子为身体羸弱的太子重新诊治。
这样的时候,一下子就将胡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那贵妃刚刚有身孕,这不
正是跟她对着干嘛?
前有鹿白的亲事,後有太子的病情,这贵妃今日找好了一时间真是一石二鸟,
通过婆媳两个,要把胡家牢牢的捏在手心里。
「只要不说大逆不道的话,贵妃应该不会伤害你我性命,毕竟胡家根基深厚。」
齐氏最後似是安慰般的说道。
「好,娘,您也不要担心,媳妇绝对不多说。」香姐拉着齐氏的手说道。
齐氏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满手心都是汗,可见一向冷静的她今日真的很紧张。
到了宫门口,早有贵妃的人守在一旁,见了他们以後,那个白面无须的男人
掐着嗓子说道「胡家好大的架子,倒让贵妃娘娘好等!」
齐氏连忙欠身,塞了一块银子到他手里道,「是民女的错,请娘娘海涵。」
那太监在袖子里掂了掂,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意,道,「杂家自然会跟娘娘解
释的,来人,伺候胡家夫人上轿吧。」
一旁的宫女这才上前扶着他们上了轿子,香姐根本没来得及跟苏锦道别。
因为轿子不大,香姐和齐氏各坐一辆,香姐在里面只听得见他们走路的声音,
其他连大声都没有一声,不由得暗暗咋舌,这宫里的规矩果然很大,即便是想看
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不敢伸手掀轿帘。
走了好大一会儿,她都快被晃晕了,轿子才被轻轻放下,一个庄重的声音道,
「前面就是贵妃的如意宫了,请胡夫人、胡少夫人下轿吧。」
121、贵妃打的主意
齐氏在前,香姐在後,两个人一齐跟着为首的宫女到了里面。香姐秉记齐氏
的教诲,说完了「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之後,头就一直垂着。
屋子里除了一声声的猫叫之外没有一点声音,香姐等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
惊动了前面的贵妃娘娘,直到一个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的声音说道,「是胡家儿
媳么?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香姐一听这声,头一个感觉是浑身都麻麻的,怎么会有人说话这么好听、好
听得人骨头要软了一样?她抬起头来一看,原来前面不远处,隔着一层珠帘,床
榻上一个女人懒洋洋的躺着,手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塌下还有个宫女跪在一
旁捶腿。
虽然看不见真颜,看是单从感觉看,真是风情万种,香姐心想,怪不得皇帝
喜欢她。
「你在想什么?」那个声音忽然问道。
香姐有些反应不急,「啊?」了一声,把齐氏吓了一跳。忙道,「贵妃娘娘
见谅,我这儿媳妇是从山里来的,不懂规矩。」
「山里来的孩子就是水灵,出落的真不错呢,」贵妃娘娘话音一转,又说道,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听到了吗?」
香姐忙道,「听到了,民女刚才就在想贵妃娘娘声音这么好听,长得又好看,
怪不得能当贵妃……」
「哦?都说胡家一门忠烈刚直,我看也不尽然啊……」贵妃娘娘忽然开玩笑
似的说道。
齐氏闻言心里便有些不舒服,香姐倒是说,「民女句句属实,不是在奉承您。」
这句话音一落,齐妃额头的汗都出来了,刚才她插话贵妃已经很不爽了,所
以现在也不敢说什么,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之後,贵妃倒是微微一笑,「倒是个直
脾气的孩子。好了好了,还在那站着干嘛,给她们看座。」
「是。」身边的一个宫女轻声软语的回答之後,便给香姐和齐氏搬来了杌子,
齐氏和香姐都侧着身坐了一小块,以表示对贵妃的尊重。贵妃也被下人扶着下了
床,抬手让一个下人将帘子掀起来。香姐这才看到了贵妃娘娘的容颜,与她的声
音相比起来,相貌应该只算是中人之姿,可是却带着一丝韵味,看了让人觉得十
分舒服。贵妃保养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像是有了十四岁的女儿的样子。
那帘子刚刚挂好,就听见「喵」的一声,贵妃放下的白猫忽然窜到了香姐身
边,把齐氏吓了一跳,还好它只是绕着香姐的腿蹭来蹭去喵喵叫。
香姐看这猫一只眼绿一只眼蓝新奇的要命,贵妃道,「看来本宫的雪姬很喜
欢你。」
香姐正要说话,齐氏忙笑道,「是啊,这孩子在山里就很喜欢养些鸡啊狗的。」
香姐也道,「是啊,它叫雪姬吗?民女还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小猫呢!」
贵妃笑了笑,对身边的宫女道,「还不快给客人上茶?」
齐氏闻言便愣了下,忙下了杌子,跪下道,「多谢娘娘的恩宠,只是我这儿
媳妇现在正怀着身孕,不宜用茶。」
「哦?」贵妃闻言便笑道,「这样的话,那就将我每日喝的花露赐给胡家儿
媳吧。」
「多谢娘娘体谅。」齐氏忙道,香姐也下了杌子对贵妃拜谢,贵妃娘娘大大
方方的受了他们的礼,又让宫女将她们二人搀扶起来。不一会儿茶和花露送到了
两个人面前,贵妃娘娘格外对香姐道,「这是京城名医苏四娘配的花露,你尝尝
看。」
香姐忙道了谢,一旁的齐氏看着她将花露喝进嘴里,额头的汗都要出来了。
谁知道香姐喝了一口就开始干呕,把齐氏吓得,什么规矩都顾不得了,跑过去扶
着她,还对贵妃娘娘解释道,「这孩子正在害喜,请娘娘见谅。」
「愣着做什么,快,还不带着胡家儿媳去梳洗一下。」贵妃用帕子捂着嘴说
道。
齐氏忙谢了恩,贵妃忽然道,「咱们十几年没见了,你跟我说说话吧,阿容。」
这下就连香姐都呆住了,不过那宫女很有眼色,基本上没停留的带走了香姐。
刚才呕的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香姐不得不跟着宫女到偏殿净了脸,洗了手。
宫女道,「娘娘要单独与胡夫人聊天,少夫人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香姐点了点头,如意殿的偏殿陈设不像她想的那么堂皇,却处处别致,书桌
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采的墨菊,墙上是一张很美的仕女图,香姐想到大胡子曾跟她
说起过,这贵妃姿色不是最美的,却能够常年得到皇帝的喜爱,就是因为她温文
大度,懂得进退,皇後过世之後,宫里只有几位公主出生,这不得不说是贵妃的
手段。她兢兢业业这么多年,谁想到这一次,却是因为皇子的事情露出了真面目。
想到这里香姐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她将苏锦给她的玉佩从衣服里拿出来,泡
到宫女给的水里,稍微一晃就连忙放回去,反正这解药喝了又没事,有毒没毒的
先解一下子再说。
不得不说刚才齐氏在路上给她出的这个主意很不错,不过不知道贵妃娘娘有
没有为难她。
在正殿里,贵妃娘娘却与齐氏相谈融洽,「记得那年进宫时,你劝我再好好
想想,说皇宫像个笼子一样。」
齐氏忙道,「当年民女见识浅薄,娘娘见笑了。」
贵妃闻言便叹了口气,「阿容,你还要与我生分吗?」
「贵妃娘娘哪里的话,只是现在你我生分天壤有别,实在不敢逾矩。」齐氏
笑盈盈道。
「天壤……是啊,我在这个位置坐着,早已经知道是高处不胜寒了。」贵妃
叹了口气,又道,「你我相识一场,对於你的事情,我一直很是在意。」
齐氏心里咯!一声,表面上仍是笑盈盈道,「多劳娘娘挂念了。」
「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只愿求一真心人,不愿嫁入王侯家,没想到你会嫁
到胡家。」
「只是情难自已,算起来,这些年老爷对我也算不错。」
「是啊,我听说这些年,胡家的中馈一直是你在执掌,只是」贵妃放下手里
的瓷杯,看着齐氏道,「只是我听说,自从胡文轩回来之後,就一直在重新整理
郡主留下的家产。」
「那是姐姐从娘家带来的,阿容自然不敢碰上丝毫。」齐氏道。
「阿容,你又跟我见外了,那年听说你的长子……哎……我心里也替你难过,」
贵妃娘娘说到这,撩起眼帘看着齐氏,见她面色阴沈,便又道,「这件事情,我
听闻都是胡文轩从中作梗,你若是愿意,我这个姐妹倒想着,帮你教训一下他…
…」
122、越来越热闹
「让贵妃娘娘操心我的家事,真是有些过意不去,」齐氏说罢,笑看着贵妃,
道,「不过,娘娘也该知道我的手段,那胡文轩和香姐不日就将离开汴梁,这个
家说到底必是我儿子的,在这一点上,相信娘娘和我一样有信心。」
贵妃看着齐氏的笑容,了然的笑了笑,「只是那鹿状元横插一脚,恐怕他们
想走也走不成呢。」
齐氏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在这里等着呢,她道,「娘娘不知我家老爷子的臭
脾气,香姐现在怀着胡家的骨肉,那鹿状元就是说出个大天来,胡家也不会将儿
媳妇和孙子送人吧?」
「阿容却不知圣上一言九鼎吗?若我说,」贵妃微微倾身,对齐氏道,「现
在正是你的好时机,若是她在宫中出了什么事,跟你也没有什么干系。」
齐氏看着贵妃脸上阴狠的笑容,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脸上却依旧是自信
的笑容,「娘娘也知道,我也是精通草药之人,只是,此事宜缓不宜迟。更何况,
胡家医毒双绝,娘娘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情不是吗?」
贵妃没想到齐氏竟然敢在她面前说出了这样堪称威胁的话,不禁冷笑一声,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娘娘的良苦用心,阿容已经是感激万分,只是现在,实在不想给娘娘添麻
烦。」齐氏仍然恭敬道。
「娘娘。」有人从外面叫了一声。
「进来。」贵妃闭目靠在塌子上,又恢复了懒洋洋的表情,那个宫女进来之
後,附耳在她身边说了一句话,贵妃的眼睛睁开,笑了一声,道,「请进来吧。」
「娘娘有礼了!」人还未到声先到,宫女打着帘子,一个相貌豔丽,眼中带
笑的女子进了屋,上前便给贵妃请安。
「王妃快不要客气,你看,我这如意馆今日真是贵客连连,连敦亲王妃这样
的稀客也来光顾了。」贵妃下了塌子扶起敦亲王妃,敦亲王妃嬉笑着扶着她坐上
床榻,齐氏又向她行礼。
「快起来吧,一家人客气什么。」敦亲王妃客气道,因为齐氏是敦亲王府郡
主去世以後胡家娶的填房,说起来齐氏跟敦亲王府不仅没有关系,反倒是一直别
别扭扭的,敦亲王妃此次却算是格外客气了。
「多谢王妃。」齐氏客客气气的行了礼坐在一旁。
敦亲王妃是个话匣子,一坐下就开始跟贵妃亲亲热热的聊起来,从她怀孕的
准备说道各项注意,又说了自己当年生赵玉时的事情,最後扯了半天,才惊讶的
问道,「瞧我这记性,我那外甥媳妇呢?说起来我这个舅母都没有好好的跟她聊
过天呢,正好借你这地方见一面。」
贵妃道,「她刚才有些孕吐,让人扶下去休息了。」
「是吗?!」敦亲王妃闻言吃惊的站了起来,问齐氏道,「怎么样,要紧不
要紧?」
「回王妃,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刚才喝了一口花露就吐了,这孩子这几日孕
吐的厉害。」齐氏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哎呦,真是我这个舅母的罪过了,也没有好好教导一下这孩子,我那妹子
真是命苦啊,文轩才七八岁的年纪就去了,若是地下有知,不知要多伤心……」
说着竟拿起帕子抽抽搭搭的哭起来,真真是从进门到现在一刻也不消停,把贵妃
闹得头都大了,可是碍在敦亲王的面子上,又只好耐着性子又是哄又是劝。
且说香姐在偏殿坐的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见了一声猫叫,那个雪姬竟是从
窗缝里钻了进来,一步就跳到香姐旁边的桌子上,凑近了闻桌上的杯子。那杯子
里的水已经被香姐喝掉了,正是泡过那玉佩的水。
「你喜欢这个?」香姐拿着玉佩来指了指,雪姬叫了一声,伸出小舌头就要
去舔,香姐吓得赶忙收起来,苏锦的个性那么怕脏,若是知道自己的宝贝玉佩被
猫儿舔过,估计到时候要直接扔了也说不定。
雪姬没有舔到玉佩,一副馋兮兮的样子,香姐想了想,伸手拿过一旁的杯子
给它倒了一杯水,它果然跑过去舔起来。
香姐正拖着腮帮子看得兴致勃勃,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她起身问道,「是
谁?」
「胡少夫人,奴婢想问问,雪姬有没有到这里来?」一个声音问道。
「哦……」香姐闻言转身看了看,发现雪姬竟然不见了!
这猫儿真是调皮,香姐摇了摇头,想着齐氏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
「我刚才就在这里坐着,没有看到呢。」
丫鬟闻言便离开了,香姐看着桌子上的梅花爪印,发现它竟然走到了里面的
屋子,香姐小声的喊着,「雪姬,雪姬……」就听叫一声短促的叫声,以後又归
於安静,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帘,一双发绿的眼睛让她险些叫出声,往後退了一
步,那个绿色的眼竟然越靠越近。
当毛茸茸的爪子拉住她的手时,香姐才惊讶的喊道,「是你,无涯!」无涯
吱吱的叫了一声,放开了雪姬,一下子抱住了香姐的腿。
「无涯,你怎么会在这?」香姐搂着无涯小声问道,无涯吱吱的叫了一声,
拉着香姐就往前走,指着前面一个床榻上下蹦。
「这怎么了,你不会是说,万大叔在里面吧?」香姐惊讶的问道,无涯也不
会说话,就知道指着那床榻跳,香姐按照它指的地方按来按去,终於听见哢哒一
声,无涯连忙蹦上去,掀开了床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过来,香姐险些干呕出
来。
听到一声呻吟,她才终於相信,万广王屈白岷竟然就躲在这贵妃居所的偏殿
中!
「万大叔,你怎么样了?」香姐爬过去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屈白岷呻吟一声
翻了过来,整个人还是一副昏昏沈沈的样子。香姐觉得手上怪怪的,低头一看,
竟然是一片黑色的血迹。
「万大叔,你怎么中毒了?」香姐惊讶道。
「快,快去洗手……」屈白岷挣扎着说道,「这血里有毒!」
123、惨叫
香姐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连忙跑回偏殿里,用给雪姬到得那杯水洗了洗手。
用倒了一杯茶水,将玉佩在里面使劲搅了几下,端着跑过来递给屈白岷,说道,
「万大叔,你先把这个喝下去,可以解毒。」
「没用的,我试过了。」屈白岷喘着气说,「我怕是不行了,劳烦你照看无
涯。」
香姐一听就急了,道,「小锦子说这个可以解毒的,你先试试再说!」屈白
岷闻言略微睁开了眼,看香姐红着眼圈瞪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暖,任由她扶着
略微靠在了塌子下面的木板上,将那杯茶水喝了进去。
香姐四处看了下,找到一块椅子垫将他衣服上的黑血都擦了,这才看到他肩
膀上的那个血窟窿,捂着嗓子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别,别蹭上血,有毒。」屈白岷还不忘挣扎着告诉她。
香姐点了点头,忍着不适又去取了茶壶,将紫玉浸在茶壶里搅了一通,说道,
「我要把这水倒在你伤口上,你忍着点。」
「夺魂玉……怪不得……」屈白岷看着香姐脖子上挂的那块玉,闭上眼睛靠
在了木板上,说道,「来吧,小心点你自己。」
香姐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浇了下去。只见屈白岷痛苦的哼了一声,全身的
肌肉都绷了起来,额头上迅速的渗出了汗水,香姐吓得不敢再动,屈白岷说,
「没事,我能忍。」
香姐嗯了一声,又小心翼翼的将茶水浇了上去,屈白岷忍痛忍得十分可怜,
把香姐看得很是难受。一次一次的浇过以後,屈白岷身上的黑血被冲的一干二净,
原来肿胀发黑的伤口竟然也渐渐的露出了粉色的肉,香姐顾不得恶心,又撕下旁
边的一块窗帘给他轻轻地擦了擦,屈白岷这才睁开了眼,说道,「多谢你。」
无涯高兴的手舞足蹈,拉着屈白岷的手,意思好像是让他起来,屈白岷刚要
说话,外面竟然响起来敲门声。
香姐吓了一跳,屈白岷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出去。
香姐端着茶壶回到偏厅,问道,「有什么事吗?」
「胡少夫人,敦亲王妃和贵妃娘娘一会儿来探望一下您。」那丫鬟说道,
「贵妃娘娘说,让我先服侍少夫人躺一会儿,她们这就要过来。」
「嗯,你进来吧。」香姐说道。
那宫女进了房间之後,香姐又道,「你还是先去帮我加一些茶水吧,这里面
没有了。」
「是。」宫女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就出去了,房门一关,香姐赶忙跑到了里面,
床榻竟然回到了当初的样子,血衣、血布都没了,连无涯都不在。
「万大叔,万大叔你还在里面吗?」香姐小声问道。
床板咚咚的响了两下,香姐这才拍了拍胸口,回到了外面。
等到那宫女进来以後,竟然又带着她到了这个房间,说道,「请夫人就在此
地休息一下吧。」
这地方是供贵妃娘娘临时休息的,中间一张小桌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床榻,
万广王躲在右边,香姐自然是指了指左边。
那宫女扶着她过去以後咦了一声,道,「这上面应该有床垫的,夫人稍等,
我去取来。」
等到宫女忙忙活活的把东西整理好以後,香姐竟然还真有些困了,躺在床上
一开始还担心万大叔,可没一会儿困意上来就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有粗糙的东西舔着自己的脸,香姐伸手推了推接着睡。
贵妃、齐氏和敦亲王妃进来以後,看到的就是香姐睡得香甜的模样,奇怪的
是,刚才一直没有找到的雪姬竟然也乖乖的蜷缩成一团躺在她身边。
贵妃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对敦亲王妃道,「你看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就连齐氏也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说话的功夫,外面又有宫女通传,「广阳公主来了,说是要见见胡少
夫人呢。」
「这丫头,怎么不好好在宫里学女工!」贵妃娘娘叹道,「我这女儿真真是
愁死人了。」
「公主,公主……」那宫女的声音渐渐近了,原来广阳公主听说他们在这里,
竟然推门直接进来了。
「你这孩子,香姐在睡觉呢。」贵妃娘娘拉住广阳公主小声说道。
广阳看着床上的香姐,拉着贵妃的胳膊说道,「我不管,表嫂好不容易来一
次,怎么也不跟我玩就睡觉呢。」
「公主,你表嫂有孕在身,今日吃的有些不对劲,所以要好好休息。」敦亲
王妃的一句话让贵妃皱了眉,这不明摆着嫌她招待不周吗?敦亲王府仗着皇帝的
信任未免也太过猖狂了!等到她的皇儿坐稳太子之位,自然会好好对付她。
只不过,眼下这个障碍,是不得不除的。
想到这里贵妃就对敦亲王妃道,「就让这孩子好好休息吧,我们去偏厅说会
儿子话,别吵着她。」
又拉着广阳公主道,「你先回去休息,不要吵到你表嫂休息,等她醒了我自
然会派人去叫你。」
「娘~ 」广阳公主撒娇般的拉着贵妃,「我在这里跟雪姬玩,不吵着表嫂还
不成?」
「不要胡闹!」贵妃见公主还是不走真绷起了脸,敦亲王妃见状便拉着她道,
「好了,你表嫂又不会跑,一会儿睡醒了就去找你,快听话。」
「回去就回去。」广阳公主似乎没想到贵妃会生气,一下子没了气焰,被身
边的嬷嬷好说歹说哄了出去。贵妃这才带着敦亲王妃和齐氏出来,外面已经摆好
了各式点心茶水,贵妃娘娘笑盈盈的拉着她们坐下吃茶,一边聊着天。
敦亲王妃不知道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齐氏更是一直觉得惴惴不安,三个
人各怀心思,你来我往的,不知不觉就快到午时了。
齐氏见时间已经这么久了,香姐还在睡,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她对贵妃娘
娘道,「打搅娘娘这么久了,我看也是时候回去了。」
敦亲王妃也道,「敦亲王一直念叨着想见见这个外甥媳妇呢,不如就直接去
我家吧……」话说到这,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惨烈的猫叫。
124、香姐被挟持
三个女人都是吓了一跳,齐氏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刚才是从香姐那边传
来的声音吗?」
贵妃皱着眉头说道,「好像是。」
正在这时候又传来了一声惨叫,这次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贵妃的贴身奴婢
连忙了喊外面的侍卫,要不是敦亲王妃拉着,齐氏就要闯进去了。三个女人在宫
女的簇拥下战战兢兢的走到一起,外面的侍卫刚刚跑进来,就有男人的声音从屋
子里喊道,「让侍卫出去,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香姐!」齐氏一听就急了,贵妃也是吓得喊了一声,「先别进来。」
香姐恐惧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啊……娘……」
「香姐啊……」齐氏一听她叫的如此惨烈就急了,被敦亲王妃死死的拉住,
她说道,「你是哪位?想要什么?」
那个人从里面说道,「我要离开这里,给我备一匹快马,我离开之後会放了
这个女人。」
话说到这里,贵妃娘娘的脸色一变,冷声说道,「哪来的贼人?把皇宫大内
当做什么地方了?」
「哼哼,你要是不顾这个女人的性命,可以,那我立刻就解决了她……」
「别!贵妃娘娘,请看在胡家一门忠良的份上,救香姐一命。」齐氏已经急
得跪下,贵妃脸色阴沈,看着齐氏不言不语。
「秋香,你去禀报皇上一声,就说,我敦亲王府有要事相求!」敦亲王妃见
贵妃如此行事,分明就是不顾香姐的性命,气的拍案而起。
那贵妃听她这样说,脸上闪过一丝愤恨的神色,最後却委屈道,「王妃怎么
如此说,我也是担心这个贼人不讲信用。」
「哈哈哈……我的信用王妃大可以放心,只需要这位夫人跟着我走出皇宫,
我就立刻放了她。」那个男人说道。
「好好好,来人啊,备一匹快马!」贵妃娘娘边说着,边向外面的人示意,
那外面的侍卫悄悄的拿着武器向屋子里靠近,却见「嗖」的一声,一只白色的茶
杯从屋子里飞了出来,正打在为首那个侍卫的头顶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
了,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若是不按照我说的做,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贵妃
娘娘。」
贵妃闻言也是吓了一跳,她虽然心思缜密善於设计,可实际上却没见过死人,
现在有人直挺挺的倒在自己面前就够可怕的了,更何况他威胁自己要杀了自己,
不禁吓得後退一步,对身边的一个丫鬟说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备马。」
两方僵持之时,大胡子和胡老爷子两人已经跟着敦亲王进了宫,这次他们求
见圣上的目的,就是主动请缨为太子殿下诊病。
皇太子是先皇後的唯一子嗣。先皇後与皇帝青梅竹马,十五岁就嫁给了他,
为人温柔敦厚,生前一直颇受皇帝宠爱,她去世之後,皇太子就是皇帝的心头宝,
可是因为他先天不足,御医们想尽办法也无能为力。
胡老爷子也曾诊治过他,可惜他的病情太险,一不小心就有送命的危险,胡
老爷子没有那个决心,而大胡子那时候天南海北的跑,在胡老爷子眼里就是一不
学无术的败家子,自然也没有考虑到让他出手。
可是大胡子当年在塞外阴差阳错的学会了绝学夺魂针,说起来诊治太子确实
有些希望的,只是相比一味的调养来说,使用夺魂针多少还是有一点风险的,胡
家既不愿意巴结皇室更不愿意惹上麻烦,自然是不会透露此事。
只是现在贵妃算计到了香姐头上,胡家一门人的头顶上如同悬着明晃晃的刀
尖,再也不是该藏拙的时候了。
皇帝陛下听说大胡子有八成把握治好太子,激动的竟然久久说不出话,大胡
子心中不禁感叹,九五之尊也有像普通人一样的时候啊。
敦亲王连忙敲边鼓道,「我这外甥这些年游历名山大川,走遍塞北江南,就
是希望能够找到解救太子殿下的法子,没想到,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说
着眼圈竟然有些泛红,道,「陛下,这下终於可以放心了。」
「胡爱卿,快请起!」皇帝闻言便让大胡子和胡老爷子起身,大胡子心中不
禁暗暗为这位舅舅竖起了大么指,这事情怎么说的跟真的似的,连他都快信了。
不过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他却一直低头不起,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
皇帝问道,「什么事?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大胡子忙道,「治好太子的病,保我大宋千秋万载是草民的心愿,只是……
只是我那妻子是个不懂事的山中姑娘,还有我的骨肉,她被贵妃娘娘叫过来,臣、
臣担心她不善言辞惹怒了娘娘……还请陛下体谅,让她随我回家。」
「你这孩子,怎么没有没脑的!」胡老爷在闻言一把抽在大胡子脸上,敦亲
王拉住胡老爷子,道,「妹婿何必如此,这孩子从小就是一根筋,要不怎么会离
家七年去找治疗太子的法子!」这一劝分明就是又夸了一遍大胡子。
「好了好了胡爱卿,快起来吧,来人啊,传旨,请贵妃娘娘把胡少夫人带回
来。」皇帝说道。
大胡子听到这句话心里总算是放心了,谁想到忽然有人从外面跑来,跪在皇
帝面前说道,「陛下,贵妃宫中有刺客,挟持了胡少夫人!」
「什么?!」听到这句话大胡子和胡老爷、敦亲王乃至於皇帝几乎都是异口
同声。
「让御林军给我围住如意殿,起驾,朕倒要看看,那个刺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因为贵妃这些年比较得宠,所住的如意殿离皇帝陛下的寝宫很近,几个人没
过多久已经到了如意殿外,那里已经围满了拉着弓箭、举着刀枪的御林军。见到
皇帝来了以後统统下跪,皇帝挥了挥手,问道,「刺客在哪里?」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答道,「在偏殿里,说是让贵妃娘娘给他一匹快马,他就
放了胡少夫人。」
「他们在哪?露苗了吗?」皇帝问道。
「启禀陛下,他们一直藏在屋子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125、千钧一发
「嗯,马呢?」皇帝赵琦沈吟一下,便让人拉着马放在殿门前,道,「请那
位刺客出来吧。」
「这……陛下,万一那刺客是要刺杀您怎么办?在这里会很危险。」赶来的
御前侍卫总管连峰说道。
「怎么?朕的御前侍卫难道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赵琦脸上表情一沈,连峰
忙说道,「臣无此意。」
「好了好了,快去吧。」赵琦说着命御撵停在一旁,自己由太监扶着下了车。
没过一会儿,里面的人便出来答话,说刺客要将马停在偏殿门口。赵琦当即
气了个仰倒,这刺客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缠。
耐着性子命人牵了进去,赵琦也在众多大内侍卫的保护下进了院子里。
「外面是赵琦?」刚刚到了那边,里面一个声音忽然问道。
「大胆,竟然直呼圣上名讳!」一个太监尖声叫着。
「哈哈哈……有何不敢!」偏殿的大门被人踢开,一个高大的白发男子用剑
尖顶着香姐的脖子,搂着她出了门。
「香姐!」大胡子失声喊道。
「是你!你是昨天的刺客?」赵琦恶狠狠的看着那个男人,他不是别人,正
是刚才被香姐发现的屈白岷。
「是啊,是我。想我死?没那么容易!」屈白岷伸手一拉,一个被困得结结
实实的女人便从门内被拉了出来,他看着赵琦说道,「你的妻子和这个女人,换
我一条命,你答不答应?」
赵琦见贵妃头散钗乱顿时火帽三丈,那可是大宋的贵妃!
「大胆,你把皇宫当做什么了,我告诉你,不要欺人太甚!」赵琦怒道。
「当做什么?哈哈哈,问得好,我把这里当做宜崇的家,那又怎样?」屈白
岷看着赵琦道。
「你,你是……」
「我是屈白岷,我是宜崇的恋人。」他看着赵琦,一字一句说道。已经去世
的妹妹被人这样提及,赵琦的心头怒火却如同被一盆冰水浇灭了。
宜崇是他最疼爱的亲妹妹,也是他亲手杀死的唯一一个亲人。那一年她自愿
前往十万大山结识万广王,找到黄金的下落,却阴差阳错的爱上了屈白岷。她跪
在他面前求他放过屈白岷,说愿意说服他归顺大宋,交出所有黄金。
若是这样简单就好了,宜崇怎么会明白男人之间的不死不休?
赵琦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许她回去,她却将父皇教的权谋之术用在他身上,
逼得他不得不面跟她冲突,最後她最後拿着那一纸遗诏给他看,说,「哥哥,你
放了我吧,好不好?」
「终身大事务必依照宜崇公主之意……」遗诏上的字迹清晰,是前朝大学士
沈栋梁的亲笔。
那时候的他,几乎是绝望了。唯一的亲妹妹,就这样因为一个男人背叛了大
宋的江山,他扼住她的脖子,让她改变主意,却没有想到,失手杀死了她。
心腹太监制造了宜崇悬梁的假象,而她肚子里的骨肉成了密不可宣的缘由,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宜崇公主死的无声无息,除了几个朝中老臣知道她自杀的
「缘由」外,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暴毙。
出乎赵琦的意料,得知她的死讯以後,万广王竟然用毕生财力建了一座坟墓,
而後解散了十万大山的联盟,从此以後失踪在世间。
宜崇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因为他心里一直认为,他是为了大宋的千秋基业,
可是得知万广王解散十万大山联盟离开的时候,他一个人关在殿里哭的昏天黑地。
他错了,他竟然做错了。他不相信世间会有人为了爱情放弃一切,所以他错
的一塌糊涂。
眼前的万广王满头白发,目光悲伤。这就是宜崇口中那个「相貌英俊,温文
尔雅」的男人吗?
赵琦与他对视许久,终於叹了一口气,说道,「宜崇已死,你走吧。」
「我看到了……她的排位。宜崇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屈白岷忽然问道。
「没有。」赵琦移开对视的目光,侧身背手说道,「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下一次,我便不会再放过你。」
「嘶……」正在众人将精力集中在两个男人身上之际,贵妇猛地咬了屈白岷
一口,趁他吃痛慌乱的跑了下来,「陛下,陛下救我……」话音刚落,便软软的
倒在了地上。
大内侍卫一下子围了过去,屈白岷只是淡淡的说,「晕了而已。」
又说,「若不是我恰好在这养伤,那么她……早就死了。」屈白岷指了指香
姐,「你的女人派人去杀她,是我救了她。」
「什么?」敦亲王闻言愤怒的盯着屈白岷,「小人,你在胡说什么?」
「你们要信便信,不信便了。」屈白岷道,「让开,我要走了。不要让我动
手,否则就不是晕倒那么简单了。」
「放他出去。」赵琦闭目说道。
御前侍卫闻言向两边散开,香姐被屈白岷挟持着出了如意殿。
香姐经过大胡子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大胡子眨了一下眼,喊道,「你
小心些,她有身孕。」
屈白岷没有说话,可是香姐明显的感觉到他又小心了一些,赵琦真的没有出
去。屈白岷将香姐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去,一只不知从哪来的猴子从树枝上
跳到马背上,从後面搂着他,众人都吓了一跳,房顶上潜伏的弓箭手全部拉起了
弓。
屈白岷环视房顶,冷声说道,「你们要是敢动手,她就先我一步死掉。」
赵琦挥了挥手,房梁上的弓箭手退下。
屈白岷一夹马肚子,便带着香姐从神武门离开了。四周没有皇宫的人,屈白
岷才扶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香姐喊道,「我们快走吧。」屈白岷用马鞭打了一下,谁知
道那马却猛地一抬前蹄,随後嘶叫着疯了一样的跑了起来。
香姐尖叫了一声,若不是有屈白岷,她一定会被摔下去。马儿越跑越快,香
姐只觉得风声阵阵,眼前一阵模糊。
「毒针……」屈白岷怒吼一声搂住了香姐,「抓紧,这马中了毒!」
126、三线救援
神武门外就是一条直通向东城门的大街,疯狂的马一路嘶叫着向前奔跑,路
上行人纷纷避让,若是不是屈白岷的马技了得,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马蹄之下。
香姐整个人已经被颠晕了,不过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肚子里的娃娃,大胡子说
她还不到三个月,正是容易流产的时候,这马一路疯了一般的跑,究竟怎样是个
头?
马臀部那个带着毒的针完全刺了进去,屈白岷在奔跑中多次尝试拔掉,都是
无功而返。眼见着就要到达城门边,那里人潮拥挤,不管是他们两个还是门口的
人都要丧命的风险。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从墓地做法事回来的鹿白和连绯衣。
「快让开!」鹿白一把拉住守城人,「快打开大门,他们要过来了!」
守城人看到远处奔来的马也吓了一跳,喊道,「来者何人?」
香姐不等屈白岷回答就尖叫道,「马惊了,停不下来。」
鹿白听出了香姐的声音,连绯衣更是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屈白岷,鹿白拉
着守城人说,「一切责任在我,快开门!」
守城人的心也是肉长的,那一匹马这样冲到人群,肯定会死不少人,他喊了
一声,「中间的人全都让开路,大家跟我一起推门。」保命要紧!只见门前的人
水一样的散开,露出了中间的小路,众人合力之下,高大的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露出了仅供一人一骑进出的缝隙。
只是片刻以後,载着屈白岷和香姐的马就一路狂奔出去。
鹿白拉马追在後面,连绯衣比他更快了一步,两个人拼命的抽打着自己的马,
终於与屈白岷并驾齐驱。
「怎么回事?」鹿白对着已经晕头转向的香姐喊道。
「马,马中毒了,停不下……」香姐说着几欲干呕,屈白岷看着鹿白道,
「你能接过她吗?」
鹿白靠的近些,喊道,「可以。」
「她有身孕,小心些!」屈白岷说着一手扶好缰绳,一手搂着香姐,说道,
「一会儿你抱住他。」
鹿白把马靠的更近些,一点点伸出了手,费了半天劲终於拉住了香姐的手,
只觉得她指尖冰凉,再一看,她整个人好像都有迷糊了。
「抓住我,一会儿一定要抓住,香姐!」鹿白大声喊道。香姐费力的点了点
头,作为回应,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放开,快放开!」屈白岷大喊一声,拉着香姐回来,鹿白一抬头就吓出了
一身汗……刚才香姐面前正是一块界碑。
他拉着马调头跟上,连绯衣已经催促着屈白岷将香姐递给她,「不行,你的
力气不够!」屈白岷喊道。
「不会摔到她的!」连绯衣喊道,「给我,要不然你们都要死,前面是悬崖!」
鹿白迟迟赶不上,连绯衣又太过柔弱,屈白岷抱紧香姐,看着一旁渐渐崎岖
的路,心里算计着若是抱着她跳下来,会不会伤害到小孩。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
际,一个声音伴着马蹄声传来。
「屈大哥,我来了。」香姐一听这声音就缓过劲来了,回头一看,竟然是大
胡子骑着枣红马到了。
枣红马本来就是万中挑一的宝马,之前一直养尊处优,这一次终於发挥出了
它本来的力量。
只见它轻而易举的就与屈白岷骑得马并驾齐驱,大胡子的马术了得,几乎就
贴在屈白岷身边,屈白岷总算松了一口气,松开缰绳,双手托着香姐送到了他怀
里。香姐刚刚坐稳,他又抓住身後那只猴子无涯递给大胡子,「劳烦帮我照看!」
大胡子拉着枣红马降低速度,却听见连绯衣尖叫一声,「屈白岷,你下来!」
抬头一看,屈白岷竟然就那么骑着马直直的向着断崖跑过去。
「你疯了吗?」连绯衣边喊边伸手要拉着他,屈白岷却毫无下马的意思。
「绯衣,你走吧……」他说道。
「我不许你去死,你要是死,我就跟你一起!不……我要杀死女儿,我们一
家死在一起!」连绯衣尖叫道。
「绯衣,你又是何苦!」屈白岷一声悲叹,就连在後面看着的大胡子都觉得
心里难受的很。屈白岷对宜崇公主一往情深,而连绯衣对他何尝不是呢?
连绯衣毕竟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女子,她见屈白岷失神之际,脚踩马蹬,纵
身扑到了他身上……
香姐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後,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被大胡子伸手
拦住,又给她拉了被子,「快好好躺着,你要多休息一会儿。」
「嗯……我不难受。」香姐拉着大胡子问道,「屈大叔呢?」
「他?他没事。」大胡子说着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下,又命人端来了粥。
香姐在被窝里摸着自己微凸的肚子,说道,「咱们孩儿没事吧?」
「也没事,好好呆着呢。」大胡子隔着被子握住了她的手,说道,「这次都
怪我,险些害了你。」
「你也没想到啊,多亏在那碰到了屈大叔,要不然我就惨了。」
「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胡子问道,「我开始看到他劫持你,还以为是
真的呢。」
「别提了,屈大叔跟我说,他想到皇宫看看宜崇公主的故居,谁想到那里竟
然有暗器,他当时心绪烦乱,一个不查被伤到,後来想起宜崇公主跟她讲过自己
在当年母妃的寝宫里找到的暗道,阴差阳错的还真在贵妃娘娘的偏殿里找到了…
…」
「因为那箭毒的毒药药性很重,他觉得回命无望,就把无涯放走了,让它离
开,谁知刚巧被我发现了无涯,我用小锦子给我的那块玉泡水给他洗了伤口,又
喂他喝了水……」
「後来不知怎么的,我就睡着了,万大叔说我是中了安眠香,後来他听着外
面有男人的脚步声,就出来看了看,谁想到是有刺客进来了,举刀就要杀我,被
万大叔用暗器杀了。」
「他说这个地方不安全,又听见外面的人想要带我走,就知道我是贵妃的目
标,跟我商量着假装挟持我,後来没想到皇帝也来了,我当时还真怕他下旨杀了
我呢……」
说到这里,香姐拍拍胸口,「还有啊,刚才离悬崖那么近,吓死了!我还看
见姑姑了,她拦住万大叔了吧……」香姐说着说着语气却变慢了,因为她发现,
大胡子的眼圈是红的。
127、在一起(大结局)
「到底怎么了?难道……那师姑岂不是很伤心,无涯呢?无涯在哪里?」香
姐拉着大胡子的手追问。
「你不要太担心……万大叔当日被师姑从马上扑下来,受了伤,现在情况有
些危险,师姑也是,摔到了腿,恐怕要修养一段时间。无涯、无涯它不愿离开万
大叔身边,不过你放心,以我们胡家的医术,都可以治好他们的。」大胡子拍了
拍香姐的手说道。
听他这么说,香姐总算松了一口气。被大胡子喂着喝过了准备好的粥,没过
多会儿春意就送来了一碗汤药,香姐喝过药之後,很快又沈沈的睡去了。
大胡子出了房门之後,扶墨就匆匆赶来,大胡子问道,「怎么样了?」
「回少爷,已经找了好几位有经验的采药人,绳索之类的也准备其当,第一
批人沿着山崖下去了,不过这涯很高,下面常年云雾缭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有消息。」
大胡子听罢点了点头,对扶墨说道,「不要走漏风声,这件事尤其不能让少
夫人知道,明白了吗?」
「明白。」扶墨道,「少爷先去吃点饭吧,您都一天没休息了。」
大胡子摇了摇头,说,「我去找老爷议事,这里你和春意盯住了,有什么事
情马上去叫我。」
「好的少爷。」扶墨看着大胡子离开,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当时并没有在现场,只是听大胡子简单的复述了几句,还是鹿状元下午悄
悄来家中商议下山崖一事时,才跟他说起的事情经过。
屈白岷一心求死,骑着那匹发疯的直冲涯边,师姑连绯衣不顾性命纵身跳到
他的马上要将他拉下来,只是那涯边的山石松懈,经受不住两人一马,他们同时
坠下了山崖。那只屈白岷养的猴子见到此情此景竟然挣脱了少爷的怀抱,狂奔到
山崖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在场的人当时都哭了,这座山崖是出了名的深不见
底,谁都知道他们大约是有去无回了。
可是少爷和鹿状元全都不愿相信他们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於是召集了一
大批善於爬山崖的采药人,准备一批一批的送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正在想着,春意凑过来,小声问道,「扶墨哥,我小时候就听我娘说,那山
崖不仅又高又陡,还遍布荆棘毒草、毒虫野兽,你说他们能活着吗?」
「他们俩是什么人啊?一个是十万大山最受人仰慕的大王,一个是从小学医
制毒的魔女,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活着的。」扶墨擦了擦眼角,坚定的说道。
…… …… ……
六年後。
春末夏初的大山里晨雾漫漫,半山腰的树干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虽然只穿着普通的布衣却盖不住精灵般的容貌,眼睛如同黑水晶一样清澈,腰上
一块漂亮的玉佩格外扎眼。一个白嫩白嫩、扎着童子头的小男娃娃抓住面前那棵
枣树卖力的往上蹭,可是无奈身子肥肥胖胖,怎么也上不去。
「好啦好啦,我下去还不成吗?你这个小鬼头。」树上晃着脚的女孩按着树
枝「噌」的一声跳了下去,拍了拍手抱起小娃娃,拍着他身上的土,「你看看你,
搞得这么脏,回头胡叔叔肯定要教训你的。」小女孩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的眼
睛都眯起来了。
「乱讲,爹爹才不会说我,他要是骂我啊,我娘就会生气。」小胖娃说着说
着便叹了一口气,「哎,二丫姐,我跟你说一件我娘已经不喜欢我了。」
小女孩听她这样一讲更是忍俊不禁,忍着笑问道,「怎么说呢?」
「自从娘生了妹妹以後,已经很久没有抱我了,」小胖娃面露忧郁的望着远
方的村子,眼里包了一包泪,「爹娘竟然不让我跟他们住在一起,妹妹就可以住
……娘说妹妹要吃奶,可是我也想吃奶,爹还说,我这样是没有男子汉气概,还
说我长大了就会懂的。」
「而且小舅舅出生以後,就连外婆、外公也不理我了,小姨就要嫁给镇上的
铁匠了,现在天天关在屋子里缝这缝那,他们全都不管我了,唉……」
「你这小东西,还会叹气呢。你不是跟小舅舅玩的很开心吗?」少女黑色的
眸子眨呀眨,伸手捏着小男孩胖乎乎的小脸,简单的衣服上面,一块漂亮的玉佩
格外扎眼。
「谁跟他玩的开心,他明明比我小两岁,还要我跟他叫舅舅,村子里、京城
里都没有这样的事情,简直是、简直是……」小胖子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终於
憋出了那一句「岂有此理」,把二丫──哦不,现在她已经改名叫屈念宜了──
把屈念宜逗得笑出了声,这一声可是把小胖娃打击坏了,他哀嚎一声,哭着喊着
要挣脱她的怀抱,嘴里边喊着「放我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京城找赵玉表叔、
找苏锦叔叔,呜呜呜……」
「是谁惹了我的乖孙了?」一个洪锺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惊得山里的
鸟扑棱棱的飞了一大片,胖娃一见识爷爷来了,张着小手就要他抱抱。
胡老爷子接过他,抬起袖子擦了擦他的眼泪,说道,「乖孙,爷爷怎么教你
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爷爷,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可想你了。要不是爹说又到开春了,您肯定
会跟着外公的商队就来住上半年,我都要骑着枣红马去京城找你呢。」小马屁精
自知今日没出息的事被发现了,一边拍马屁一边抱着胡老爷子的脸一顿亲,沾了
他一脸的鼻涕口水,胡老爷子一点都不嫌弃,搂着小胖娃笑的那叫一个洪亮。
入夜的时候,香姐把吃过奶的小女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边,被大胡子揽到
怀里。
「女孩已经一周岁了,我看也该断奶了。」大胡子边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奶香
味边说道。
「不急,我的奶水还足着呢。」香姐小声说道。
「唔,看出来了。」大胡子说着伸手握住了一侧的饱满,手指不怀好意的捻
了一下。香姐哼了一声,胸口一阵热流溢了出来,「你……你又来了。」
「反正丫头也吃不完,不如,就便宜相公好了。」大胡子说着将身子探进去,
伸出舌尖撩拨似的舔了几下,香姐顿时便喘了起来。
「别啦……丫头还在那边睡呢……」她喘着气说。
「小懒虫怎么吵都不醒,哪像那臭小子。」大胡子伸出头来喘息着说,大手
已经慢慢往下了,嘴唇也一下一下的落在了她的耳边,「放心吧,今日你喝的糖
水里面已经放了师姑新研究出来的避子散,据说她前些年在谷底就开始跟屈大哥
用,药效很不错呢……」
「你、你真是没个正行……嗯……」香姐说着已经喘不匀气了,整个人在大
胡子的手下微微战栗。那厢大胡子已经准备就绪,一个翻身伏到了她身上,长驱
直入到她温暖湿润的私密里,两个人同时长长的呻吟了一声。
不远处的山坡上,另一座房子里,胡老爷在抱着白胖的孙子,给他讲着他爹
勇救太子故事,发誓要把这个孙子培养成胡家医术的接班人。
这一夜,杏林村落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万物滋润草长莺飞,过了明日又会
是一个大晴天。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