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似铁(完)


                第一章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乍见翻翻疑梦,相悲各问年。
  瞿玉硕王府今儿个大摆酒宴,下人们忙里忙外,丫环,小厮无一人得闲,全
在总管的指挥下张罗着大小内务;而灶舍里的厨娘们更是忙得人仰马翻、赶着遵
照澧磊贝勒的命令,在短短半天内办出最丰盛的筵席。
  「瞧,那屋角还有蛛网,你们赶紧去清一清。」贝总管吆喝着。他的压力可
重了,身为总负责人,倘若有一丁点不对,贝勒爷炮口一对上,他想不变成炮灰
都难。
  顿时,三四个男仆似叠罗汉般层层相叠,为的就是清理那一截该死的蛛网。
  「快` 快,待会儿十一阿哥就要来了,你们还蘑菇啥?气死我了。」贝总管
虽年已半百,但吼起来可还是威武有力。
  十一阿哥富云与澧磊贝勒乃是莫逆之交。两年前十一阿哥远赴江南云游,顺
势探访民情;相隔遥远的这段日子里,两人并未断了连系,而是时时以云鹤抒怀。
  他们曾经立约,每隔两年便于离淮山比试武功,一决胜一筹;今日富云返回
京畿,可想而知是为了第三次的经比试而来。
  好友阔别重逢,君子之争可先放一边,洗尘之礼却不可废,所以澧磊贝勒特
地于今日摆宴为富云接风,畅饮叙旧。
  「贝总管,一切准备得如何了?」不知何时,澧磊顺长挺拔` 潇洒出众的身
影已出现在贝总管身后。
  他微眯狭长的双眼,打量起四周的环境,优雅姿态下蕴着让人摸不透的心思。
  贝总管立即转身,战战兢兢地回答:「差不多都妥当了,就等着十一阿哥到
来,宴会便可开始。」
  澧磊轻摇玉扇,闭上眼点点头。他反身徐步走向门际,一边开口交代:「倘
若十一阿哥来到,请他来书房见我。」
  幽林归独卧,滞处洗孤清,持此谢高鸟,因之伟远情。
  「澧磊,你还是没变嘛!我千里迢迢赶来见你,你不到门外恭迎我,反要我
进屋见你,真是霸道至极啊!」富云一进书房便调侃澧磊,丝毫没有两年未见的
生疏。
  澧磊抬首,纳入眼度的依然是个一身白衣,朗目疏眉的傅粉何郎。富云那过
分文弱的外表,正是他不必分担国事,得以云游各地的本钱。
  「等你待会儿尝到我特地命人为你准备的菜色,你就会觉得走这几步路绝对
值得。」澧磊唇际划出一道笑弧,潜藏在锐敛眸底的是一股相知相惜之情。
  打两人出娘胎起,便造就了这段金石般的友谊。相识二十来年,澧磊深知富
云向来口欲极挑,这两年吃尽了江南的山珍野味,只怕御膳房中的名肴佳饼已看
不在他眼中。
  因此为了今天的酒宴,他特地请了各地的厨艺名师前来府邸,菜单里珍品野
菜一应俱全,上至东北叉烧,下至两广香肉,应有尽有,全都展现在富云面前。
  但愿富云回去后不会因为肠胃负荷不了,而来个上吐下泻,那样不但糟蹋了
这堆美食,也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当真?还好我是空腹前来,待会儿绝对满载而归。」富云浅笑回应,流露
出被诱惑的贪啖模样。
  澧磊扬眉探问:「听你的口气,你尚未进宫见皇上?」
  「当然还没。进了宫,依皇阿玛急躁的个性,定会拖着我问东问西的,我哪
还有机会溜出来啊!」富云洒脱一笑,增添了一分文人雅士的魅力。
  「皇上倘知此事,必会大叹养子不孝。」澧磊摇头轻叹。
  「他老人家底下总共有十八个阿哥,个个比我懂得晨昏定省,问安视膳,根
本不差我一人,我还不如利用机会早日达成游历千山的目标。」富云无所谓地一
笑。只要事关名利,他一向表现得无动于衷,心如止水。
  澧磊摇头兴叹,此时扣门声响起,贝总管的声音自门外传入。
  「晚膳已准备好了,请十阿哥和贝勒爷前往用膳。」他恭谨地隔门禀告。
  「你先下去,我们随后到。」澧磊优美的嗓音自门缝逸出。
  贝总管退下后,他二人也连袂前往王府后的设宴外。此地位于高陵之上,可
尽观四面的风景,系在树头的两排大红灯笼将薄暮的景致抹上一丝喜气,也点亮
了周遭山水。
  此刻岚影浮荡,夕阳残照,远山近林都覆上一层淡淡的霞光;红云缠卷山头,
雾岚幽幽,无边风光尽入二人眼帘。
  「请。」澧磊撩起长衫,洒然入座,富云也跟着在他对面坐定。
  「这是广西盛产的山猫肉,尝尝吧!」澧磊恶作剧似地夹了一块形状恶心的
肉块放在富云碗中。
  富云盯着碗中肉,紧蹙双眉,「这东西没毒吧?」
  「放心,要是毒死了你,我找谁比你武啊?」澧磊徐漾浅笑。
  「若非为了与你之约,我还不想回来,江南美女多情又温柔可人,要离开她
们还真令人不舍。」富云露出心醉神迷的陶醉表情。
  「见色忘友。」澧磊冷哼,斜睨他一眼。
  「你没亲眼所见,当然这么以为了。我猜性喜美女又一表人材的你倘若到了
江南,必然会被那些美人压榨得一滴不剩。」富云仰头大笑。
  澧磊怒目而视,想一拳打掉富云脸上暧昧的笑容。他不甘示弱地反诘:「照
这么说来,我们的十一阿哥在江南混了两年,若是脱掉一身华服,岂不只剩下干
皮瘦骨罗?」
  「好家伙,几年不见,你变得更加伶牙俐齿了,不知有多少姑娘又毁在你手
上?」富云的笑容漾得更深。
  他哪会不清楚澧磊的男性魅力,两年前澧磊独特危险的气质和邪魅狂佞的作
为,便已形成一股令众多姑娘们又爱又怕的致命吸引力,在京里造成阵阵旋风。
如今两年过去了,眼前的他在成熟内敛中夹带着倨傲不羁的风格,想必吸引了更
多女子自愿跪倒在他的长衫玉褂下。
  当然,澧磊的这些优势绝不是白面书生模样的他比得上的。
  「彼此彼此。」澧磊并联否认。
  富云轻笑,切入重点说:「咱们何时比试?」
  「你刚回来,总得让你休息一阵子,况且月底有场狩猎大赛,等比赛结束后
再说吧!」这场狩猎赛是由皇上主持,所以澧磊非常重视。
  「狩猎大赛?」富云似乎也有了兴趣。
  澧磊在富云眼底瞧见一丝光芒轻闪,开口询问:「你去吗?」
  「足足两年未曾驭马奔腾,是挺怀念的,有机会我确实想一试。」富云坦言
不讳,并不忘调侃澧磊一句:「事后你可有欲望和我下江南看看?」
  「你想可能吗?」澧磊反问。
  他绝无法像富云这般甘于平淡地周游各地。他不仅一次为富云抱屈感慨,学
识武功都不弱的他只因外表羸弱,加上拥有一张美如冠玉的脸蛋,便被人误以为
是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
  但唯有澧磊心知肚明,皇上膝下的十来位阿哥中,绝无一人比得上富云,然
而他却甘心被人搁置在一旁不闻不问,一个探寻各地的名山胜水。
  唉,明珠暗投啊!
  「也是,你不仅身为御林军大统领,更是八旗军都统元帅,你这一走就等于
让皇阿玛失去左右手。」富云笑说。
  「这些原可全属于你。」
  「别提了。」在富云眼中不难看出一抹黯色,他不是不想为大清王朝尽心,
而是皇上心底容得下的只有文韬武略都是上上之选的澧磊,他……也罢。
  澧磊不再多言,举杯道:「喝酒吧!」
  紫禁城东侧的茸山,是举办狩猎竞技的最佳地点。
  一年一度的皇室狩猎大赛将于今日举行,到场比赛的人选除了阿哥,贝勒,
贝子外,尚有各家的格格与显贵千金,她们明着是来凑热闹,暗地里无不是在挑
选如意郎君。
  光北京城内,贝勒就不下数十位,贝子少说也有上百,由于彼此大多不熟悉。
所以乘此机会睁大眼瞧瞧对方的容貌与身手,向来为大家闺秀们所热衷。
  当然,她们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瞧瞧连续四年拔得头彩的澧磊贝勒了。
  澧磊——名门淑女眼中的最佳夫婿人选,他不仅仪表出众,英气逼人,而且
淡漠的外表充斥着神秘感,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令人折服的尊贵气质。
  无论北国胭脂,江南金粉,无一不为他着迷神往。
  「兰融,瞧见没,那白驹上的狂妄男人就是有名的澧磊贝勒。」沐霞格格指
着远方一个似风飞掠的灰白身影。
  兰融乃是大清皇族中一个小小的旁系格格,长年居于南方;由于父母于年前
意外丧生,她才被父亲生前的挚友仪禄五爷接来京里。而沐霞则是仪禄王府的小
格格,她性情耿直,与兰融的感情忒佳。
  兰融早已由沐霞口中得知澧磊贝勒的丰功伟绩,也满好奇地想见见这位传奇
人物,除此之外,她丝毫不敢作一般女子的美梦——因为因她自知有张平凡不过
的脸蛋,乍看不惊艳,久看也不厌,属于那种很普通的容貌。
  「太远了……」兰融轻喃。隐约中,除了能瞧见澧磊飒爽的马上英姿外,根
本看不起见脸蛋,更甭提五官了。
  「说得也是。谁要他是众多姑娘眼中的爱慕对象,前头挤了那么多人,我们
哪看得清啊?」沐霞口口声声抱怨着,还不时得对抗一两个企图挤上前的女人。
  「我看我们还是回府吧!狩猎是男人家的事,我们就别凑热闹了。」
  才刚来京城不久的兰融原以为参观狩猎是件刺激又有趣的事,想不到却是这
般人挤人的,只为了看一个死命瞧都瞧不清楚长相的男人。
  阿玛,额娘在地府若得知自己的女儿竟做出这么疯狂的事,铁定会气得跳出
坟来,严声斥训她没有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我不回去,兰融,你若没兴趣,就当是做好事陪陪我嘛!」
  沐霞是仪禄王府中唯一的格格,其上全是兄长,难得兰融寄居府中,她好不
容易才有个伴儿,怎能不紧抓着她四处闲玩呢?
  无奈地,兰融只好点头答应。
  「咦,那位穿着藏青色猎装的人是谁啊?」一道飞影飘过兰融眼前,她顿觉
眼熟地问道。
  沐霞格格定眼一瞧,「你说他啊!他是十一阿哥富云,也是阿哥中最柔弱漂
亮的一位,他很少待在京里,前两天才回来。」
  「富云……」兰融沉吟了会儿,突然道:「他是不是性喜四海为家,武功也
不弱?」
  「他是喜欢游山玩水,武艺多少也有练过,但是强是弱我就不得而知了,不
过大伙儿都传言他身子骨差,所以应该好不到哪儿去吧!」
  在京畿,除了澧磊之外,几乎无人知道富云有一身好武艺。在富云的坚持下,
他与澧磊之间的比试也都是在暗中进行。
  「是吗?」兰融对这个答案存疑。
  记得她尚是孩童时,富云便因身体不适被送来南方静养,在兰王府山上的别
苑中一住就是整整三年。那时她不过五岁,而富云则是个十三岁的大孩子,两人
经常玩在一块儿,感情颇为融洽。
  后来在一年多前,她父母尚在世时,富云又来江南云游,并在兰王府中借住
数日。有几个晚上她亲眼见到富云时而挥剑时而耍扇,动作如行云流水舳 气呵
成。虽她不懂功夫,但仍可看出他的武术根基挺扎实的。
  「怎么,你认识他?」沐霞好奇地问道。
  「嗯,我们小时候认识,去年他到江南时还曾借住在我们府中。」兰融据实
以告,唯独隐瞒了他练武的那段。
  「原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啊!那太好了。」沐霞突然兴高采烈地握紧她的手。
提高的音调里净是喜悦的期待。
  「怎么了?」兰融迟疑地问。
  「你有所不知,澧磊贝勒和十一阿哥的感情甚笃,如果借由你和十一阿哥的
关系,我们想接触澧磊就绝不是难事。」
  澧磊向来独来独往,神秘无测,除了富云之外极少与王族贵胄来往,因此想
接近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不太好吧?」兰融踌躇着。
  「有什么关系,彼此认识认识嘛!」沐霞倒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这么做好像我们别有居心似的,很容易让人误解。」光看看身前身后那些
垂涎着澧磊贝勒的女人们,兰融心时太惶惶不安。如果真照沐霞的意思做,改明
儿个她会不会被这些人堵杀啊?
  「误解什么?这表示咱们有本事啊,好不好嘛!」沐霞开始展现她死皮赖脸
的缠功。
  兰融笑睇着她,「好吧!我试试便是,不过可不知道十一阿哥赏不赏脸。」
  「兰融,我最爱你了!」胸无城府的沐霞在大庭广众之下搂住兰融,在她颊
上亲了一下;这种行为登时引来周遭众人好奇的眼神。
  兰融当下涨红了脸蛋。她轻推着沐霞,浅锁秀眉道:「别再这样了,会让人
笑话的。」
  沐霞对她扮个鬼脸,「这有什么关系?」
  她之所以会唆使兰融这么做,纯粹是基于好玩心理——澧磊贝勒可是所有女
人心目中的大酷哥耶!若能和他攀谈个几句话,那有多威风啊!
  陡地,前方一阵欢声雷动,随之传递而来的消息是——今年的狩猎大赛又由
澧磊贝勒夺魁啦!
  「我就知道非常他莫属!兰融,你可知道今年是他第几度蝉连了?」沐霞又
开始嚼舌根。
  兰融摇摇头。
  「第五次了!自从他二十一岁有了参赛资格开始,别人就没有希望了。」
  依沐霞所言,兰融私下算了算。澧磊已有二十五了吧!「他当实这么厉害?」
  「何止厉害!他无论骑术,射击,武艺都是这群阿哥贝勒里头的佼佼者。没
人比得过他。」沐霞说话的口气仿若已将他视为天神一般。
  兰融好奇地追问:「如果与富云阿哥相较呢?」
  「这还用问?」沐霞嗤之以鼻。
  「怎么说?」沐霞的表情对十一阿哥而言无疑是一种嘲笑。
  「两人根本没得比嘛!你没瞧见十一阿哥那副瘦弱白皙的模样,他哪会是澧
磊贝勒的对手?」
  沐霞拔高的音量尚未降下,就听闻背后扬起一个调笑声音:「沐霞格格,想
不到你将在下看得这么一文不值,真是令人伤心啊!」
  兰融与沐霞两人猛一转身,即见到富云捧着心窝,一脸痛苦受伤的神色。
  「十一阿哥!」沐霞惊呼了声,顿觉无地自容,而兰融也感染到这种场面尴
尬的氛围,杵在当中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沐霞后悔极了,心中直骂自己嘴碎。
  「那就是真心的罗?」富云故意糗她。
  「不……我不是……」沐霞就快咬到舌头了,还掰不出个好理由,她们禁转
向兰融求助,「你也说说话啊!」
  兰融登时傻住了,这烂摊子教她如何收拾?
  「你别为难人家兰融格格,她可是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嘴巴不像你这般利
害。你放了脏话。却要人家替你擦,未免太绝了吧?」富云调侃着她。
  「好个富云,你……」沐霞的恶话正要骂出口,大眼却瞟见了自己寤寐思之
的人影。「澧……澧磊贝勒……」
  兰融闻声抬首望去,只瞧见伫立在十一阿哥身后的挺拔男性躯干;她将眼光
慢慢往上移,终于看见了众多姑娘心中大英雄的庐山真面目。哇,他好高啊!
  他有双狭长森冷的眸,高挺的鼻梁,以及弧形优美的薄唇。他嘴角斜扬,勾
勒出一抹邪肆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昂藏的体魄高瘦剽悍,霸气过人,整体的
感觉潇洒不可方物。
  「两位格格好。」澧磊的眼神定在兰融脸上片刻后,便转向沐霞,优雅地颔
首。
  兰融惭愧地垂下螓首,为自己称不上好看的容貌感到汗颜,特别是站在亮眼
可爱的沐霞身边,更令她手足无措。
  说也奇怪,以往她不会如此自卑的。她总将外表视为一种「标识」,就如同
名字一般,仅仅用于区别谁是谁罢了。但为何今天她站在声势显赫,名实俱付佳
的澧磊贝勒面前,却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呢?
  而他刚才看向她时沉沉阴阴的眼光又代表着什么?嫌恶与不屑吗?
  「澧磊贝勒爷好。」沐霞福了福身,大眼闪着光芒。
  真是天公作美,根本毋需她们找上门,他就已经呈现在眼前了!多亏了兰融,
十一阿哥八成是见到了她,才会领着澧磊贝勒过来打招呼吧!
  「差别待遇哟!」富云发出揶揄的声音。
  「你别打岔!」沐霞偷偷瞪他一眼。为了在澧磊面前保持形象,她不敢大声
抱怨。
  「行,我不理你,但找兰融总成了吧?兰融,走,我们到那边去叙叙旧。」
富云毫不避讳地拉着兰融往树荫下走去。
  待他俩走远后,澧磊突然问道:「他们认识?」
  沐霞一张脸陡地通红,「是……是啊,他们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天哪!是澧磊贝勒在跟她说话耶,她不是在作梦吧?
  瞧,四面八方全是怒气腾腾的眼睛,和酸味四溢的气流——她简直快被醋酸
味给淹没了。
  倘若不是澧磊那独树一帜的冷硬外表让人生爱也生畏,此时他铁定被一群娘
子军蜂涌围上了。
  「青梅竹马?」澧磊双眉浅拢。他怎从不曾听富云提过?
  「是啊!我听兰融说,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十一阿哥曾到兰王府借住了三年。
而去年他又曾在兰融家盘桓了数日,所以他们的感情应该不错。」沐霞的心就快
跃上喉间了。
  澧磊点头,俊逸不凡的脸上释出一抹淡笑,「仪禄王爷与福晋近来可好?」
  「我阿……玛和额娘都很好。」沐霞一紧张,差点儿咬了舌头。
  要命,一向能言善道的她遇上了澧磊,怎么连话都说不好了,舌头还频频打
结?真是丢脸!
  「代我向他们问好,改天再到府上拜访。」他好整以暇地徐徐说道,同时眯
起狭眸,懒懒地瞟向富云与兰融所在之处。
  青梅竹马!好个富云,这等大事居然瞒着不说,看他待会儿怎么审他!不过
他还是衷心祝福富老马识途,或许他终可收起四处为家处处家的闲散之心。
  「我们过去看看好了,兰融才刚来京城久,一切都不太熟悉,我不放心让她
离无太久。」沐霞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笑说着。
  「她来京城游玩?」
  沐霞顿时一脸戚然。「才不是,是兰王爷与福晋于年前出游途中不幸遇劫被
害,遗下兰融孤身一人;我阿玛是兰王爷生前老友,就作主将她接了过来。」
  这时候富云和兰融正好走了回来,兰融听见沐霞的叙述,不由得垂首敛眉,
面带哀凄。
  「兰融格格,节哀顺变。」澧磊沉声道。
  「多谢贝勒爷关心。」兰融珠圆玉润的嗓音夹带着浓稠的伤悲,突地凝进了
澧磊的心坎。
  他想忽略已经来不及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见她的声音,宛若黄莺出谷,泠泠不绝于耳。
  「哪儿的话。兰融格格有地方需要我帮忙吗?」他客气地回应。有众人面前,
他永远是个礼数周到的男人。
  兰融摇摇头,正欲开口,远方却先传来一声娇唤:「澧磊,原来你在这儿呀!
我找了你好久。」
  「敏敏公主?」澧磊见了她,神色稍显不耐。
  她是大清邦交「罗俐国」大王之女,这次随父前来北京,仗着皇上的礼遇恣
意妄为,横行霸道。众人基于礼仪不予计较,她却更加肆无忌惮地胡来,搞得紫
禁城内鸡飞狗跳。
  但他澧磊才不吃这一套!该罚则罚,管她是什么来头。偏偏他冷峻的气质让
这小妮子一眼就迷上了,几番纠缠,弄得他不胜其扰。
  「澧磊,你刚才的马上英姿好棒啊!能不能教我骑术?」敏敏硬赖在他身旁
不肯离去,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中途介入别人的谈话。
  「我说澧磊,想不到一别数年,你魅惑女人的能力有增无减嘛!」富云一手
搭在好友肩上,笑意盎然地调侃他。
  「你是谁啊?」除了澧磊,敏敏对任何人都不假以辞色。
  富云眼神一亮,洒然回道:「在下不是谁,小名富云,一个小人物而已。」
  「什么小人物!他可是十一阿哥。」沐霞按捺不住地开口。
  「十一阿哥?那我怎么没见过你?瞧你白白净净的,倒像个女人。」敏敏不
屑的表情让富云变了脸色。
  「敏敏公主,请你嘴巴放尊重些。」出声抗议的人是澧磊。他凛着脸,「别
以为人旬罗俐国的公主,就可以在大清的土地上放肆。」
  「你……」敏敏气得抡起拳头挥过去,澧磊轻易闪过她的攻击,没想到却连
累身后的兰融被打中脸蛋。
  兰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失去知觉倒卧在澧磊怀中。
  「兰融——」沐霞吓得大叫。
  澧磊二话不说,抱起她飞也似地奔向宫中。看样子她伤得不轻,得赶快将她
送请太医诊治。
  「那……那个女人是谁?竟敢借机靠近澧磊,太过分了!」敏敏不知道自己
闯了祸,还在那儿暴跳如雷。
  「她是兰融格格,你把她打伤了,还这么说她!」沐霞当真光火了。「希望
兰融不会有事,否则我一定叫我阿玛将你的恶行禀告皇上!」丢下这句话后,她
匆匆追向澧磊他们。
  「你惹上一身麻烦了。」富云敏锐的眼瞥向敏敏。
  「我……」她头一回感觉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里。
  「如果真应付不来,可以来求我,我或许能帮你。」他俊美的脸孔满是笑意,
两眼眯成了月牙状。
  「求你?哼,你在件梦!」敏敏对他吐了吐舌,转身就跑。
  富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敛去了表情,眸光亦降了温度。
                第二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兰融倚在东厢阁楼的拱窗旁,独自叹息着。那天她昏厥在他的怀里,虽然醒
来时他已离去,但她鼻间似乎还留有他独特的男人气味;更让她仓皇的是,她居
然一连数天梦见他——那个被众星拱月的澧磊贝勒。
  沐霞告诉她,那天若非澧磊当机立断,毫不迟疑地将她送往御医那儿医治,
她的伤势绝无法这么快痊愈。
  「唉……」兰融轻声喟叹。
  她原以为自己对这平凡的容貌已有自知之明,也决计不会为好看的男人动心
了;怎知在见了他之后,所有的原则全都破坏了。看来,一场单恋的苦涩是免不
了了。澧磊这出色的男子果真撼动了她不曾悸动的芳心。
  想要说服自己别痴心妄想,只是相思无垠无涯,欲收回岂是容易?
  「怎么了?又在哀声叹气的,伤口还疼吗?」沐霞才踏上绣阁,就听见了兰
融的叹息声,不禁担心起她脸上的伤势。
  兰融触了下嘴角处尚留下大半的红肿,仍是感到一阵刺痛。「已经好了大半,
不怎么疼了。」她说口是心非的话。
  「那你干嘛还猛叹气?我发觉你在受伤后变得沉静许多,常爱一个人发呆,
你到底怎么了?」沐霞个性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把疑问摆在心底。
  兰融深颦抿唇,黯然不语。这种心事她怎能说得出口?这将是她这辈子永远
无法告人的秘密。
  「是不是想着兰王爷和福晋?」沐霞关心地问。
  「也是。再过数是便是阿玛和额娘的忌日,我想去天龙寺为他们上香。」当
初仪禄王爷将她接来京畿时,也一并将兰王爷及福晋的骨灰移至这里的天龙寺安
置,以便兰融平日烧香祭拜。
  「我陪你一块儿去。」
  「不用了,反正又不远,我自己去就成了。」兰融自觉已亏欠仪禄王爷一家
许多,不好意思再麻烦沐霞。
  其实她曾考虑要离开仪禄王府,自力更生,但从小便被父母呵护在手掌心里
的她,连一点儿谋生的能力都没有,想要自食其力,谈何容易?
  「你这么说就是不把我当朋友罗?」沐霞有些不悦。她可是真心把兰融当朋
友,况且她比兰融虚长一岁。理应保护弱小的她。
  瞧见沐霞那副皱眉噘唇的逗趣模样,兰融不由得噗哧一笑。「好啦!反正还
有几天,到时再说吧!」
  也还好有个性豁达的沐霞影响她,否则她铁定天天生活在悲楚中;她感激沐
霞毫不吝于会出她最需要的友情与关怀。
  「反正我非跟不可!」她沐霞格格决定的事,天塌下为也改变不了。
  兰融转移话题:「你今儿个怎么不出去玩呢?」
  沐霞生性好动,向来在府邸里待不住。之前她就常被沐霞抓着四处乱跑,只
要哪家王府有节目,有宴会,便一定见得到她俩的身影。
  这几天拜养伤之赐,她才得以轻松一下,不用再陪着沐霞四处赶场。
  「我才不去呢」沐霞厌恶地皱皱鼻子。
  「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打伤你的妖女!」沐霞翻了翻白眼,不甘心地趴在桌上。
  「你是说敏敏公主?」提起她,兰融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她的拳头还真是
不轻哪。
  「不是她还有谁?这阵子她成天拐着澧磊四处跑,去哪儿总会磁到他们。」
沐霞显然有满腔的不满。
  「澧磊贝勒是自愿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凭她的直觉,他不像是个会
任人支配的男人啊!难道她看错了,其实他喜欢那位骄纵成性的公主?
  「这你就问对了。澧磊怎会是自愿的?还不都是皇上的圣旨。」沐霞垮着肩
膀,一副台丧考妣的模样。
  兰融懂了。对方是邦交国的公主,大清自然得负起招待的责任;若是敏敏公
主亲自指名人选,恐怕谁也无法推拒吧!
  她轻轻一笑,「沐霞,你又何必气成这样?」
  「反正我就是不舒服啦!」
  「敏敏公主怎么也不可能在这儿久住,你不必计较那一时半刻,就当咱们是
在尽地主之谊吧!」
  兰融那抹比春阳还灿烂的笑靥化解了沐霞心中的不满。「好啦!我不气就是
了,只是谁知道那个臭女人还要住多久,自以为长得高壮就可以乱打人吗?」沐
霞忍不住还是抱怨了几句。
  「咱们去后山赏枫吧!散散心你就不会这么郁闷了。」兰融善解人意地劝慰
着沐霞光。
  此刻正是深秋之际,山坡上枫红层层,橘红霞光,赏心悦目啊!何况以往住
在江南时,她一直只能在书上感受枫景之秀丽,樱花之柔美,根本无缘一见;今
年是她在北京度过的第一个秋天,她怎能错过在心中萦绕已久的美景呢?
  「赏枫!你总是那么的诗情画意」「沐霞虽然兴趣缺缺,但她不忍让兰融失
望。还是笑着回应,」好吧!我们去赏枫。「
  兰融父母的忌日已至,本来沐霞硬要陪她,但人算不如天算,昨儿个府中举
办烤肉野戏,她格格一个人就吃了大半杂食,搞得昨夜开始便上吐下泻,整个人
虚脱无力,活像去了半条命。
  想当然耳,兰融便只能一人前往天龙寺了。
  「兰融,对不起,我没法子陪你去了。」沐霞哀声连连,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地,和平日活蹦乱跳的模样大相迳庭。
  「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去。你好好休息吧,以后别再猛吃猛喝了,
肠胃会吃不消的。」兰融温柔地叮咛。
  「行了,我已经被额娘叨念了一整晚,你就饶过我吧!」沐霞拿被子往头上
一蒙,在里头吐着大气。
  「好,不说你了。我走罗,回来时希望你已可以有说有有笑。」她隔着被子
敲敲沐霞的脑袋,笑着离开。
  沐霞探出头来,「等等!你可请禄子护送你,山路难行,你一个姑娘家——」
  兰融笑着打断她,「你放心,天形山并不远,而且我正想一个人走走,你别
为我担心了。」
  不待沐霞再度开口,她已举步离开。出了王府往东行约三里路便是天龙寺所
在的天形山,往山上再行两里,便是她的目的地。
  今儿个风和日丽,一路上柳影婆娑,映衬着绵延不绝的湖泊水岸;远山叠翠,
碧空如洗,凉风徐徐送爽。虽然山路崎岖,岗峦颠簸,但兰融眼中收尽美景,自
然不觉得走来艰辛了。
  好不容易到达天龙寺,她已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当她见到兰王爷与福晋
的灵位时,一股心酸不自觉涌上心头间。
  持香跪在爹娘灵前,告之她一切安好,请他们放心后,她待在那儿回忆着儿
时情景与往日合家欢乐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已是黄昏时分。
  「哎呀,那么晚了!沐霞一定担心极了。」
  兰融急忙将东西收入篮内。她才走出寺庙不到半里,天际便飘来大量乌云,
不到片刻,雨滴已一一落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象万千」吗?
  她急忙拿起竹篮挡在头顶上,急急奔跑,希望在大雨落下前能奔回王府。
  雨势虽然不大,但天雨路滑,原就是蔓草寒烟的荒山野岭,此刻走来更是步
步维艰,来时的湖光山色已不复见,反倒像极了蛮荒瘅疠,让她胆战不已。
  突然一道闷雷大响,雨势瞬间转为倾盆大雨。兰融脚下一滑,坠入一旁水岸
泥堆中,仅差咫尺便要落水。
  她一身污泥,狼狈不堪,更严重的是泥堆离地面尚有一丈的距离,她根本爬
不上去!豆大的雨滴无情地倘落在她脸上,身上,她蹲下来紧紧抱着自己,在抖
瑟中轻泣。
  「我该怎么办?谁来救救我?」她无助地喃喃自语。
  不,她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不试试怎知自己无法离开?
  她奋力站起身,攀上突出的小石块,怎知才往上爬了一小步,石块便承受不
住她的压力往下滑,而她也直直往湖中翻落!慌乱之中,她勉强抓住一条垂在湖
边的藤蔓。
  「救命啊!救命——」她紧张突破性的呼救声被大雨吞没,根本发挥不了作
用。有谁听得见她的声音呢?她就快支撑不住了,就快去见阿玛和额娘了!
  就在她死了心,将要松手之际,一道沉重急促的嗓音划开了声,由她头顶上
传下:「把手给我!」
  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给她带来莫名的安全感。虽然尚无法分辨对方是谁,
兰融已急急将手伸向这名陌生男人。
  才刚触及他的手,就有道吸力迅速将她拔出水面;当她再度落地时,人已在
山路上。
  兰融睁大被水滴遮覆的双眼看向救命恩人,当下傻在原地。她脸泛红云,呐
呐出声:「澧……澧磊贝勒!」
  她没看错吧?他不是忙着陪敏敏公主,怎会跑来这荒郊野外?
  「怎么,你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我?」
  他魅惑而迷人的笑容攫住了她的视线,虽然他发上,颊上都沾上了水珠,仍
丝毫无损他优雅尊贵的气质。
  大雨蓦然停止,突如其来的宁静让他俩独处的氛围更加诡谲,他魅惑的邪美
笑容,勾魂慑魄的犀利目光更是加添了兰融的紧张。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出现。」
  见了他,她一颗心忽上忽下,暗恋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喔?那么我该出现在哪儿呢?」澧磊挑眉轻笑不怀好意的目光锁住她迷惘
无助的娇颜,原本扶在她腰上的大掌也渐渐上移,探索她湿衣下凹凸有致的曲线。
  这种几近轻薄的动作让兰融心底狂跳了下,她连忙往后挪移,「你……你怎
么可以……」
  「哈……你是从乡下地方来的小格格吧?」澧磊唇畔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痕,
沉静凌厉的眸底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兴味。
  「我……从南方来的。」不知是被他的举止吓到,还是难耐衣衫的湿冷,兰
融说起话来语不成句,频频打颤。
  「你真单纯,是挺适合富云的。」
  这个小格格居然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还真是异类,清纯女子向来不是他喜
欢的类型,因为这种小家碧玉一招惹上,就像沾上水蛭般,甩都甩不掉,挺累人
哪!
  「你是指十一阿哥?」兰融不明所以地问道。她跟十一阿哥有关系吗?
  「要不,你还有其他男人?」他眯着眼,双瞳闪过一道讥刺的冷光。
  「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冷冽的目光看她,又说出如此难听的话?难道她说错了什
么。得罪了他?
  她暗自喜欢他是心底的秘密,难道被他看出来了?所以他才以这种瞧不起的
眼神鄙视她,令她坐立难安?
  她愈想愈是抖瑟的厉害,连说话都会打结。
  天候似乎也感受到她的仓皇,突然又飘下了雨丝。兰融轻攒秀眉看向天际,
水澄的大眼已揉进无措。
  「你衣服都湿了,得赶紧烘干。」澧磊幽沉的眸光轻瞟过她在湿衣下曲线毕
露的身躯,嘴角微微凝笑。
  「烘衣?」他究竟想十干嘛?「不用了,我可以淋雨走回家。」她紧揪着胸
口,害怕心脏就这么从心口跃出?
  澧磊嘴角微扬,淡笑里暗喻讽意,「我说小格格,你喜欢诗情画意,雨中即
景,也得自己走得了路,我可没兴致再陪你淋雨啊!」
  他略移坐姿,欺身下倾,与兰融只余毫厘之隔;他的男人气味飘进她鼻间,
昏沉惊悚的感觉立即袭上她全身。
  「你……你的意思是?」她愈来愈不懂他了,他全身充斥着让人捉摸不定的
危险气息,像个多面人。
  那天在狩猎场,他是那么的温和有祀,像个彬彬君子;但今天他却成了个轻
薄狂徒,魔魅森冷,邪气十足。
  「你的脚已受了重伤,绝对走不成,除非……」他暧昧低笑,黑瞳潋出寒芒。
「我抱你,背你下山。但要是让旁人瞧见了,你的名声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兰融的粉脸闪上错愕,她不相信地动了动双腿——左脚尚有感觉,但疼得厉
害;但右脚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的脚!」她慌了,猛捶着右脚,希望能出现疼痛的感觉。
  「别傻了。」澧磊阴郁地揪住她乱舞的手,声音中夹带着不耐,「少在我面
前寻死寻活的,若不是看在富云的面子上,我才没那闲情理你。」
  没错,他是念在她或许会成为嫂子的份上才出面救她;只不过「嫂子」这两
个字,她当真不配。
  富云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他实在很怀疑。倘若不是这阵子被敏敏公主追得自
顾不暇,他定会去找富云问个明白。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还想向你道谢,上次是你及时将我送医,这次又是
你救了我,我知道你绝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她只能怯怯回应,因他的变脸让她
心惊,他已不是她印象中的翩翩公子了。
  「哈!省省吧!你知道什么?」天际突然掠过一道闪光,雷声隆隆。澧磊深
皱眉宇,闷声道:「看来又有一场豪雨了,此地不宜久留。」
  「你打算——」兰融话语尚未说完,身子已被他打横抱起,往更深山的方向
疾奔,「你走错方向了!」
  澧磊低头撇唇一笑,脸上出现阴柔的诡异,「往山下走太费时,我知道山腰
有个山洞可暂时避雨。」
  大雨滂沱而下,他急速狂奔。兰融窝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好温暖,好舒服,
也就不再挣扎。她心想,就当是一次小小的出轨好了,况且她全身酸疼,又冷又
饿,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旁突然响起一阵阵不耐的低唤声——
  「醒醒!你不能再睡了,得赶紧把衣服换下。」见她娇慵的模样,澧磊突地
凝敛目光,性感的唇微漾浪笑,「这是你引诱我的手段吗?」
  不待她完全清醒,他已伸手解开她颈上盘扣,轻抚她弧度优美的颈项;兰融
迷蒙的眼中映上他暧昧沉冷的诡笑,她想反抗却动弹不得——怎么了?
  「你……」她两眼盯视着他,眸中有着打转的泪水。「你左腿脱臼,右腿则
伤得太重,待会儿我得医治你,又是希望你乱动找我麻烦,只好先点上你的穴道。」
他话语中毫无愧色,反倒一副施恩的神色。
  兰融的泪自眼角滑下,樱唇不由自主地微颤。
  「我得先扒光你这身湿衣服。」他狎玩起她腴嫩的粉颈,脸上浮着一抹慵懒
的邪笑,双手毫不避讳地一颗颗扯开她胸前丝扣。
  「你不可以……」她倏然睁大明眸,微弱地抗议。
  「你想告诉我,你已是富云的人,我不能碰你是吗?」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配
上那轻柔沉暖的语调,透着一股魅人的温柔。
  不久,她的绸丝锦服已被他完全卸褪,他幽魅的眼直盯着她粉色的抹胸,低
嘎说:「我在考虑该不该把你这身引人遐思的小布块也给卸下?」
  兰融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她猛摇着头,「求求你……」
  「求我把它脱了?」他微倾身,脸上浮起一丝笑谑。
  「不,不要,我不要你医治我,只希望你可以帮我通知仪禄王府……」
  「我凭什么听你的?该怎么救,我自有主张。」他攫住她的下鄂,附在她耳
畔轻吟;「你放心,我绝不会碰你的,不论你是不是我好兄弟的女人。但我一定
会奉劝他打消娶你的念头,你……」他摇摇头,幽邃狭长的眼滑过一抹讪笑,
「你这小家子气,还不够资格。」
  兰融看着他无礼霸气的脸,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为何老将她
和富云扯在一块儿?
  「我和十一阿哥没有任何关系。」她只希望这样的解释能得到他的信任。
  「喔,是吗?很多女人在渴望我的宠幸时,都说她和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想你的意图也和她们相同吧?」他勾起唇,狎近她耳边,断章取义地嘲讽,
  兰融的俏脸顿失血色。这登徒子怎可对她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暧昧言语!
  「想不到堂堂矍玉硕王府的贝勒居然……居然……」她又羞又怒,语不成句。
  「居然如何?」他蓦然逼近,兰融无助的双眸倏地凝入一双酷冷狂魅的黑瞳
深处。
  「像个无耻之徙!你走你滚,我不要再见你!」她的双瞳莹莹灿灿,蓄满水
气。
  「你说得好!我在京里的名声一向不是正人君子,可是哪个女人不喜欢我这
种无耻的烂男人?你要我滚,难道不怕这深山里有食人猛兽?」他俊美的容颜透
着慑人的邪气,双手并褪下自己的衣衫。
  「你要干什么?」兰融因恐惧而瞠大了眼,他脱衣的动作比野兽更令她害怕。
  「你说呢?」澧磊深合的乌眸微微眯起,邪惑的五官浮上一层讥诮。
  「别……求求你别碰我……」她努力想逃离这个狂肆的男人,然全身却像被
钉住了般,怎么也动弹不得。
  「我顶多闲来无事逗你这乡下蠢格格玩玩,至于碰你,我还不屑!更不会因
为你伤了我和富云的兄弟情。」
  澧磊走向一旁捡了些枯枝生火,并架起两人的外衫以便烘干。
  说来可笑,他不过是因为陪那个敏敏公主玩得又烦又闷,于是进山里找个山
洞运气练功,以便应付明日与富云的比武,想不到远远就听见这乡下小格格格的
呼救声。
  找碴的笨女人!
  他一向不是拥有善心的男人,此次若不是看在富云的面子上,他才懒得冒雨
搭救兰融;而他那些放肆的话语,卑劣的举止,不过是想试试这女人究竟适不适
合富云。
  而他评断的结果,她虽没有上等的姿色,倒还挺三贞九烈的,要匹配富云算
是差强人意。
  兰融咬着下唇,凝视他映照在火光中的背影。仅着内衫的他背脊硕壮,挺拔
坚毅,不知不觉中她的脸庞居然染上绯彩。
  澧磊一旋身,见到的就是她那张含羞带醉的脸蛋。他唇畔噙着一抹古怪的笑
意,「小格格,难道你刚刚那一副羞涩窘怕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
  他踅至她身边蹲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下巴,语气慵懒。「该不会你是想以
退为进?看来我是低估你了。」
  兰融被他不规矩地一摸,连胸前也呈现一片霞红;不知是害怕抑或是羞窘,
她赶紧别过脸不敢看他。
  澧磊冷冷一笑,突然抓住她的左脚,抚上脚踝。
  「不要——」兰融不知他会突然如此,吓得失声惊叫。
  「又不要了,怎么样你才要?是这样吗?」他哂笑了声,眯紧幽眸,一手来
回抚触着她的小腿肚。
  兰融重重抽了口气,恨自己怎会喜欢上如此邪恶不轨的男人。难道他想玷污
她的清白,那他将如何在京城立足?
  「你不可以这么对我!难道你……你不怕……此事被宣扬出去?」她惊怵万
分,脸上尽是羞惶之色。
  「我不过为你治病,无所谓会不会被宣扬。倒是你……小格格,你可是会身
败名裂哟!」他故意吓唬她。
  兰融轻敛双眸,她脸色发青,连声音都颤抖着。「你……你的意思是只医病,
不会越矩了?」
  「我说小格格,你以为自己有那个能耐吗?我澧磊对女人可不是来者不拒,
就算你想自动投怀送抱,我也不见得要啊!」他幽邃的眼再一次瞟过她只着亵衣
的身躯,肆意哂笑。
  兰融眼中泛过丝丝苦痛,口气里带着一股涩意。「你要医就快点吧!我得赶
紧回去,否则沐霞格格一定会带人来搜山的,若让大家见我们这……这衣衫不整
的模样,无论对你或对我,都不太好。」
  她恨不得自己干脆掉进湖时溺毙算了!这样就不用承受他的狎亵调笑。他的
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对她来说都是种让她无地自容的侮慢。
  她与富云阿哥不过算是谈得来的朋友,为何澧磊要把她看得如此低下?难道
一名来自乡下的旁系格格就没资格和皇族交朋友吗?
  澧磊抿着唇,眼神冷漠,不再和她交谈。他突然按住她的左小腿一阵拉扯,
接上她脱臼的腿骨;这番粗鲁蛮横的动作让兰融疼得几乎昏厥,她咬牙不让自己
逸出痛苦的叫喊,然而眼泪却忍不住地徜满脸颊。
  他定定看着她,眸光内敛,薄唇弯起一弧笑。「现在换右脚了,但右脚可和
费些事了。」
  他举起她的右脚,掌心从她的脚踝人徐徐运气,袅袅白烟从手指间拂扬。他
定住神,非常专注地往兰融大腿处徐移;兰融只觉一股热力窜遍整只右腿,原本
的麻木渐退,开始有刺痛的感觉。当澧磊的手触及她的大腿内侧时,她几乎憋住
了呼吸,不敢有任何不该的反应;体内阵阵陌生的骚动,让她羞窘得想一死了之。
  澧磊薄唇带笑,看尽她的忧焚,感受掌下浅促地颤抖。突地,他加了把劲儿,
一股刺入骨髓的疼痛攫住了兰融,她几乎当场昏厥!
  再度张开眼时,她凝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瞳深处,眼睛的主人开口说话:
「试试弯曲你的双脚看看。」
  兰融不知该不该依他所言去做,踌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双腿弯起,并意外
地发现似乎已不那么疼痛了。
  她睁大了眼眸,脸上写满了内心的感激。
  「我救了你,你该怎么报答我?」他暗沉的眼眸凝上一层寒漠。
  「报答……你要我怎么做?」她早已一无所有,就连现在吃的,住的也都是
仪禄王府的施予;她能拿什么回报他?
  「嗯……算你先欠着吧!我会好好思考要你拿什么报答我。」
  澧磊阴沉的脸上闪过一道光芒,无底的双眸几乎绾住了她的心神,隐藏着一
股教人摸不透的杀伤力。
  他蓦地起身,拿起架上已干得差不多的衣物穿上,并将她的外衫扔至她面前。
「你可以走了,我想已有人找上这座山头了。」说完,他迳自弄熄火堆上的余苗。
  兰融不自觉地伸手捡起衣物,这才发现自己已能动作。她反射性地抱紧衣衫,
背对着他起身穿衣;澧磊看到她宛如惊弓之鸟的仓皇模样,不禁莞尔。
  「小格格,你和富云亲热的时候也表现得这么拙气吗?如果是,我还真服了
我兄弟居然会看中你。」他邪气阴柔的脸庞隐隐发着狂放之气。
  兰融微愕。他为何又提起十一阿哥?而且还是用那种下流露骨的辞汇!她实
在无法再容忍他的无礼与轻佻。
  「请你不要侮辱我!」他刚刚的举止已经污了她的身子,为何还要以言语讥
讽?兰融身子微颤,表明了她的愤恨。
  黑洞内原已阴暗无光,他又熄了火,使气氛更显诡谲。朦胧之中,他的身影
带着鬼魅般的邪气,脸上表情难辨,更加深了他周身的神秘感。
  「是吗?那是在下说罗?」他将现场曾存在两人的迹象完全掩灭之后,,转
身凝视着她,伸手为她整了整衣衫。「待会儿自然有人来找你,如果你要坦露曾
和我在一块儿的事也成,全随你。后会有期了,小格格。」
  兰融眼睁睁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直到此刻,她绷紧的神经才得以松懈,
背脊紧贴着洞壁滑坐在地面,泪水悄然沾满了双颊。
  她明白这份羞辱是怎么也无法由心头洗净了。
  她心神恍恍惚惚的,甚至不知仪禄王府的人是如何找着了她,将她抬上轿,
更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王府的。
  而这一切不寻常的迹象,众人都解释成是惊吓过度所致;至于她与澧磊的那
段奇遇,她不说,任谁也不知,除了天,地,和……他。
                第三章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澧磊贝勒与富云阿哥的隔年之战即将展开。
  他二人站在离淮山的风野岭上,凝神对峙。
  荒野上,风声萧萧,隐约埋了一丝诡谲,似有种不名的陷井在等着某人。澧
磊潜意识里虽有所知觉,却因对富云的信任而刻意加以漠视。
  富云嘴角噙笑,对着澧磊抱手作揖,「澧磊,前两次都被你抢了先机,这回
我不会让你了。」
  「好说,你也得注意——」他话声未落,富云已先引招应对。
  他招招狠厉,仿若欲置人于死地般,拳风如刀,直逼澧磊门面!
  澧磊未料他有此一着,左左臂中了他一道掌风,霎时鲜血淋漓。「富云!你
——」
  十一阿哥压根不给他出言的机会,乘胜追击。
  澧磊瞬间凝住心神,不再旁骛,以招破招,化解自身的危机;但他心底仍是
不懈,两年未见,富云是自何处学来这种诡异的武技?又为何对他出招毒辣,不
见收势?
  「澧磊,想不到我在江南学了不少旁门左道的绝技,苦练两年之后,却还是
胜不了你!」富云向来斯文的脸庞神色猝变,换上一脸锋冷狠悍,似仇含怨的眼
光定定锁在澧磊身上,恨不得他魂飞此地!
  「你中了什么邪?」澧磊只守不攻,他想搞清楚状况。
  「我不能再让你占驻我的位置!皇阿玛赏识你,重用你,对我来说是一种极
大的讽刺,真不明白在他心里谁才是他的儿子!」
  原来富云经年累月处于不平的心态中,竟已人格丕变,心性骤狠。他的攻势
逐渐加强,眼中升起阴霾,两人间的友情在他心中已是荡然无存。
  「你该明白,我并不看重这些。」澧磊深皱双眉,开始反守为攻,以保性命。
看来富云心中的魔障已深,和他是有理说不清了!
  「我明白你瞧不起这些,但我却视如性命;我更明白你一日不消失,它便永
远不属于我!」富云眼底杀意更浓,出手全是致命绝招。
  「你这个傻瓜!我不过是皇上手中的卖命棋子,江山迟早是你的。」
  两人身影交错,疾若闪电流星;待他们双双立定后,澧磊已勒住富云咽喉。
「到此为止吧!现在的你不适合继续比试下去。」他眼中多了分深沉,更多了分
情谊逝去的悲哀。
  「好,我认输了……」富云叹气低首,掩敛双目中暗藏的诡火。
  澧磊才松开手,他便猛然跃起,拉下早已暗藏在树头的机关启线;澧磊还来
不及意会他的动作目的,左右已射来上千支利箭!
  他心底大惊,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拔身劈腿回旋,以内力扫开箭阵,可惜暗
箭难防,他两腿仍中了数支毒箭。在昏迷前一刻,他运气封住两腿穴道,奄奄一
息的倒地。
  富云狂傲的笑声窜进他来不及掩闭的双膜,一股强韧的恨意与复仇的意念就
此在他心底深筑。
  当澧磊被瞿玉王府的下人寻回时,已是昏迷不醒。他的伤势之重,别说一般
的大夫束手无策,即使御医也是摇头叹息,说他中毒过深,虽及时锁住腿骨两处
大穴,也因延误就医时辰而断了生机。
  至此,只能用药物延长他的性命,然后听天由命了。
  数日过去,澧磊一直像个活死人般躺在床上,他的形容日益枯槁,看得王爷
夫妻俩肝肠寸断。
  「磊儿啊!你可不能就这么丢下额娘不管了。」福晋趴在床畔看着脸部僵冷
的爱子,无法想像他会就此离开他们。
  「宛俞,你别哭了,让大夫好好诊治。」王爷拉住福晋,轻唤着她的闺名安
抚道。然而他心中的愁苦又能向谁倾诉?澧磊可是他们夫妻俩的独子啊!
  「都已经七天了,若真有希望,磊儿早该清醒了!」连连伤心了七日,福晋
早已双目红肿。
  「福晋,您别太伤心,自己的身体要紧;而且依我的观察,贝勒爷今日的脉
象似乎和以往不同……」御医脸上出现多日来首见的笑意,并着手开始他的扎针
工作。
  他拿出了十二根银针,分别在不同的大穴上扎入,并以熏药沁入澧磊的肌肤。
  「您的意思是?」福晋刹住了哭声,宛如遇见救星似地揪住太医的锦袖。
  「邹太医,您快说啊!」一向冷静自持的瞿玉硕王府也按捺不住地催促着。
  未料到邹太医却捻须大笑,「有救了!有救了!贝勒爷今日的脉象突然活络
了起来,只消再下个几针,必能转醒。这真是一大奇迹啊,没想到贝勒爷伤得那
么重,在脉象完全呈死寂的状态下竟能突然又显脉动!」他愈说心底愈是惊叹,
这真是难以相信的奇迹啊!
  「邹太医,您说的可是真的?该不是安慰我们的吧?」王爷激动地溢出老泪;
数日来忧心如焚,他已明显苍老许多。
  「这事怎能用安慰的,我绝不是打诳语,不过……」他脸色倏黯,浅叹了口
气。这一声叹息马上将王爷与福晋才稍稍放下的心又提得老高。
  「有什么话您尽管开口,再坏的打算我们都有了。」王爷率先开口。
  「贝勒爷这双腿可能……」邹太医欲言又止。
  「可能怎么了?邹太医。」福晋仓皇地追问。
  「可能再也无法行动了。」老太医垂首叹息。
  谁不知道澧磊贝勒既是御林军大统领,又身兼八旗军都统,大清王朝的军权
几乎全操纵在他手上——这样的大人物突然废了双腿,不知是他个人的不幸,抑
或是大清之害?
  「天哪,不可以!这怎么行,磊儿怎么受得了?」福晋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宛俞,你冷静一点儿……」连王爷也抑不住悲伤,抱着爱妻淌下老泪。
  「王爷,有动静了!」老太医惊喊,声调中有着隐不住的兴奋。
  一根银针扎进心脉下方,澧磊紧闭了七天的眼睑终于有些微闪动;这对在场
的每个人而言,都是一大激励。
  「磊儿……」王爷立刻趋前轻唤。
  「磊儿,我是额娘呀!你睁开眼看看我。」福晋坐在床畔,为爱儿擦拭着额
上沁出的汗珠。
  「别紧张,我来。」邹太医趋前,拿出最后一根银针在药头上轻沾了下,随
即插进澧磊的颈间穴中;不一会儿工夫,澧磊便慢慢睁开了双目。
  当焦距逐渐集中,七日前的记忆缓缓侵入澧磊的脑海,他霍地瞠大眼,想坐
起却身不由已。
  「我……」他蹙紧眉宇,一脸困惑地回视邹太医。
  「贝勒爷,您——」
  「磊儿,你身子还很虚弱,别乱动啊!」福晋担心他承受不了双腿成残的打
击,出言堵住了邹太医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并对他施了个恳求的眼神。
  「我最痛恨别人欺瞒我。」澧磊眯紧双眼徐徐言道。事实上,在他方才运气
受阻止之后,已是心里有数,只是他仍需要太医的言词来证明。
  福晋闷闷地抽噎了两声,俯在王爷肩上泣不成声。
  「说吧!邹太医,我这双腿是不是废了?」他的唇紧抿着,眼底写满了狂暴
的杀气。
  「这……」邹太医为难地看眼王爷,在王爷点头示意下才道;「您的腿是暂
时不能——」
  「说实话!」他沉冷地命令道。
  邹太医顿了会儿,深吸口气,「您的腿是不能再用了。」
  澧磊重重地闭上眼,突地迸出一阵狂笑,「哈哈哈,这意思便是我澧磊已经
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不是的,磊儿。」福晋忍下了哭泣,出声劝慰。
  「告诉阿哥,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王爷忿忿地问道。
  澧磊眼神变得浓浊,瞳底映上富云那张人面兽心的脸孔。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即使说了,又有谁相信外表斯文的十一阿哥会是个口蜜腹剑的衣冠禽兽?
  他在心底起了毒誓——此仇必报,而且是靠他自己!
  「兰融!兰融!天大的消息呀!」沐霞急躁地闯进了兰融的香闺,伤势才刚
痊愈的兰融立即由绣帐内起身迎向她。
  「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伤势才刚好,赶紧躺着,别乱动!」沐霞又将她推回暖炕上。
  兰融淡然一笑,「我已经完全好了,总得活动活动,否则骨头生了锈,还真
走不动了。」
  听到兰融这番话,沐霞先是笑了笑,随即便是一声叹息。
  「到底怎么了?」兰融端坐在炕上,着上外衫。依沐霞向来直来直往的性子,
今儿个这么吞吞吐吐的,其中必然有异。
  「你的腿伤好了,有个人却一辈子都成了瘸腿的废人。」沐霞双手托着香腮,
语调带着一丝忧郁。澧磊贝勒可是她仰慕的对象啊!怎会遭遇这样的倒楣事呢?
  兰融心底莫名一拧,「你指的是?」她顺势起身,为沐霞倒了杯茶。
  「你一定料想不到,是澧磊贝勒。」
  匡!兰融小手一松,瓷玉杯砸了地,溅得两人一身茶渍。
  「你怎么了?」沐霞赶紧用手绢拭了拭身,「兰融,你没事吧?」
  「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慌乱中,兰融立即蹲下身子捡拾地上的碎片,
一个不留神却被创伤了手指,「啊——」
  「兰融,这事让小香她们去做就成了,你别动手。来,我帮你看看。」沐霞
赶紧从五斗柜中翻出伤药替她搽上,「我能理解你的惊愕,今早我由阿玛口中得
知这项消息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兰融将疑虑问在喉间,但沐霞还是听出来了。
  她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十天前有人发现澧磊贝勒倒卧在风野岭,身中数
支喂了毒的箭矢;他被带回王府后,群医都声称没救,谁晓得三天前他突然转醒,
但腿伤太重,已无法恢复了。」
  「十天!怎么现在才听说?」兰融闻言,心口莫名焦焚,若非碍于礼教,她
真想不顾一切去探视澧磊。
  她实在不敢相信,十天前他还曾救她一命,现在却……是她将厄运转移到他
身上了吗?其实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还不是瞿玉硕王爷封锁了消息,不愿让这噩耗传出,谁晓得今儿一早皇上
下旨传澧磊贝勒进宫,这才纸包不住火。」沐霞咋舌道。
  「可知他中箭的原因?」无缘无故,怎会身受这么大的伤害?
  沐霞依然摇头,「他不肯说,谁也没法子知道;可是我现在烦恼的是……」
  「怎么了?」她的欲言又止急坏了兰融。
  「瞿玉硕王爷向皇上禀明澧磊贝勒自伤后,性情大变,暴躁易怒,令他倍感
头疼;岂料一向疼爱澧磊的皇太后得知后,立即下懿旨要替他作媒,说是有个少
福晋照料他,定能安抚他的情绪。你知道吗?才一个上午,这消息已经传得满城
风雨了!」沐霞唱作俱佳的表演,加强了这桩消息的可听性。
  「喔?这应该是件好事,你何需激动呢?」听闻他将娶妻成亲,兰融心里竟
梗塞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
  「你不懂,若是以往的澧磊,不知有多少姑娘排队抢着嫁给他;可是如今他
伤成这样,又传言性格大变,谁敢枉送一生幸福啊?」沐霞扪心自问,她是爱慕
澧磊没错,但若要她嫁给现在的他,打死她也不敢啊!
  欣赏归欣赏,但女人的一生幸福可马虎不得!
  「现在情况如何?」
  「懿旨已传至整个京畿的王公贵族府上,寻求自愿者,我阿玛手上也有一份。
倘若无人愿意,皇太后便用抽签决定。」沐霞说着,又是一阵苦恼。
  兰融闻言心中一揪。她为澧磊心痛啊!
  曾经名震一时,众人景仰的男子,居然会沦落到得用逼迫手段娶妻的下场;
他若得知此事,又是何等的伤害与难堪?
  「兰融,不只是我,连你也有份。」沐霞无奈地道,「你虽是寄住在这儿,
但不知是哪个王府报出了你的名……对不起,兰融。」
  「你快别这么说,王爷与福晋待我有如亲儿,你有的我便有,无论福祸都是
一样。」兰融脑海里无由闪过澧磊那双如深海般黝暗的黑瞳。她失神地回忆着两
人在山洞里独处的情景,颊上蓦地泛红。
  是他有有君子之风,未将此事渲染开来,否则她早已是大伙口中伤德败俗的
恶女了。
  若真需要一名女子来照料他,何不就由她去?怎么说她的身子都已被他抚遍,
合该是他的人了。
  「不知最后会是谁被钦点上?」沐霞撇撇唇,「如今各个王府的格格莫不急
于烧香拜佛咧!」
  兰融苦笑,「何需这么现实?人家风光时趋之若骛,现在不过伤了腿,就避
如蛇蝎。」
  沐霞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笑她的傻气。「你还真蠢,他伤了两腿不就等于伤
了那儿,谁要嫁过去守活寡啊?」
  兰融霎时红了脸蛋,「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可别乱说。」
  「我才不是乱说,这可是我额娘私下跟阿玛说时,被我偷听来的。」沐霞俏
皮地吐吐舌。
  「你……」兰融摇了摇头,「沐霞,请你告诉王爷,若真无人自愿婚配于他,
我愿意。」
  「什么?!兰融你……」
  兰融坐上了十六人齐扛的大红花轿,今儿个是她的大喜之日。
  昨日她在沐霞的陪伴下至父母灵前上告,希望他们保佑她此去能得夫家喜爱,
平安幸福地过一生。
  思及临出阁前沐霞犹百般劝说:「还没上轿,行礼惟独后悔还来得及,快,
快跟我阿玛说,你不嫁了!」
  兰融自问,她后悔吗?没有,或许还应该说有一丝喜悦。
  自从狩猎场上相遇后,她不就一心牵挂着他吗?所以即便他在山上对她百般
轻薄,她也刻意未放于心中。
  嫁给他,应是她今生最大的心愿了。
  但他呢?他对这桩婚事又有什么想法?
  澧磊坐在竹轮椅上,等候着由远房堂妹前往代为迎娶的新娘。他的眸光闪过
幽冷的寒芒:好个富云,好个兰融格格,奸夫杀不了他,转叫淫妇来羞辱他,是
吗?
  当他数日前得知兰融格格自愿下嫁给他,心头先是一阵刺痛,后来便猛然狂
笑。想不到他澧磊也会沦落到终身大事被人操纵的地步!
  他本欲拒绝,但随即改变主意——他要将富云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转嫁在他
的青梅竹马身上!
  他倒要让富云瞧瞧。最后会是谁羞辱了谁!
  外头锣鼓声浅扬,想必花轿将至,周遭却人声静谧,全无欢欣气氛。瞿玉硕
王府特意低调处理这桩婚事,乃是为免让澧磊尴尬。
  「额娘,怎不见观礼者?」他闭上眼,淡淡地问着在一旁引颈而望的母亲。
  「呃,你阿玛是担心……担心……」
  「担心我将场面搞砸?还是担心让别人瞧见我这逼残缺相,会引来闲话?」
澧磊倏然转动一边轮轴,车身一个大回旋,人已来到福晋面前。
  福晋又急又慌,连忙解释:「不是的,磊儿,额娘怎会——」
  「既然不是,那孩儿有个小小的要求。请额娘速摆百桌喜宴,邀请文武百官
与我同欢。」他突然抬起那黯如子夜,难以捉摸的深瞳,一抹邪肆笑意在唇角狂
妄展现。
  「可是新娘就快到了,可能来不及了。:福晋首次看见儿子在她面前摆出如
此阴郁冷酷的脸色,心头的震慑可不小。
  「那好,就明儿个补上吧!对了,可别忘了将我的」挚友「十一阿哥请来啊!」
澧磊放肆狂笑,剑眉邪扬,眸子黯沉如墨。
  此时屋外丫环扣门叫道:「福晋,贝勒爷,花轿到了,王爷请您俩移至门庭,
好迎新娘子下轿进门。」
  「知道了,你下去吧!」
  遗走丫环后,福晋叫来护卫程昊将澧磊推至前庭;一路上澧磊默不作声,只
是漾着抹古怪笑意。
  到达目的地后,他看着堂妹掀开轿帘,扶出身着华丽霞被,头顶琉璃凤冠的
新娘子。她虽然脸蛋被红帕掩上,但这身行头已显得出奇美艳了。
  至于澧磊自己,则是一身绛红卧虎长褂,脚蹬纡纱青绸锦靴,若非那竹轮椅
坏了画面,真可谓之卓尔出众。
  两人各怀心事地拜了堂,新娘便被送入新房;澧磊无心于家宴,随意饮了两
盅也执意进了新房。
  他猛然推开房门,发出一阵强烈的撞击声。坐在炕上的兰融吓了一跳,执丝
巾的双手因而微颤。
  「你在等我吗?小格格。」他的利眸肆无忌惮地透视着掩在红巾下的无措姿
容。
  兰融凝噎无语。虽瞧不见他的人,但由他那森冷幽忽的语调已足以听出他的
讥讽与暗嘲。
  突地,又是一声门扉合拢的吱呀声,及上闩的轻扣。每个步骤他都是轻轻的,
不复方才的粗鲁,然而这种奇怪的改变更是教兰融紧张得无所适从。正当她极力
不让自己昏倒时,一支银秤突然闪过眼前,掀开了她的红帕。
  她愣在当下,已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紧拧着手绢,不让心底的惊骇表现出来。
  「把头抬起来。」他语调淡然得让人猜不出心思。
  兰融徐徐抬头,望进他深沉若海的眼瞳,及眼尾那抹似笑非笑的痕迹。
  「听说你是自愿嫁给我这个残废的,是不?」澧磊冷冷一笑,诡魅的星芒掠
过那令人深陷的黑瞳。
  「我……我是自愿的。」她声如蚊呐,但足以让他听清晰。
  「为什么?」他半眯起眼,阴郁地看着她那双柔眸。
  「我……」她摇摇头,抖着声说:「不知道。」
  她怎能说是因为喜欢他?
  「不知道!你何不坦白说是富云的指使?」他语气满是深沉难解的情绪,冷
酷的脸部线条将兰融逼进了死角。
  「你为何又要提及他?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脸上有说不出的苦痛,
难道他意会不出她心甘情愿的原因吗?
  但她又怎能启齿自动告诉他呢?他俩虽已是夫妻,但终究还算陌生人哪!
  「不懂?那好,既然你不承认,我也不逼你。」突地,他转动轮轴来到她面
前,庞大的身躯罩住她整个视线,与她四目相对。
  澧磊眸光转炽,伸手轻抚她颤动的绛唇。他低嘎徐言:「你可知闺房中事?」
  「啊?」兰融没料到他有此一问,红云立即霸住了整张脸,就连耳根子也不
放过。
  「说,我想知道。」他声音沉柔,黑眼灼灼地锁住她。
  兰融垂首,不敢直视他暧昧的双眼。「出阁前晚,仪禄福晋曾教说过。」其
实她仍是似懂非懂,仅知将有肌肤之亲。
  他扬唇邪笑,眼神诡肆,「那你应该知道已废了下半身的我,是没办法给你
那方面的满足罗?」
  兰融的小脸涨得更红。她别过头躲开他灼热的注视,并轻啮着下唇,不让自
己牙齿打颤的声音逸出口。
  她不回答,他似乎就不放过她,双眼如炬地紧盯着她飘忽的眼光。
  兰融没辙,只好点点螓首。虽然这种事福晋不曾说过,但她的确听沐霞提过。
  「那你还愿意嫁给我?你以为我进犯不了你,你达到目的后便可一走了之,
重新投进富云的怀抱?」
  他炯利的黑眸点亮了火种,肆谅她的眼,她的心,丝毫不让她有反驳辩解的
机会。他一手猛地攫住她的下巴,瞳底潋出诡火,唇畔噙着冷笑,「告诉你,小
格格,你们的计划不会成功的。」
  「为……为什么?你们不是相交甚笃吗?」
  兰融不明白为何澧磊的话语中全是对富云的不满。她曾听沐霞说,他俩的感
情一直深浓如手足啊!
  而更令她一头雾水的是,为何他直要误解她和富云之间有暧昧之情存在呢?
  天,这一堆的谜团,教她从何理起?
  澧磊凝了神,眼底划过一道嗜血光芒。他坏坏的抵着她的额头,弯起冰冷的
唇线,「没错,我们的」交情「足以让我好几辈子都忘不了。」
  兰融被他大胆的肢体碰触定住了身,怯怯地不敢动作。
  「哈……你还真会装啊!演技还不错,这青涩的模样当真可以唬唬人,嗯?」
毫无预警地,他用力覆上她的菱唇,粗暴地吻住她,并撬开她紧闭的牙关,狠狠
吸吮着她口中的蜜津。
  兰融身上有如撞进了一股电流,撼住她的四肢百骸。她试着用力抗拒,却无
法移动澧磊强健硕壮的体格分毫;他的阳刚之躯充满热力,熨烫了她的身子,螫
痛了她的肌肤,也融化了她反抗的意识。
  她的凤冠何时掉落地面,她全然不知;她的发何时松散垂下,她也不晓;她
只明白自己已完全臣服在这股陌生的情潮中。
  他突然抽离,以一抹冷酷的表情看着她,慵懒地拉长语调,「感觉如何?富
云会这么吻你吗?」
  兰融顿时愣住,两行泪悄悄沾满了双颊。
  「别哭嘛!你这样好像不满意我的表现似的,很伤我的心哪!」他语带揶揄,
但表情却全然不是这回事——那是种充满讥诮的讪笑之色。
  兰融直往床里挪移,虽然他身在轮椅上,但仍然给她一股莫大的压力。
  「怎么,后悔了?那可不行,你可已经是我的人了。」
  澧磊邪邪地扬起唇角,突然往上提气,整个人离座回身一旋,降落在她身畔,
顺势将她扣进怀里,灼灼逼视。
  他双唇紧贴着她细腻白皙的颈子啃噬咬啮,粗重的气息吹拂着她耳后的敏感
地带,一只大掌则是轻触她纤细的柳腰,柔柔抚弄……
  「别……」她的身子锁在他怀中,抖如秋叶。
  「你放心,我虽然下半身废了,但还有双手能动作,亏待不了你的。」他嗤
笑一声,随即敛下笑容,换上一脸精悍,「你该服侍我了,既然你已被调教过了,
应该知道如何替我宽衣吧?」
  兰融已被他吓得只知摇头。
  「不会?好吧,那我只好自己来了。」他撇唇低笑,随即动手扯去自己身上
的红袍,但紧扣她纤腰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脱你自己的衣服总会了吧?脱!」他语意强硬,不容她置喙。
  兰融颤着柔荑,指尖按在颈间盘扣上,久久解不下它。
  「唉,我的融儿,你何必矫情呢?待会儿我们还有更亲热的事得做呢!」他
语气转柔,让兰融迷乱其中,辨不清真伪
  这就是她的初夜吗?是仪禄福晋说的,一个女人将自己完全交给夫君的亲密
行为?也是一种互属,相爱的表现?
  有了这个想法,兰融逐渐软化,不再排拒他的拥抱。她是喜欢他爱他的,不
是吗?但他对她有一丝丝喜爱的感受吗?要不,怎会对她做出如此亲昵的行为?
  可为何他说的每字每句又是如此的伤人?她真的糊涂了!
  「你该不是又要我亲自动手了?如果你想借此增加浪漫情调,我当然会尽力
配合。」澧磊将她整个人抱起面对自己,邪恶的手指一颗颗地扯开她的襟扣,褪
下那身累赘的霞帔。
  兰融因他柔情如斯的动作,双颊染上红彩,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羞怯的眸
中闪着不解人事的迷惘。
  当她只剩下亵衣与底裤时,整个人已烧得火烫,她想找个东西蔽体,他却不
依她恳求的眼神。
  「我……我……」她水一般的双瞳闪呀闪地,几乎语无伦次了。
  「你什么?」
  「啊——」兰融突然全身一紧,逸出一声低吟。他……他怎能……
  澧磊嘴角扬邪笑,眸光由黯转浓,一只手掌不知何时已揉进她的底裤,一寸
寸欺近她处女的柔软禁地。
  「不要……」她不知道他意欲为何,只知全身被他撩拨得火热,就快葬身在
这欲火中。
  「不要什么?这样吗」澧磊眼眸微眯,瞳心转炽,指尖倏地压在她那蕊隐于
密林内的花苞上,搓揉捻弄地令她初尝情欲的快感。
  他被她青涩的失魂模样给弄拧了心思。她不该还是处子才对!富云怎会放弃
一朵嫩花转让给他?
  但她迷蒙的眸彩,颤动不休的身子,轻哑的低唤,全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姿态,
如果真是如此……该死的!他该再继续吗?
  不,这是她应该为富云承受的,他何需怜惜她?心意既决,澧磊不再打算撤
手。
  「爷……」她一双藕臂紧攀住他的肩,身心已全瘫软在他的挑勾下。
  她已有全然交付出自己的打算,只想向他索求一点点受疼惜的感觉,虽知他
对自己尚存在一些莫名其妙的误会,但此刻那些已不再重要。
  澧磊重锁眉头,因下腹贲张的疼痛而感到难受。他虽伤了双腿,但属于男人
自傲的地方并未受损,之所以不解释是因为没那个必要。
  就让她去误会吧!因为这也是他报复的手段之一。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因而
尝到欲求不满的狼狈。
  他深沉似海的眼定定驻在她羞窘红透的俏脸上,嘴角微噙着笑。「别急,这
只不过是刚开始,重头戏还在后面。」
  他挪出一只手,褪下她的亵衣,拉开她抹胸的丝绳子,两只浑圆玉乳立即弹
跳入他眼帘。
  他两眼着火似地欣赏着它们,一手轻轻拨弄那轻绽初放的蓓蕾,另只手加强
在她两股间的摩挲。
  兰融绷紧了身子,微颤的眼帘泄漏了她的情绪激昂的反应。她红唇微启,嘤
咛娇吟几乎让澧磊把持不住。
  澧磊欺近她,热力温柔的唇轻触她红艳的玫瑰,而后瞬间蛮横地攫住她呓吟
的小嘴。他温柔多情的眸光不再,伸出中指倏然往那温暖紧密的巢穴攻进,邪恶
地掠夺她柔嫩的处子之地。
  「疼……」兰融弓起身体,两股夹紧他的手指,双手抓住他的肩,埋首在他
的颈窝处低低饮泣。
  她不懂澧磊为何要伤她,让她在情狂边缘蓦然跌进痛苦深渊。
  难道这就是福晋告诉她的恩爱之情,鱼水交欢?
  「放轻松,喊我的名字。」他额上也因压抑欲望而沁出了汗水,热欲交融下,
他眼底出现氤氲的火雾。
  「澧……」兰融逐步适应了他的侵犯,疼涩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
喻的渴望。
  「融儿,喊我磊——」他忘情地俯身再次噙住那跃颤的红嫩乳尖,狂肆吮吸,
借此发泄下腹灼热的紧绷。
  「磊……」兰融已失去自我,任他为所欲为。那激烈情狂的抚爱有停挑动她
小腹间狂炽的火焰,令她茫然有知所以地在他的带领下沉浮在欲海浪潮中。
  澧磊突然撤手,让她顿失依附,他乌瞳转炽地邪笑,将中指往她唇际一点。
「都湿成这般,舒服吗?」
  她别过脸,想隐藏自己那抹如潮的红嫣。
  「说,舒服吗?否则我可要离开了。」他硬是要她回答,且自信满满地操纵
她的身心,即使自己也已全身燥热,即将沦落地狱。
  兰融紧抓住他身,不让他走,而后羞怯地点点头。
  「好个荡娃儿。」他又一次地探进那燠热的紧窒。额际的汗水也淌在她顶峰
绽放的瑰心上,顺着坡滑向乳沟。
  澧磊俯身吮干那水珠,温柔的眸光倏地掩敛。他在自己即将崩溃的前一刻加
快了动作,残酷地撤送深深,让那陌生的狂潮一步步逼向兰融,引导她性感地蠕
动,直至她娇吟声被他吞入口中,满足地冲至她所陌生的璀璨世界,洒落满天星
彩。
  他口干舌燥地重重喘气,看着她瘫软如绵的身子,虽然强忍的欲望让他的灼
热疼痛不已,但他还是笑了。
  见她沉溺在这欢爱中的娇柔妖媚,不就表示他的第一步策略已奏效了?
  虽然他们并非真正的交欢,但他已让她尝过情欲的美丽果实,她会上瘾的。
当她沉溺其中时,他再将她这残花败柳的身子还给富云,看他做何感想?
  「怎么,还满意吧?我不是说过,我虽废了,但一样可以满足你。不过……
我也同样可以告诉你,现在的你已非完璧,别想重返富云的怀抱,他不会再要你
的!」他噙着笑,残忍地将尚沉醉在欢爱中的她打入万丈深渊。
  兰融全身一僵,满眼无依的茫然。「我不需要别人,我……我只要你。」
  「哈……你要我?你可问过我,我要你吗?你何不去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
那张乏味的脸孔,我残了并不代表就得配个丑八怪!」他残忍至极地批评,酷冷
的唇角凝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她全身的血液瞬时凝结成冰,同时心伤地觉悟——他始终对她怀着莫名的仇
恨,除了厌恶,嫌弃之外,还想重重伤害她。
  「那……那你为何答应娶我?」她只想知道,自己是否有一丝让他喜欢的地
方?
  「为了让你生不如死!」他拧着眉,狠心地漠视她眼中凄楚的泪影;他要让
她和富云了解,想整垮他澧磊,门儿都没有!
  兰融只觉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地斑驳,剥落,成灰。
  她只想问,如何才能摆脱紧紧枷在心头的那道缚情咒,多情禅,痴情锁?
  以及……无限伤痛。
                第四章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意,未妨惆怅是清狂。
  月方隐落,东边出现晨曦;兰融幽幽醒转,却已不见身畔郎君。
  昨夜她在低低哀泣中睡去,亦不知他是否在她身边陪伴着;此刻虽已天明,
但她的哀愁却没随着夜晚离去。
  成灰的心为何依旧会伤痛?不是说心死无感吗?怎么她还是觉得如此沉重?
  扣门声突然响起,门扉继而轻启,一名年约四十开外的嬷嬷蹑手蹑脚地走入。
她手中端了盆热水,轻笑着说:「少福晋,您醒啦,我没吵您吧?」
  兰融摇摇头,温柔回应:「我已醒了,你是?」
  「我是于嬷嬷,是福晋派我来伺候您的。」于嬷嬷有张和蔼的脸,她笑眯眯
的模样化解了兰融的疏离感。
  「我是该更衣了。待会儿还得向阿玛,额娘奉茶。」
  她起身,于嬷嬷殷切地扶着她,伺候她更衣梳洗。
  接着,于嬷嬷又唤来一个名叫喜鹊的丫环替兰融梳头,她自己则走至暖炕边,
换上新的垫褥。她的眼神在床单上闪了几眼,却不见落红的痕迹,心头不禁为新
娘抱屈。
  想不到贝勒爷真的无法人道啊!
  这样子的活寡,年纪轻轻的少福晋又能忍耐几时?看她毫无架势,应是不错
的女孩……唉,还真是苦了她!
  收拾好之后,她满怀感慨地退了出去。
  「少福晋,您的一头乌丝又滑又软,真美!」喜鹊心无城府地赞叹道。
  兰融抬睫,看着铜镜中映照出的平凡面孔,突然想起澧磊昨晚的讥讽,心口
猛然一阵怆痛。
  空有一头乌发又有何用,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啊!
  「喜鹊,你可知贝勒爷上哪儿去了?」她轻声探问。镜中人的云鬓已绾成髻,
上头的饰物将那平凡的容貌添上了些许颜色。
  原来,美也是要经过妆点的。
  「不知道,爷向来独来独往,自从他……他受伤后,更没个准了。但今天是
他的大喜的第一天,应该是在府里吧!」喜鹊坦言道。
  「那……贝勒爷在婚前可有意中人?」她不得不这么猜测。昨晚他目光充满
仇视,对她又狠绝无情,好似她坏了他的大事,得将罪过一肩承担。
  是她太过一相情愿吗?以为自己能拯救他的心。
  「少福晋,您……您既已嫁进府里,就别再计较贝勒爷以往的事了,男人婚
前哪有不风流的呢?」喜鹊言下之意,仿佛真有其人。
  兰融心伤的低垂容颜。她不懂,他既已有心上人,何不干脆拒绝这门婚事?
又何苦要她生不如死,赔偿他的损失?
  见她一脸忧色,喜鹊紧张的开口:「少福晋,这些只是喜鹊随口说说的,你
可别当真啊!你那么温柔善良,爷一定会疼你的。」
  她幽幽一笑,「谢谢你,喜鹊,你的善意我了解。咱们该去前厅奉茶了。」
  爱恨嗔痴化似风,前尘往事皆伤怀……
                * * *
  幸而王爷与福晋都是慈眉善目的好人,令兰融觉得无比亲切,让她心中大石
安然落定。
  或许这是两老对新媳的愧疚吧!
  见过王爷福晋后,兰融在喜鹊的陪同下前往后苑的「香榭斋」。那儿有人造
瀑布,假山造景,黄花满地堆积,似幻如梦。
  身入其境,兰融心底的痛楚渐渐淡化。她被美景吸去了大部分注意力,眸中
尽是对眼前景物的感叹。
  「您不能再往前了走了。」喜鹊的叫唤声拉回她游走的思绪,她定住步伐,
回眸看着小丫环。
  「为何?我只想再过去瞧瞧,那儿好像有流水声!」她脸上浮起笑云,眼神
始终凝注在整排梧桐树的尽头。
  「禀少福晋,再过去便是贝勒爷的练功房,右翼是书房,左翼则是……是未
经贝勒爷允许不可擅自闯入的禁地。」喜鹊唯唯诺诺地,似乎有所隐瞒。
  「禁地?」她颦着蛾眉轻问。
  喜鹊只好傻笑以对,「对,反正就是不能乱闯的。」
  每回贝勒爷召来艳妓,都是带到泺阁,虽然那儿已许久没别的女人进入了,
但喜鹊总觉不宜主新主子知道此事。
  兰融眼神锁住那儿,总觉得澧磊就在那个「禁地」里。虽然他曾那样的贬损
她,但她还是想见他啊!即使是偷偷一瞥也成。
  「少福晋,起风了,咱们进屋去吧!」喜鹊这欲盖弥彰的表现,更是令兰融
满腹疑窦,直想进去瞧瞧。
  「没关系,我想再看看这儿的景致。」说着,她突然想起了沐霞。之前在仪
禄王府时,每天此刻沐霞必会拉着她出外闲逛,如今嫁为人妇,想出府邸已不再
如往日方便了。
  其实她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只是她不喜欢目前身处的这座牢笼。
  她一心以为自己可以照顾澧磊,然而他却一点儿也不需要好。
  兰融不由得想起了李清照的「声声慢」——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是。」程昊应声。他看了兰融一眼,眸中有丝歉然,「少福晋,委屈您了。」
  跟随贝勒爷多年,他哪会看不出他心中的矛盾。贝勒爷愈是折磨少福晋,表
示愈重视她;只可惜当局者迷。
  兰融摇头苦笑,跟着他步向一墙之隔的房间。这里本来是放置卧房杂物之处。
久未开启,里头充满了霉味。
  兰融坐在房中唯一的木床上,斜倚着墙,无声垂泪。
  片刻之后,隔墙传来阵阵女子的呻吟低语;兰融清楚的听见澧磊嘶哑的嗓音
呼喊着「侬侬」二字。
  他是故意的,她知道。
  「侬侬,还是你够辣,哪像那个水性杨花的丑女人,明明喜欢还故作羞涩,
太矫情恶心了。」他嗤冷的声音刺进兰融耳里。
  她表情木然地蜷在木床角落,企图排斥那股声浪,但他们的对话仍像利箭般
不断扎进她胸口。
  「她可是你的妻子,瞿玉硕王府的少福晋哪!」侬侬吃昧地噘起红唇。
  「少福晋?哼,省省吧!就快不是了。」他阴森的笑声在房里蔓延开来,空
气中顿时弥漫着不安的沉默。
  兰融无言地等待他更毒辣的批叛话语。
  「那侬侬……」妖娆的女子声音像是闷在他怀里说的,似打情骂俏般的甜腻。
  「别紧张,我会考虑的。」
  「啊——」侬侬忽然一阵轻呐。
  「舒服吧?」澧磊闷闷地邪笑着。
  「嗯……侬侬……最爱爷了。」她的嗓音已因欲望而断断续续。
  「不嫌我是个双腿成残的废人?」他口气森冷。
  「怎会?侬侬还怕配不上爷呢!嗯……」侬侬愉悦放纵的娇吟,声声挖抠着
兰融的心肺。
  「乖,你好好享受吧!」澧磊的爱语充满了纵容与放任,狎笑的声音字字揪
紧着兰融的四肢百骸。
  兰融终于明白,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个泄欲的工具,可以随意丢弃——反正
他有成群候补的女人。
  静默地掏出那包毒药,她凄然一笑。既不愿害了澧磊,又不想连累仪禄王爷
一家人,就只好自己承担了。
  打开药包后,兰融将药粉倒入喉中,趁昏迷前在墙上刻了一阕「孤雁儿」。
  藤床低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
  沉香烟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
  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小风疏雨潇潇地,又催下千行泪。
  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在昏厥的那一刹那,她的泪眸依然凝视着那句「没个人堪寄」
  视线渐渐模糊,她喃喃的低语终不可闻。相思无垠无涯,是否会因性命的消
失而随之淡逸?
  但愿如此……
                * * *
  「程昊,查得如何了?」
  澧磊身处烁阁,等待着程昊的下文。他表情冷冽,只因兰融的容颜始终胶着
在心底,挥之不去。
  「那茶水我已带去给卓神医检视,其中并不含毒,只是普通的碧螺春。卓神
医还说,里头加了块瓣与桂肉汁,可完全调佐出碧螺春的甘美,足见泡茶人用心
良苦。」程昊一字不漏地转述卓神医的话。
  他脸色一整,加强自己的信念道:「即是如此,也不能证实她无害我之心;
或许她是认为时候未到。」
  程昊又道:「富云阿哥与敏敏公主在后宫幽会,被人给撞见,这事已在刚才
被渲染开了。」
  澧磊半合眼眸,「那又如何?」
  「府中人说,富云阿哥是经由敏敏公主的关系,才得王爷允许进梧桐园见少
福晋,并非少福晋约他私会。您想,这是不是富云阿哥与公主的诡计?」程昊按
捺不住地多说了几句。他相信贝勒爷只是被仇恨淹灭了理智,只消一点便通。
  澧磊默然不语,两只拳头握紧了又松开。霍地,他僵着俊脸,十万火急的直
奔香榭斋。
  他推开囚禁兰融的房门,只见伊人躺在冰冷的木床上,面如死灰,了无颜色,
仿似死了般。
  「融儿……」他脸色猝变,嘶哑地轻唤了声。
  他只觉足重如铅,久久无法迈步前去确定她是否安好。就在踟蹰的当口,他
看见了兰融刻下的那阕词。
  「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他颤巍巍地退了一步。原来,这就是自己给
她的感觉。
  程昊趋前探了下兰融的鼻息,拿起她尚捏在手中的纸,匆忙说道:「启禀贝
勒爷,少福晋吃了这东西,已快没气了。」
  澧磊这才恍然回神,全身血液顿时凝结。他快步走近,对着冰冷的她大吼:
「兰融,你不可以死!你敢死的话,小心我抽你的尸,扰得你无法安宁,魂魄无
处安置!」
  他脸庞掠过阵阵抽搐,抱起她向府外疾奔,眼角噙着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滴
泪水。
  该死,他竟然误会她了,还以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她,伤害她。
  当他健步如飞地当着府中大小仆役眼前窜过时,大伙莫不瞠目结舌,心想贝
勒爷的腿何时痊愈的?
  不消片刻,这消息便在王府内传开,甚至连京里也有耳语。
                第九章
  一卷离骚一卷经,十年心事十年灯,芭蕉阶前听秋声。
  欲哭不成翻墙笑,遗愁无奈学忘情,误人枉自说聪明。
  澧磊手执着兰融的柔荑,神情中净是悔恨。
  还好送医得早,卓神医下了几针,毒便祛除大半,只消再佐以药物内服,约
莫七日便能清除所有毒素。
  回府后,他已三日不眠不休地守在床畔照料她,喂她服药,进食,算算日子,
她也该清醒了。
  但她却依旧紧闭双眸,仿若打定主意将他放逐在心门外,从此不予理会。
  澧磊心中一痛。不,他不准!她休想撇清和他的关系,他们是夫妻,百年,
千年方才能修得的缘分,怎能让她说不要便不要?
  手上感应到的浅短颤动拉回他的思绪,他猛地睁亮眼,专注地凝视着她,每
个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
  「融儿……」他轻喊她的小名,大掌揉搓着她冰冷的手心。
  兰融动了下,又回到最初的静默。
  「我警告你,你再不醒来我就狠狠地吻你,直到将你吻醒为止!」他口气是
霸道的,动作却出奇的温柔。
  他俯身吻上她微瑟的唇,极尽缠绵温柔地轻启她的贝齿,吸吮属于她的柔蜜。
  兰融缓缓扇动长睫,终于睁开了眼。在看清眼前人影后,她霍然一惊,呼吸
变得急促。
  「不要……」她眼眸半垂,明显地排斥着他的靠近,却无力推开他霸在自己
身上的身躯。
  为什么?她都已经准备自己承担一切,彻底消失在他面前,为什么他还不肯
放过她?
  「看样子我伤你很深。」他往后靠,细细端倪着她惊惧的面容。
  兰融全身颤抖,不想再次面对他忽而张狂,忽而温柔,忽而冷漠的态度。那
太苦,太累,她已经无力招架了。
  「为何想不开,因为我吗?」他的语气毫无异样,眸中却闪过一丝关注。
  「死了,一切都放下了,也遗忘了,不是很好?你甩开了我,我也远离了你,
完全照你的意思发展。为什么不让我死,你一定要将我的魂魄也毁灭了才肯罢休
吗?」她的小脸痛苦地皱起,以为干涸的双眼又溢出脆弱的泪水。
  「胡说!」他俊脸重重的拉下,忧郁的眸子映上她的泪眼。「那你呢?为了
自己的灵魂得以解脱,就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
  兰融杏眼圆睁,流露也痛苦。「他……他还在吗?」她何尝愿意当个狠心的
母亲,只是这世上容不下他们母子。
  「他很好,因为他身上流有我不服输的血液,不会和他母亲一样轻易放弃性
命。」澧磊意有所指,眸中闪烁着愤懑。
  「你会在意他?」她水眸一亮。就算他是为了孩子才救她,她也该高兴不是
吗?
  「当然。」他笑容带着古怪,大手伸进被褥抚上她赤裸的小腹。「这里面装
的可是我的子嗣。」
  兰融一阵错愕,没料到丝被下的自己竟是一丝不挂。她慌乱地扭头找寻着,
「我的衣裳呢?」
  「你中了毒,时热时寒,不是一身热汗,便是冷得打颤,为了方便照料价钱,
我就脱了你的衣服。」他大手徐徐下滑,覆在她的两股间。
  她倒抽口气,告诫着自己不能再一次因他的逗弄失了身心。
  「这几个月我一直待在关外,所以京里发生的事我全然不知。听说为了这孩
子,你受了不少委屈?」他眼神微黯,轻揉着她隐藏在丛林内的花苞,以迷乱人
心的低沉嗓音问道:「是为了替我守密?」
  「我……我答应过你的。」她花容失色。澧磊怎还可以对她如此?
  她的小手压住他,不让他再越雷池一步;但他却只是轻扯笑意,长指轻轻在
原处撩拨,引发她又一阵战栗。
  「你一直将我的话奉为圭臬,不敢稍有违抗,为什么现在又要拂逆我想疼你
的好意?」他俯下脸舔舐着她的唇角,「别再拒绝我,否则我宁可以为这是你爱
我的手段。」
  他的话令她浑身一颤,感觉全身的血液汇流至一处,在胸口炽烈地跳动着。
  澧磊双唇覆住她的,舌尖探入她口中,颠覆了她所有的思想;随着他吸吮碾
压的节奏,他的中指也在她的幽径中深深浅浅地刺探险着。
  他稍抬头,深不见底的眼光调情般抚触着她的心,然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
「我已经向阿玛,额娘解释了一切,他们也明白你腹里的孩子是我的,从现在起,
那些不利于你的流言将会销声匿迹。」
  兰融咬着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只能憋着气说出断断续续的话语,「谢…
…谢谢你还我清白。」
  「那天我太粗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温柔些。」他柔情款款地在她
耳畔低喁,手指也轻缓厮磨,激发出她体内一股股热流,湿润了他的手。
  「求求你……」别再这么对她了!
  「求我爱你,嗯?」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更加强手指的引诱。她脸上的潮
红说明她已在亢奋中,他不肯罢手的抚弄,终于将她带到了高潮。
  兰融闷在被褥中轻喘,她始终抱持着一丝提防的心态,不肯再全然泄漏自己
欲念高涨的心情。
  「舒服就喊出来,我不准你憋在肚子里。」
  他加快速度,终于激出她娇弱的低吟。
  「对,这才是我可爱的小女人,不虚伪,不造作的你。」他眼露红芒,想要
她的冲动明白彰显在脸上。然而她才刚醒,他不想因自己的欲望造成她的伤害。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不定期我?」当情绪回复平静,她抽噎地低语。
  「你要我如何放了你?你说。」他眼神变得浓浊。难道她说爱他只是诺言,
她仍执意要走出他生命?
  「让我走。」她悲凄地说着。如果他肯让她拥有孩子,她愿意凭自己的力量
抚养孩子长大。
  「如果我不呢?」此刻,他像个伴随着黑夜而生的魔魅,深邃的眼眸沉黯不
见底,让人读不出心绪。
  「留我何用?我不过是一个让你见了心烦的女人罢了。」她心痛莫名地贬损
自己。
  伦为他的下堂妻也好,顶多是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娃娃般,过着没有喜怒哀
乐的生活。
  「你未免将自己评估得太廉价了吧?」他微勾唇角,划出一道无害笑意。
  「你……」兰融轻颦。
  霍然,她想通了。他的行为之所以与过去大相径庭,完全是为了孩子。
  等孩子一生下,她又会遭遇和以往相同的待遇,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了。
  「如果你当真这么差劲,我何苦在这儿守着你?」一抹调戏似的霸气占据他
眼中,他俯身轻啃着她的耳廓,暧昧地表示。
  「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你可以离开了。」
  他的斯欺近,他的气息莫不像股庞大引力,兰融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
干了,只能硬挤出这几句话。
  「你说这话可伤我的心了。现在的我倒像是附骨之蛆,让你难以忍受了?」
澧磊的笑容里揉入情意,热唇滑下她的左乳心房处,「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声,看
看这话是真或假?」
  他含住那一侧的乳头,狂烈地吸吮,引发她最急促的心跳声。
  「听,心跳得那么快,可见你说的是违心之论哟!」他眨眨眼,故作无邪,
「那表示我还有希望博取你的欢心了?」
  兰融一愣,无法适应此刻吊儿郎当的他。他这是何苦?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可惜她却笑逐颜开出来。
  「你何苦——」
  「你又错了!赢得你的欢心虽是项困难的挑战,但我乐在其中,怎会引以为
苦呢?」他灼热的唇轻拂过她的眼睫,款款私语。
  兰融别开脸,硬下漠视他的温言软语。「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子,我答应你不
会再拿他的命开玩笑,求你放过我吧!」
  她不能承受的是他热情过后的冷淡,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负荷那种伤害,所
以不如别让她抱着飞天的希望,以免她必须接受坠地之痛。
  澧磊是个谜,忽而热情,忽而冷冽,让人捉摸不定。她渴望他的爱,他的温
柔,然而得到的却是伤心与悔恨,她无法再一次让自己面临这种遍体鳞伤的悲惨
结局。
  既然她的万般情意在他心里不值一丝温情回报,她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宁可
锁上心房,从此长伴青灯。
  但孩子……她舍不下啊!
  「你是什么意思?为了孩子?」他沉如漆夜的乌瞳深深凝睇着她,散发出一
股寒气,「我不喜欢你捕风捉影的话。」
  兰融仍一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顾自地说着:「如果你大人大量,愿意
留我下来陪伴孩子,我可以长居佛堂,足不出户,甚至可以让出少福晋的位置,
我希望——」
  「你闭嘴!」他冷着脸喝道。
  兰融一颤,噤口不语,灵灿大眼又溢了泪。
  「不准哭,我又没虐待你。」澧磊皱着眉,亲昵地拭去她颊上的泪。「你长
居佛堂,那我怎么办?难道你要我陪你当和尚?」
  不把这个笨女人的脑袋摘下来洗一洗,恐怕无法将他过去加诸在她身上的伤
害洗干净。瞧她把他说的,像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似的。
  唉,是他自找的!
  「你有侬侬,敏敏公主,甚至无数个女人——」
  澧磊狠狠地攫住她的嘴,吻得她丧失了胡言乱语的能力。他不许她蓄意提起
他过去所犯下的错误。
  他已后悔得无以复加,难道她还要一再激发他的歉疚感,让他疯狂吗?
  「她们没一个比得上你,以后别再拿她们来让我感到恶心。」他凝视着她的
眼中荡漾着柔情。
  她是不是听错了?兰融惊愕得微启檀口。
  「别老用这种煽情的动作挑逗我这个」和尚「,你这样根本没资格去伴什么
木鱼,青灯的,菩萨见了准会罚你。」他以大拇指摩挲着她的红唇,嘎哑低语。
  既然她喜欢,他就顺着她的脚本演下去,看看谁会先投降?
  但那人肯定不会是他。
  「罚我?」她才刚问出,他修长的手指便灵活地钻进她口中,柔柔划过她的
贝齿,丁香舌。
  「没错,罚你一辈子锁在我身旁,哪儿都不能去,还得用你一生一世的柔情
来爱我,服侍我。」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吐出,脸上洋溢着多情的笑。
  兰融伸出柔荑抓住他不规矩的手,「别戏弄我。我已无爱无恨,这样的丑女
你何需挂怀?放过我吧!」她强迫自己别再相信他。
  他挑高眉,反手握住她的纤指置于自己的唇畔,「你还真小器,我随口胡诌
的气话,你何必信它?」
  她神情一黯,「你以前也这么说,却骗了我……」
  澧磊蹙了下浓眉,突然含住她的纤指,含糊不清的说:「以前是以前,你得
相信现在的我。」
  「我不懂得怎么去相信了。」她别过脸,半掩的目光凝满一份复杂且纠葛的
情感。
  在她亲耳听见他与侬侬两人对她的苛刻批评后,她要怎么去相信他?
  「是吗?」他的俊脸逸上一层晦色,「如果我有办法温暖你的心,你是否愿
意信我?」他看着她的眼神认真执着,不再轻佻。
  兰融心一凛,频频摇头,「请不要再羞辱我的身体,毁灭我的灵魂,求求你
放过我……」
  他眯起眸子,撤下缠在她腰上的手,「我给你的感觉只有羞辱和毁灭,再也
没有其他的?」
  她咬着唇,违背自己的意念点头。
  澧磊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暗痖的嗓音仍载满温柔,「好,我暂时放过你,
等你想起我时再来找我。你歇息吧!」
  不怪她,是他自作自受,得了报应;但他会等,等她真正开启心扉接纳他,
而后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不是投降,更不是放弃,只是认为在哪儿失去的东西就该从哪儿找回来。
  澧磊站起身,眉宇间的阴郁击中兰融的心,让她心疼。
  但她的心疼是否会得到同等的回报?或者又是另一次的嘲讽与伤害?
  她怕了,不敢再付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他煞住脚步,回头问道:「你尽管说。」
  「当初十一阿哥逼我对你下药……但我并没……」她说得吞吞吐吐。
  「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你。」他语调平缓,淡然得仿如事不关己。
  「但他……他拿仪禄王爷一家人的性命要胁我……我怕……」
  「怕他拿他们开刀?」澧磊突然走近她,俯身贴近她耳畔,「对,有什么心
事尽管告诉我,我是你夫君,别忘了。」亲昵地吻了下她的香腮,他转身离开了
房里。
  兰融心拧了,思绪也乱了,为他这温存的表态混乱了所有的坚持。
  此时室内是一阵愁人的昏暗,她明白自己的灵魂已完全锁在他最后的那瞥凝
视中,不再属于自己。
                * * *
  「你说怎么办?现在可好了,我们俩的名声打得比那丑格格还响应!」敏敏
抱怨着。
  此刻她与富云躲在京外郊区的一幢废弃别庄内,京城虽大,竟已无他俩容身
之处。
  自从她与富云在后花园池畔燕好的一幕不幸被宫女撞上后,一经宣扬,现在
的她里外不是人,旁人指指点点的声音让她一度想离京回国。
  但她不甘心啊!当得知澧磊的双腿并未残废时,她想拥有他的意念就更强烈
了,反正她不是满清的族民,在回去以前一定要轰轰烈烈地让澧磊爱她一次!
  富云静默地坐一旁,沉冷的面容底下仿若正在蕴酿着某种阴谋。
  「喂,你倒是说说话,老半天不吭一声的,你怎么了?」敏敏忍不住嘟囔着,
「还说只要我你去见兰融,你就有办法将她赶走,澧磊便归我了,怎么弄到最后
全变了样?」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让我静一静?」他负气地回嘴,一张白净的脸瞬间扭
曲。
  他气的不只这些,还有他一心想谋夺八旗统帅的大计划居然被齐飞识破,还
将他的野心禀明给皇阿玛得知。现在他已遭通缉,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怨气。
  问题是齐飞远在关外,如何得知这个消息?
  前些日子澧磊曾一度离京,失去踪迹……八成是他!他猜出了他的计划后,
便以快马飞驰关外通知齐飞。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不会放过澧磊的!他突然重捶了下木桌,吓了敏敏一大跳。
  「你这是干嘛?」她怒瞪着他。
  「你还想不想得到澧磊?」富云淫浸在月光下的面容冷冷一抽,眸底闪烁着
阴光。
  「当然想!怎么,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敏敏冷嗤一声,不信任的神情毫
不避讳地散露在眉眼间。
  富云怎会感觉不出敏敏的轻视和平共处信?他隐忍住怒气,决定以行动证明
自己这次将不再犯错。
  「你必须再信我一次,这次我一定全拿出成果给你看。」富云抿紧薄唇,全
身因兴奋而战栗不休。
  敏敏扬了扬眉。「喔?这么说你已经有了主意了?」
  「你愿意再帮我一次吗?」他狞笑着问。
  「只要能让我得到澧磊,我当然愿意。大不了回」罗俐国「,不再入关便是。」
敏敏倒是展露了北方女子应有的豪爽气魄。
  富云脸色一沉,忍不住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澧磊那家伙究竟哪儿迷人了,
为什么女人总是逃不过他的魅力?」
  敏敏撇唇一笑,「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他独具一格的男子气魄与令人向往的
宽广胸膛了。我想这也是你所缺乏的吧,否则你怎会背叛这么一个真心诚意待你
的好友?」
  她平日不过问他的想法并不是傻,而是早就抓到了他的意图及不满。他这种
心态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嫉妒。
  「你……你别自以为是,难道你在我身下没有得到满足?」富云仿若身上的
外衣被人给剥了下来,顿起防卫。
  「这个嘛……」敏敏沉吟了会儿,吊他胃口。「是还差强人意。不过我都把
你幻想成澧磊,这一点你可能不知道吧?」
  富云羞怒交加,脸色益发铁青,「你这个淫女人,亏你还是个公主,看来简
直和妓女差不多。」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次,我立刻走人!」敏敏看准了富云需要她帮忙,
肆无忌惮地挑衅着他。
  富云眯起眼,深吸一口气,平缓自己满腹的怒火。若非她尚有利用的价值,
他早就一掌毙了她!
  「好,算我服了你,我向你道歉。」
  他的低声下气果真令敏敏得意不已,她唇畔浮现一朵讥嘲的笑容,「说吧!
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富云立即洗去一脸不满,神情冷酷地说道:「我将兰融骗来此地,澧磊一定
会来搭救——」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来救那丑格格?」敏敏立即插话。在她印象里,澧磊对
兰融根本不闻不问,怎可能为她涉险?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爱兰融。」他冷冷一笑。斯文俊秀的外表竟流露出一
股可怕的狠戾之气。
  「这怎么可能?」敏敏不敢置信地大叫。
  「你不信?那等着瞧吧!」
  富云冷漠地走近她,将计划仔仔细细地说了遍,脸上的阴沉也逐渐加深。
                * * *
  兰融漫步在梧桐园中。随着季节的递嬗,黄花渐稀,但空气里却多了丝清冷
的味道,嗅赶来倍觉舒爽。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她喃喃念着。心里明明想着他,却
要假装漠视,难哪!
  「少福晋,快把这碗补药给喝了吧!这可是老福晋亲手熬的,自从您中毒后,
她老人家是既担心又后悔呢!」喜鹊端着汤药走过来,硬是拉着兰融到花亭里安
坐着,逼她趁热喝下汤药。
  「我喝就是,你别急。」兰融婉约一笑。
  「不急可不行,您这慢郎中的个性就非要喜鹊这种急惊风的性子来催催不可。」
她一脸开心地回话。
  自从主子的冤屈澄清后,贝勒爷对这妻子就表现出令人难以想像的关心;他
不但晨昏固定询问少福晋的状况,还不时命令她炖些补品给少福晋养身子——她
喜鹊可是有眼睛的,怎会看不出贝勒爷对少福晋的爱意呢?
  但奇怪的是,自从少福晋清醒后近半个月了,贝勒爷却一直没再进香榭斋,
这点倒令她真的想不通。
  兰融笑睨着她,知道自己拿这个热心的丫环没辙,只好端起汤药一口气喝完。
  「这才对嘛!这样贝勒爷才会放心的。」喜鹊不经意地随口说道。
  「贝勒爷?」乍听见这三个字,兰融便感到一阵失落。思及那天的情况,她
不禁黯然神伤;赶人的是她,她凭什么怨了不见踪影?
  「是啊!药虽是老福晋亲手熬煎的,但药材可是贝勒爷命人准备的。」喜鹊
说得兴奋,没注意到主子失神的双瞳。
  兰融嘴角轻扬起飘忽的笑。至少……他还是个好父亲,还有爱这个孩子。
  「少福晋,您先坐一会儿,喜鹊将碗拿去清洗,顺便为你端些果子来解馋。」
  见喜鹊出亭,兰融下意识地问出口:「你可知爷在哪儿?」
  「爷和程护卫在书房里商议大事,好像是和十一阿哥有关……哎,我也不太
清楚。」喜鹊心直口快地应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兰融的心思随着喜鹊的远离又陷入了惆怅中。他还在为富云的事伤脑筋吗?
她并未如富云所愿毒害澧磊,富云会善罢甘休吗?
  她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仪禄王府出事了吧?!突如而来的惊惶让
她再也无法安心地待在梧桐园里,她想去问问澧磊,确定仪禄王爷一家人平安无
事。
  主意一定,她便往澧磊的书房走去。不知她这回的擅闯,会不会又惹他不高
兴?
  她放慢步伐,犹豫了起来。
  但当书房的深棕色门扉出现在眼前时,她说服了自己。仪禄王爷对她恩重如
山,沐霞又待她如亲姐妹般,若他们有难,她岂能坐视不理?
  深吸了口气,她走向书房正欲叩门,里头却传来了澧磊震天价响的咒骂声—

  「你说什么?富云居然敢这么做!我不是要你加派人手保护仪禄王府吗?怎
么还会被他乘虚而入?」
  「是属下不对。属下派了人守在仪禄王府外,却没料到沐霞格格会擅自出府,
让富云有机可乘。」程昊躬身请罪。
  「你难道没嘱咐他们暂时别私自行动?为何沐霞格格不听劝,擅自出府?」
澧磊胸口充塞着一股沉重的压力。
  他曾答应兰融要保护仪禄王府,这下子要他怎么向她交代?
  「我们在格格房里搜到了一封信,这是今早有人拿给门房请他转交给格格,
门房以为只是封信,不具威胁,便交给了格格。」程昊恭谨奉上。
  澧磊接过手抖开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富云搞的鬼!
  「这是富云的笔迹,他以兰融在他手中的诺言将沐霞格格骗出了王府。」该
死的!他怎么没料到富云会来这么一招?
  「属下该怎么做?」程昊请示道。
  「等他自动找上门来。」他沉声回答。
  「他会自投罗网吗?」程昊如坠五里雾中,不明白澧磊的用意。
  「既然他蓄意将沐霞骗到手,必然是企图拿她的性命来控制我,以达成他的
目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了。」澧磊眼底闪过几簇阴光,杀机必露。
  是富云罔顾朋友之义,兄弟之情于先,休怪他无情!
  他拿起置于案上的瓷杯,握在掌心里捏个粉碎,就如同他俩的情谊一般。
  门外的兰融噤声忍住了哭泣。想不到沐霞竟会为了她涉险,这样的情谊教她
如何回报?她要去救沐霞,用自己换她回来,即使死也无憾。
                第十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兰融悄悄溜出府邸。她不知沐霞被带往何处,却相信富云一定会找上自己。
  果不其然,当她才走至仪禄王府前的转角处时,一道黑影掠过,她随即被蒙
住了嘴,强行带至暗巷。由对方手心的柔嫩度来看,她明白那是个女人。
  一察觉对方松手,兰融就急忙问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扯下脸罩,笑说:「好久不见了,兰融格格。」
  「敏敏公主!」兰融瞧清楚来人,惊呼出声。
  「没错,就是我。你的肚子愈来愈大了嘛!如果这孩子尚未出世就死在你肚
子里,不知他感觉如何啊?」敏敏一脸邪恶狰狞,夹带寒意的嗓音直接冻住了兰
融的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兰融迭步倒退,为着腹中胎儿心惊胆战,直到背抵着
冰冷的石墙,无路可退。
  自从上回澧磊骂过她后,她才知道自己罔顾孩子的性命寻死,是件多么不应
该的事。从那时起她就决定要活下去,为了孩子,她再苦再累也要活下去。
  可是眼前的敏敏仿佛想将她的孩子给千刀万剐般,偏偏为了沐霞的安全,她
又不能退怯……
  「我要拿你的孩子要胁澧磊娶我。」敏敏阴森地说。
  「你……你错了,他根本不在意这孩子。」她急急辩驳。
  「是吗?若说他不在意你我还相信,但这孩子怎么算也是他的骨肉,他总不
会不要吧?」敏敏随意说出的话戳进了兰融心中最大的伤口。
  没错,澧磊要的只是孩子。但她不明白的是,他本就有意娶敏敏,为何她还
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不管了!反正只要能留住孩子,换回沐霞,要她上刀山下油锅都成。
  「如果我跟你走,你是不是能放过沐霞?」这是她目前唯一的要求。她已一
无所有,绝不能再失去沐霞这个知心好姐妹。
  「可以,走吧!」敏敏怕事迹败露,抓住兰融的手腕,抄小径离开。她自信
满满,认为瞿玉硕王府少福晋的位子终将属于自己。
                * * *
  「贝勒爷,不好了!少福晋不见了!」喜鹊顾不得礼节,未经允许便闯进了
书房。她跪在澧磊面前请罪,语气又急又慌,还带着哭音。
  澧磊倏地站起身,「你说什么?少福晋怎会不见了?」
  「少福晋遣奴婢去灶房熬碗莲子汤,谁知我弄好端过去时,她却已不在屋内;
奴婢前前后后全找遍了,还是不见她的人影。是奴婢不好,您罚我吧!」
  澧磊的心狠狠寺被螫了下,原就冷悍的面孔变得更为铁青,「我去看看。」
  他才冲出书房,程昊疾如风的身影席卷而来,「禀贝勒爷,沐霞格格求见。」
  「什么?」他一凛,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回来了,而且还说少福晋她——」
  「别说了,我知道。」不待程昊说明,澧磊已快步趋向大厅。
  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拿自己的性命去换沐霞回来!她难道不明白这会坏了他
一切计划,更会把他的心揪得又痛又紧?
  当他来到厅中,沐霞狼狈的身影立刻冲向他,「澧磊贝勒,你去救救兰融吧!
她为了救我被富云和敏敏两人挟持,求求你。」
  「救不救在我,毋需你求。」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悄然攫住了他,但他仍强自保持冷静;沐霞的形容词让
他难以接受,难道他自己妻子的生死还需别人来求救吗?
  沐霞却误会了他沉冷的表情,「你一定要去救她,虽然你厌恶她,不喜欢她,
但——」
  「你给我住口!是谁告诉你我厌恶她?不喜欢她?」澧磊气得想杀人。
  「是你自个儿在花街里放的话,难道你忘了?」沐霞嗤鼻地回嘴。若不是兰
融需要他救,她才懒得来求他。
  「我……」他重重地闭上眼。当初的报复演变成今日难以收拾的局面,还真
应验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
  「富云将她带去哪儿了?」他会找机会向兰融赎罪,但当务之急是得先救出
她。
  「京城以东十里处的林家废庄,他们要你单独赴约。」沐霞立即说道。
  澧磊脸庞一阵抽搐,眼中冽光乍现。他斩钉截铁地下令:「任谁也不准跟随,
否则斩无赦!」
  林家废庄的内室经过稍微的整理后,富云与敏敏就暂住于此。
  兰融则被囚于左侧暗室中,她心绪不宁地看着窗缝外的一丝昏暗,安慰自己
只要沐霞平安就好,希望澧磊别涉险救她,富云与敏敏二人居心叵测,不得不防
啊!
  她轻抚着微凸的腹部,心想,如果没这孩子,他必然不会来,而她也可以毫
无牵挂的走……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然后她清楚听见富云讥诮的声音:「澧磊,你总算
放不下心上人,前来送死了。」
  「富云,我可不准他死,你搞清楚。」敏敏立即插了话,与他正面交锋。
  「闭嘴!你这个骚货。」
  「你骂我什么?」
  在澧磊尚未有任何行动前,他们两人倒先起了内哄。
  澧磊唇角带笑,不露痕迹地往四周巡视了一遍,才徐言:「兰融呢?」他之
所以气定神闲,乃是确定在富云未达目的前,她必定还安然无恙。
  「澧磊,你先告诉我,你来救她是不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这答案对敏
敏来说可重要了,她怎么也不相信澧磊会如富云所言,爱上那个丑格格。
  「孩子是我的,我当然要救。」兰融是他妻子,他更要救。
  敏敏却自以为是地笑着接话:「这么说你根本不爱她了?」
  隔墙的兰融被这句话问得心碎。她不知如何才能将心变成一潭死水,不再为
他们的任何一字一句搅得痛不欲生。
  「你跟他说这些废话干嘛?我今天引他来此,就是要他的命,你少扯我后腿。」
富云怒不可抑地打断他们的对话。
  「除了不能让他死之外,你怎么做都行,这是我的条件。」敏敏挡在他身前,
她锁在澧磊身上恋恋不舍的目光,令富云气红了眼。
  他捏紧拳头,咬牙道:「你曾是我的人,如今却在我面前护着别的男人,对
得起我吗?」
  「笑话,咱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在他二人你来我往,互揭疮疤时,澧磊已利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找寻兰
融的藏身处。他判断,在对方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他们绝不可能将兰融安置在
太远的地方。
  他赫然发现,与邻房相隔的墙角有个矮门,这奇异之处引起了他的注意。
  「澧磊,你别以为她护着你,就可以安全逃脱,我可以铙你一命,但绝对要
废了你的功夫!」富云目露狰狞的厉光。
  兰融乍听此言,立刻慌乱大喊:「澧磊你快走,别管我,孩子……孩子在奔
波途中已经没了,都怪我平日不吃喝,他太小了……」
  她不得不说谎,因为她不能让澧磊为她受害;没了孩子,他会走的!
  澧磊神色一凛,她果然在那儿!
  他注视着矮门,眼底发出柔光,「融儿,你真傻,居然以为我是为了孩子来
的。如果我真的要孩子,不知已有多少子嗣了,你难道不明白我是为你来的?就
算要孩子,我也只要你为我生的孩子。」
  兰融心跳漏了半拍,虽看不到澧磊蓄满浓情的眼神,但由他那款款多情的话
语中,她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融儿,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澧磊直怕她不相信。
  「够了!你们……澧磊,你真喜欢那个丑女人?」敏敏醋意横生的脸绷得死
紧,愠怒地看着澧磊那张令她神魂颠倒的俊脸。
  「我倒觉得她迷人无比。」他噙笑,眸中散发无比真切的光彩。
  「看吧!你是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富云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嗤笑敏敏。
  澧磊微眯狭眸,眼中露出一丝感慨,「富云,你以前并非如此,为什么现在
会变成这个模样?放了兰融吧,你做的事我会保密。」
  「哈……算了!只要有你在,我永远没有出头的一天。澧磊,你的命还真强
韧哪,那毒箭居然害不死你!」他眉锁眼沉,全身涌上一股怨愤。
  「什么?原来是你伤他的!」
  不仅敏敏诧异,就连隔房的兰融也是怔忡不已。
  难怪他会如此憎恨富云……原来他以为她与富云串通好了,欲下手毒害他;
他那些奇怪的行径终于可以解释清楚了。
  他并不是真的讨厌她,恨她。
  「没错!敏敏公主,既然你落花有意,他流水无情,何不干脆让我宰了他?」
富云蓄意挑拨。
  「不!」敏敏看向澧磊,突然眼神勾媚,水波盈然,「听说他是全京城最会
调情的男人,没尝尝他的滋味,我怎舍得让他死?」
  澧磊邪气地挑起眉,抵着她额,亲昵地笑问:「公主的意思是想让我尝尝美
人在抱的滋味,再赴黄泉罗?」
  「你的意思呢?如果将本公主伺候得服服帖帖,或许我可以求富云阿哥饶你
一命,让你陪我回罗俐国。」她放浪娇笑,将柔软的胸部故意贴上他身。
  「如果我不肯呢?」他俯身凑近她的耳畔,浑厚的嗓音蕴着挑逗。
  敏敏被他魅惑十足的笑意勾得忘了戒备,直接偎向他,「那你的融儿可就…
…啊——」
  澧磊突然出手勒住她的喉头,「我要你放了兰融!」
  「富云……救我……」敏敏几乎快断了气。
  富云冷笑,「我说嘛!要你宰了他你不肯,怪得了谁?这是你自找的。」他
又狠狠地瞥向澧磊,「你当初中了箭毒,虽然双腿已恢复行走,但绝不可能运足
力道,现在的你一定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是吗?那就赌一赌吧!」澧磊点上敏敏的穴道,在富云出手前,运气腾空
跃进,双腿扫向他脸面,以十足的气势压制他。
  「你……」富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功夫不仅没退步,反而比以前精进许多。
  「拜你所赐,为了怯毒,我每天放血苦练。」澧磊扯高唇角,笑容里的猖狂
令富云冷汗直流。
  这时程昊已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他飞窜入屋,在澧磊面前半跪道:「属下不
放心贝勒爷,私带人手前来,请您降罪。」
  澧磊沉下眼,「把十一阿哥带回皇宫,请皇上裁决。这儿没你们的事,都下
去吧!」
  「谢贝勒爷。」程昊感激他的不追究。
  澧磊撞开矮门,将已在门边等候的兰融搂个满怀。「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
  不待她发问,他即抱起她走向门外,「你受惊了,赶紧回府歇息吧!」
  澧磊脸上的沉冷让她微暖的心陡然又凉了半截。他是怎么了?看着他迷人的
五官镌上一抹漠然,她到喉的问话又硬给吞了回去。
  她迷惘了。刚刚他对敏敏公主说的那番话是真心的,或者只是战略上的运用?
她好想知道答案……
                * * *
  自回府后,澧磊仿似消失了般,对兰融又回复以前的淡漠,几近不闻不问。
  兰融则是无时无刻不想他,那股摧心肝的滋味凌迟着她,但她却不知如何走
出这片迷惘。同样地,她也不知道澧磊正等着她走出自己所编织的丝网,真心投
向他的怀抱。
  私下,他不仅一次交代喜鹊好好侍奉她,甚至每晚都有在她沉睡后悄然进屋,
看着她许久才又离去。
  但这些倾注真心默默付出的一切,他是决计不会开口说出的。
  今晚二更刚过,澧磊又如往常般进入兰融安憩的寝房内看着她。他坐在床畔
静静观赏她的睡容,确定她一切安好后,才又放心地步出房间。
  只是这一次,他的行迹被兰融发现了。
  她徐睁开眼,立即披上毛氅,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的背影,她想知道他每晚
都在哪儿安寝。
  远远地,「泺阁」二字映入眼帘,看着他步入屋里,兰融顿住了步伐。
  泺阁对她来说就像毒蛊,吞噬着她的心,她只怕又看见他拥抱着其他女人的
画面。
  最后,想见他的意念战胜了心中藩篱,她决定进去看看,顶多……再受一次
重创,再伤一次心罢了。
  走近泺阁,兰融从窗缝中瞧见他坐在书案前,批阅卷牍,身旁没有其他人。
  灯蕊跳跃照射在他的侧脸,强调出他刀刻般的轮廓线条,他看起来是那么专
注,认真。
  犹豫了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心推开门;嘎然声乍响,引来了澧磊的目光。
  「融儿?!你怎么会来这儿?」他连忙起身将她带进室内,「夜晚风凉,你
就穿这么单薄跑出屋外?」
  她调整了下心绪,紧张地颤声道:「你……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澧磊嘴畔绽出微笑,眼瞳拢上一层雾色,却不做正面回答,「瞧你抖的,来,
这里温暖些。」他将兰融拉向屋角的毛毯处。
  她紧张地跳开,「我不……不喜欢坐这儿,还……还是站着好了。」毛毯上
面有他和侬侬温存的味道,那会令她反胃!
  他眼瞳掠过星芒,意会地挑挑眼,「你是不喜欢这张毯子是吧?你仔细摸摸
看,这毛质柔细,是才刚铺上的新毯。」
  她心口猛然狂跳了下,不敢揣测他话中的意义。
  「还意会不出来吗?我是为你而换的,今后泺阁中只能有你的味道。」他口
中说的话语虽轻佻,但神情却出现少见的专注。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令兰融无所适
从,不知如何应对。
  面对如此尴尬的情况,她直想转身逃离这里。
  「我不有些牍卷要批,你就在这儿睡吧!」
  兰融无奈地躺下,眼睁睁地看着他回到书案,继续未完的工作。
  她揪着心自问,是这大腹便便的模样失去了女人该有的魅力吗?以前,他至
少会亲吻她或……
  她双颊顿生红晕,暗骂自己简直可媲美荡妇了。
  澧磊并未忽略兰融羞涩娇俏的模样,但他极力隐忍住爱她的冲动,告诉自己
得把这出戏演下去,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他要他的融儿主动解开心结,而不是因他的强取豪夺才投降在他身下。
  兰融坐立难安,让时间在踌躇中流逝。当三更鼓响起时,她突然坐起,告诉
自己别再犹豫了。
  她不是想证明他的心吗?就是现在!
  「澧……我可以喊你澧磊吗?」她低声说道。
  他蓦然抬首,眼眸掠过一丝纵容,「我是你的夫君,当然可以。」
  兰融凝着他那两泓幽深的黑潭,一时竟忘了要接续的话,澧磊见状微扬起唇
角,提醒她,「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兰融嫣红了脸蛋,低头避开他探究的眼光。她鼓起勇气开口:「我睡不着,
咱们聊聊好不好?」
  他合上案牍,炽烈的眸光锁着她多情的眼,「想聊什么?」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见你?」她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嗓音问出,但
澧磊还是一字未漏的听进耳中。
  「皇上为十一阿哥与敏敏公主的刑责之事大伤脑筋,所以宣我进宫,共商对
策。」他双手环胸,她整以暇地回答。
  「结果呢?」兰融在心中叹口气,该说的话却怎么也挤不出嘴,只好顺着问
下去。
  「我请皇上交由宗人府决议,以示公正。」他仍是有问必答。
  「喔……」她想不出接续的话题,只好不停地扯着身下毛毯,局促的神情明
白表露出她的紧张与心慌。
  澧磊似乎对她无意,她还留下做什么?难道等他开口撵她吗?
  兰融瞥向门扉,突然好想夺门而逃。「我认床,还是回去睡好了。」
  她拉拢身上所披的毛氅,倏然奔向门际,才将门打开,一道掌风霍地又将门
板合上,挡住她的去路。
  「不是来找我聊天的,怎么说走就走?」澧磊慵懒的嗓音自她身后扬起,凝
住了她的脚步。
  「你似乎很忙。」她背对着他说。
  她感受到身后灼热的气息渐渐逼近,不一会儿,两只大手已悄然搭在她肩上,
扳过她的身子。
  「我一点儿也不忙,说,你想告诉我什么?」他的温柔语调逐渐化解了兰融
的仓皇与不安,让她寒冽的心温暖许多。
  「我可以说?」在他紧箍的臂弯中,她的心就要再次迷失。
  「尽管说,我洗耳恭听。」他的表情幽深难测,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的落拓不
羁,邪气慑人。
  兰融闻着他专有的男性气息,突然鼻头一酸,重重扑进他怀中抽泣着,「你
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你在废墟中对敏敏公主说的话全是骗人的,你只是为了救
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我?可知……我有多想你,多爱你……」
  澧磊紧紧将她揉进怀里,暗自吐了口气。他的小女人总算肯打开心结,对他
投怀送抱了。
  「融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娇妻在他怀里又哭又嗔,他从不知女
人的眼泪也会如此扯心撕肺。
  「我只要你说实疾。我不要再活在猜疑中,如果你真的讨厌我,不喜欢我,
我去陪木鱼,青灯,不会再来纠缠你。」她抽搐的身子,低哑的告白,在在揉疼
了他的心。
  「你又拿青灯木鱼来威胁我!该罚!」
  为了她,他开始学着守身,可她居然拿「出家」来回报他!他今天若不好好
「惩罚」她,今后要如何树立「夫威」呢?
  澧磊霍然抱起她,一丝诡异的笑痕镌在他的唇角,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闪着
不怀好意的光芒,让她不由自主地惊惶失措。
  他将妻子放在毛毯上,沉柔地她耳旁低语,佯装不解,「刚才你说的那一串
话,噼哩啪啦的,我最后一句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我……」她秀颜低垂,感觉到他逸出的气息舒缓地爱抚过她的后颈,不禁
微瑟着身子,整个人蜷在毯上。
  「快说,我等着呢!」他优雅地靠在矮桌上,一手将她揽入怀里,不让她离
开自己,「看着我,都那么亲密过了,何需怕我?」
  兰融徐抬首,柔柔地说:「我想你……」
  「我记得还有一句。」他笑意盎然地等着。
  「我……我爱你。」她俏脸熨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在他面前,她始终无法伪
装,无法设防,只知一心一意掏肝挖肺。
  她深吸口气,低柔的嗓音敛去不确定,从容坦言:「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感觉
是不是还是厌恶,但我念你,爱你的心不会变。」
  澧磊脸上刚棱的线条瞬间柔化,向来慵懒不失冷静的声调竟有些走样,「傻
瓜,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兰融混沌的心情蓦然清明起来。
  「你的意思是?」但愿她不是又会错意。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话一摊开来讲,他的手又开始不规矩了。
  他的手才触上她的颈侧,她便忍不住轻颤,流露出小女人害臊的自然反应,
往旁边略闪了下。
  「你还是那么怕我?是不是以前我的粗暴弄疼你了?」他语意暧昧低沅,展
露出令女人抗拒不了的魅惑笑容。
  他轻巧地将她身上的毛氅褪下,意外地发现她里头只穿了件白绸内衬。
  「原来你是专程为了勾引我来的。」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不……不是……」兰融抱紧自己,急急辩解。
  「那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他唇角微扬,扯开她抱胸的手,浏览着她因有孕
而更饱满的胸部线条,「该不会当真来陪我聊天的吧?」
  「我仅想来向你索句话。」好不容易他把话题导上正轨,她就赶紧说了。
  「你说,什么话?」他移至她身后,由后抱紧她的身子,双掌搁在她腹上,
轻轻揉抚打圈。
  「你……」他的手让她忘了该问的话。
  「你再不说,我可要吻你,不让你说了。」他低声浅笑。
  「你爱我吗?」兰融吸了口气,飞快说出。她害怕自己不再有勇气问出口,
更担心他的回答会让她难以承受,但她宁愿受伤也不要在自欺中活着。
  「你意会不出?」他上移的手煽情地包裹住她的乳房,柔魅的眼底全是吸引
力。
  她暗抽口气,明眸水气氤氲,蓄满浓情的黑眸如泣如诉。「我所知道的全是
你对我的不满,但我亲耳听见你和敏敏说你只——」
  「我说的全是真话。」澧磊俯首嚼啃她柔软的唇,舔舐着她的贝齿,挑开它
肆意汲取属于她的芳津。
  他眼中炽烈的火舌狂燎着。他隐忍了好久,压抑自己想碰她的冲动,好不容
易终于等到他的小娘子自动投怀送抱,他决计不会再放开她。
  过去亏欠她的,他会用一生一世的爱来偿还。
  「你可知道,当我在狩猎场第一眼看见你时,就迷上你温柔婉约的气质,当
我得知你与富云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时,心头赫然有股相见恨晚的遗憾。」他含
住她粉嫩的乳晕,舌卷缠绕,款款厮磨。
  「你骗我……」怎么可能?她是那么的平凡!
  「我若不喜欢你,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他噙笑,边爱抚着她大腿内侧,
引导她体内那股不知名的热流。
  「你……你是为了报复……」兰融全身气力都被抽干了,虚软地反驳。
  「但我不见得要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才能达到报复的
目的,对吧?」大手溜下她两腿间,揉捏着那片柔蜜。
  突地,他又沉笑,「若真只为报复,我又何需次次顾虑到你的快感,罔顾自
己禁欲的痛苦?」
  「可是你伤了我的心……」她眼帘半掩,已陷入为迷情。
  「因为我误以为你爱的是富云,听命的也是富云,所以我恨,这种恨比他陷
害我暗算我更堪。说穿了,应该说我是在吃醋吧!」他半眯起眩惑的双眸,口气
愉悦地陈述着,仿佛这一切均已成为过往云烟,毋需再多言。说真的,现在他只
想好好爱她,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无聊的解释上。
  「你逗我的吧——」他倏来的唇,再次封住她唠叨的嘴。
  这热情的吻使她颤抖在他臂弯中,他的舌尖辗转攻掠她柔软诱人的粉颈,她
在他身下扭动着,微昂上半身让自己的酥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
  「你又在挑勾我了,小格格。我不再解释,这回要让你自己体会。」她坚挺
的乳头挑得他全身紧绷。他的小妻子在玩火啊!
  澧磊将她的裙撩至腰际,卸下她的底裤,低下头亲吻那柔嫩的肌肤。兰融的
轻喘声让他迷醉,他感受到她的幽径已经湿濡了,想要直捣花心的欲念冲击着他
的理智。
  「你可以吗?」他低嘎试探。
  兰融的指尖戳进他肩膀,拱起下身,无言邀请着。
  「放心把自己交给我,今天我不会再粗鲁莽撞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双
腿环住自己的腰,先以指尖诱哄出她体内的热情,再浅转揉捏那上方颤动的蕾花。
  然后,他在她销魂恍惚的刹那猛然挺进,让她的紧绷儿为一声呼喊着他名字
的呻吟。
  「澧磊……」兰融全力攀附着他,让自己残余的理智完完全全臣服在他强力
又不失温柔的抽戳之下。
  「我爱你,融儿。」直至她达到高潮后,他才跟着释放出自己的精力。
  兰融虚软地偎在他怀中,香汗淋漓,轻声喘息。
  「改天咱们再拜一次堂,我要正式与你喝交杯洒。」他拂开她颊上湿黏的发
丝,语带纵容。
  她窝在他怀里,笑应:「不用麻烦了。」
  「这怎能说是麻烦?我要你快乐。」他英眉微蹙。他真不懂,自己怎会爱上
这么个不懂撒娇,不知手段的女人,可是偏偏他已经完全栽在她手上。
  「你要我快乐,不如再跟我说一次那三个字。」她露出俏皮的神采。
  「三个字?」他倒装起傻来。
  「我知道你懂。」她噘着唇,不依道。
  「可是……我刚才已讲过了。」情不自禁下脱口容易,但要当面说出这种话,
可就嫌不习惯了。
  「我不管,那早已成耳边风了。」才说她不懂撒娇,这会儿她却开始耍嗲使
赖了。
  见他一脸踌躇,兰融佯怒地抱起衣服,「好吧!在你不说以前别再碰我了。」
  她躲到角落着衣,丰润白皙的身子刺激着他的感官,才刚歇下的情潮又被她
挑得亢奋难抑。
  澧磊一把夺去她衣物,将全身散发着迷人孕味的她抱个满怀,「好,我说,
但得让我再好好」爱你「一遍。」他聪明的一语双关,再次疯狂的要了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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